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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勇一臉懵懂。

他不知道衆人在笑什麽。

他身邊的同窗發覺了這一點,更是仰天狂笑,笑到肚痛。

徐勇跳腳,“笑什麽?不許笑!全部不許笑!”

衆人卻笑得更厲害了。

香璎譏諷,“你還真是胸無點墨,目不識丁啊。”

徐勇不悅,“女子無才便是德。你讀那麽書做什麽,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香璎拾階而上,“那我就用大白話來告訴你吧。在咱們吉安城,請人試吃河豚的也不是沒有,但哪戶體面人家是不給錢的?大方的,給三兩五兩,甚至更多;小氣的,也要給一兩銀子。畢竟試吃的人有可能喪命。你呢,讓人試吃之後,人中了毒,你便把人扔出去了,何等狠辣無情。”

香璎越往上走,越覺得奇怪。

杭千慮和英圖不是來了知遠樓麽?外面鬧成這樣,他們為何不露面?

徐勇也真是臉皮厚,被香璎當面責難,還理直氣壯的辯解,“今天這事可不怪我。這個小鬼命大,他試吃過好幾回河豚了,回回中毒,回回死不了。反正他自己會解毒,我理他作甚?”

香璎心中一動。

回回中毒,回回死不了,她好像聽說過這麽一個人,是誰呢?

徐勇張開手臂,一臉無賴嘻笑擋在香璎面前。

香璎無睱和他歪纏,不耐煩的命令,“白白讓人替你試河豚不成?下去給錢。別告訴我三兩五兩的你給不起。”

徐勇一昂脖子,“我有錢!別說三兩五兩了,十兩我也給得起!”蹬蹬蹬蹬,跑下去送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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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璎支開徐勇,但又有人擋在她面前。

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面孔黎黑,語氣生硬,說話帶有明顯的異域口音,“你侮辱了吉安書院。為了書院的名譽,我要向你挑戰!”

有本地書生出面勸解,“黎坡兄,這位姑娘罵的是徐勇,她可沒罵咱們吉安書院。兄臺又何必跟她過不去?”

黎坡認死理,擋着香璎的去路不放,“罵吉安書院的學生,就是罵吉安書院。我一定要向她挑戰!”

香璎上下打量他,“閣下是順國人吧?”

黎坡眼睛一亮,驕傲挺胸,“正是!原來你這小小女子也知道我大順國!你也算有幾分見識了。”

香璎冷笑,“豈止有見識,我還有學問呢。我出個迷語,你猜得出來麽?”

黎坡大惱,“我雖然是外國人,也比你小小女子強!哪能猜不出來?”

他身邊一個書生拉了他一把,“黎坡兄,你莫要強出頭。這位姑娘肚裏是有墨水的,方才她出的上聯,你能對得出下聯否?”

黎坡嘴硬,“我對是對不出,可我不信她還能再出難題。小小女子,能有多大本事?”

他指着香璎,“你,出題。”

香璎道:“我出個謎語,打《論語》一句。哪位身邊帶有《論語》,可以借給這位順國學子,讓他随時翻看,省得傳揚出去,說咱們欺負外國人。”

知遠樓今天有文會,帶書本的人當然有,還真有人配合,拿出本《論語》,塞到黎坡手裏。

“允許你翻書啊,再猜不出來這人可就丢大了。”書生們紛紛調侃。

黎坡一張臉黑紅。

香璎出題了,“順國王上有旨:殺盡順國貪官污吏。打《論語》一句。”

黎坡瞪大眼睛。

殺盡順國貪官污吏?這是什麽意思?《論語》裏哪有提到順國?

書生們都在冥思苦想。

一位白衣書生最先想到答案,激動拍掌,“好,罵得痛快!”

另外一人也想到了,失聲贊嘆,“好巧的心思!這個比方才罵得更巧妙了。”

白衣書生見有些人還沒猜到,黎坡更是一臉懵懂,笑着解釋,“諸位難道沒有聽說過麽,順國吏治**,貪污成風,順國百姓怨聲載道?”

“原來如此。”書生們恍然大悟。

順國貪污嚴重,王上若下旨殺盡順國貪官污吏,做官的人當然就危險了啊。

“今之從政者殆而!”

書生們異口同聲。

黎坡黑紅的臉上不停冒汗。

太難堪了,這個比罵徐勇更狠。罵徐勇只是罵了一個人,這個罵的是整個順國……

“黎坡,你還要擋着我麽?”香璎調侃。

黎坡拿手裏的書擋着臉,一步一步挪到角落裏。

沒臉見人了。

不只黎坡,書生們也自發的挪向兩邊,給香璎讓出一條道路。

徐勇喘着大氣跑上臺階,“我就說那個小鬼命硬吧,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人不見了,跑了!”

香璎理也不理他。

立春、立夏提着裙子,追上香璎,“姑娘,那人醒了之後,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香璎吩咐,“立春,你到杭家送個信,就說杭千慮在知遠樓。”

可憐立春才上了高高的臺階,立即又要下去,累得着實不輕。

知遠樓特地派了個女茶博士出來迎接,“香姑娘,今天知遠樓有文會,雅間都被包下來了。若在大堂,恐怠慢了姑娘。”

香璎道:“我是來找人的。我表兄姓英,他和一位姓杭的公子一起來的。我表兄或許你不認識,杭千慮你應該聽說過吧?”

茶博士陪笑臉,“杭公子的大名,吉安城內誰人不知?姑娘的表兄英公子,也是久仰大名。兩位公子在大廳參加雅集,作出了不少好詩……”

大廳角落裏有張方桌,桌上趴着兩個人。

還沒到近前,濃重的酒氣便撲面而來。

香璎只看身形,便知道這兩人是英圖和杭千慮,心裏咯蹬一下。

英圖是英家唯一的孫子,英家上上下下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從來不許他喝酒。杭千慮則酒量頗大,可以說是千杯不醉。今天他倆居然會一起醉倒,邪了。

旁邊有兩把椅子,椅子上各坐着名家丁打扮的青年,香璎認得他倆是杭千慮的人。

這兩個家丁也醉了,仰躺在椅子上,醉态可掬。

這就更邪性了。杭千慮的家丁是負責保護他的,怎麽可能公然飲酒?

徐勇跟個哈巴狗一樣跟在香璎身後,“你看我也喝酒,我可輕易不喝醉。我比他倆都強。”

香璎充耳不聞,命令立夏,“我這裏帶的有解酒藥,你扶表少爺起來,我喂給他。”

徐勇聽到香璎要喂藥,一心想親近芳澤,忙獻殷勤,“我力氣大,我來。”蹿上前去,不由分說把英圖扶了起來。

誰知他把英圖扶起來後,英圖驟然睜開眼,眼睛發紅,臉頰也發紅,抓住徐勇狂毆。

徐勇哇哇亂叫。

白衣書生等人跟在後面,見狀大驚,忙上前阻止,七手八腳想要按住英圖。可英圖一個文弱書生發起酒瘋來力氣也是奇大,把這些書生一個一個都甩開了。

英圖甩開這些書生,只攻擊徐勇。

英圖平時是很斯文的,這時候的他卻像猛虎一樣,勢不可當。

“快想辦法,會打死人的!”衆人慌亂驚呼。

香璎狠心咬牙,取下身上的絲質披風,“蒙住他的頭!他最怕黑!”

黎坡從人群中擠出來,“我來!”接過披風,奮力撲過去,蒙住了英圖的頭。

英圖攻擊勢頭減緩,衆人齊心協力,終于救出徐勇。

徐勇已經被打成豬頭了。

英圖被衆人用披風反綁雙手,拼命掙紮怒吼。

香璎垂淚,“可憐,我表哥從前是滴酒不沾的,一旦醉酒,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越是平時不喝酒的人,喝醉了越是吓人。”衆人議論紛紛。

香璎柔聲安慰英圖。

她有意讓人把徐勇遠遠的隔開。

過了多時,英圖眼睛沒那麽紅了,人也有些清醒,望着香璎發呆。

香璎手掌心汗津津的。

她思緒有些混亂。

徐勇身上有什麽,英圖靠近他便發會瘋?

英圖和徐勇,會不會都被人設計了呢。

前世英圖攤上人命,她一直以為是英圖運氣差、命不好,可結合眼下的情形,那真的是一個意外麽?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

是誰在故意陷害?

英圖落難,英家因此毀了,香家也一樣。

英圖是英家的希望,也是英氏的命根子,為救英圖,英氏和香馥東奔西走,花費了大半家産。

不,不僅僅是家産,還有別的。

前世的這個時候,陳墨池索要女兒,香馥不給,香陳兩家僵持,誰也不肯讓步。就在這個時候,英圖攤上命案,英家、香家一齊被擊垮。香馥不再有力量保護女兒,忍痛把香璎托付給陳墨池。

“女兒始終是我的,必須回到我身邊。”陳墨池露出滿意的笑容。

香璎回想着前世的情形,越想越心寒。

陳墨池是她的親生父親啊。

陷害英圖的人竟然是他?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香璎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證據似乎還是不足,但不知怎地,自從這個念頭開始出現,香璎便明白了:這是真的。

英圖是被陷害的,幕後指使人正是陳墨池。

通過陷害英圖,達到一舉擊潰英家、香家,搶回女兒的目的,何其狠辣。

陳墨池和香馥曾是結發夫妻,恩愛不移,可曾經的枕邊人一旦分開了,便會如此冷酷無情麽。

如果香璎的猜測沒有錯,前世真是陳墨池下的手,那眼前的情形就很好理解了。

前世只是香馥不肯交出女兒,陳墨池便能痛下殺手。現在陳家被香家抓住把柄,處于下風,陳墨池想翻盤,更會劍走偏鋒。

陳家最出色的人,是陳墨池;陳家最狠辣無情的人,也是陳墨池。

香璎輕輕笑出聲。

陳墨池手段厲害,那又如何?她香璎是陳墨池的親生女兒,有其父必有其女,她也不是好惹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今天還有兩更,時間不定。

勤勞的小蜜蜂啊,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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