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二十歲之前(4)

第二天一早,我在一樓的客房卧室醒來。

落地窗紗外面陰沉沉的,有簌簌的雨點劃過玻璃的聲音。

我賴在床上聽了一會雨,又在窗邊的地板上練了半個鐘頭瑜伽,早上身體有些僵硬,一整套動作完成之後微微出了些汗,精神抖擻。

昨天穿的衣服已經洗幹淨烘幹,我換上之後就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廚房。

樓上卧室還沒有動靜,廖長寧還未起身。

昨天晚上,鄭醫生過來給他檢查身體,又安排一堆注意事項。

他根本就沒聽進去。

鄭醫生慈眉善目,也不狠勸,只嘆口氣,涼涼說了句:“想想你媽媽,你這樣她怎能安心。”

我在旁邊聽得幾句,送鄭醫生出來時候,他安排我,“長寧這次主要是肺炎引起持續低燒,并發腸胃炎,胸片顯示雙下肺陰影,症狀多表現為胸背痛,幹咳。白天還好,特別難受的是晚上,可能會有胸悶氣短現象,無法平躺睡覺,側卧同樣難受,一夜中必會有兩到三次要咳醒。”

我心疼極了,問他:“那我能幫他做點什麽呢?”

鄭醫生對我倒是很溫和:“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長寧就是太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身邊人的勸告他也從聽不進去。我看他倒是很疼你,平時多跟他說點高興的事情。”

他搖搖頭,“長寧什麽都好,就是太執拗,認定的事情就非得做到底。”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廖長寧要做什麽事,我也不敢直接問。

廚房是半開放式的,一張大的誇張的黑色大理石流理臺,能看到紋理的厚重原木色櫥櫃,金屬色的煙機竈具,臺面上有亮晶晶的成排的德國刀具,櫥櫃裏有整套的的手繪青花瓷碗碟和清透光潔的瓶瓶罐罐玻璃器皿。

冰箱裏到不至于如顧雁遲所說的空空如也,冷藏室就擺滿很多我不認識标簽的酒。

我簡單翻了翻,米桶裏是半滿的,應該有傭人定期補充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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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中開始念寄宿學校,很難能擅長廚事,但是煮一鍋白粥還是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砂鍋裏咕嚕咕嚕的煲着粥,香味在日光裏彌散開來。

我正低頭用木柄勺子攪動,廖長寧從我身後走過來,随意倚在流理臺前,唇角揚起清淡笑意,問我:“翹翹還會煮飯?”

他精神好了很多,眉目和緩,我也放松下來,笑着跟他說:“我餓了。”

他說:“一會兒會有人送吃的過來。”

我點點頭,問他:“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做事?”

他低頭用右手食指揉揉額角,“頭痛,不去了。”

我搖頭晃腦的開他玩笑:“荒廢政務,無道之君。”

他無奈伸出手指輕輕捏捏我的臉頰:“調皮,你跟誰學來這種論調,”他又嘆一口氣,半真半假笑着說道:“何況,我也從未曾君臨天下。”

我那時竟然能敏感窺得廖長寧心中天生對權利角逐的欲望。

雨漸漸落的小了,整個城市的天空都灰蒙蒙的,不知道起了是霧還是霾的東西。

這種天氣,最好窩在家裏什麽都不要做。

傭人提了兩大袋食物過來,都是慧姨按照我的口味準備的。

廖長寧的食欲不佳,勉強吃了幾口就擱下餐具。

我問他:“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你是要修道成仙嗎?”

我拿眼睛瞟他,他左手支着額頭,笑得頗為氣定神閑,說:“成就仙道就要去人欲,除了食欲還有許多其他身體的欲望,我還做不到心欲戰勝體欲,無法升仙。”

他一大篇拗口的《欲望論》說的極其隐晦,我沒忍住,問他:“你交過很多個女朋友?”

他沒想到我竟然提取出重點,笑說:“乖,歷史是用來被遺忘的。”

我不說話,一陣靜默。

他似乎察覺對話中的暧昧成分,掩飾性的偏過頭輕輕咳嗽一聲,道:“一會雁遲會過來,我們做事,你自己玩。”

我點點頭,又說:“不要太累。”

他含笑應允。

上午九點半,顧雁遲帶着一行三人準時到達。

大廳內光可鑒人的大理石臺面圍着擺了一圈椅子,是小型的會議室。

我用廚房冰箱旁邊臺面上的自動咖啡機煮了四杯咖啡送出去。

白少廷一身騷包的暗藍色碎花襯衣,天藍色的九分褲,腳下踩一雙小白鞋,大喇喇的閑暇倚在桌前看見我,連忙笑着迎過來打招呼:“哎呦,翹翹妹妹也在。”

我簡單回應一下,把咖啡擺在桌子上,又回身去廚房給廖長寧倒一杯溫白開。

我聽到白少廷誇張的聲音:“我哪裏得罪你啦,好受傷,都不理人家。”

廖長寧低聲責備他,他才恢複正經,坐在長寧右手側的第一張椅子,道:“你猜猜上次你讓我查的那件事結果怎麽樣?”

顧雁遲溫和聲音:“別賣關子了,有話直說,長寧又不是神仙,怎麽能猜到。”

廖長寧輕咳一聲,低啞了嗓音:“你這副得意忘形的樣子,看來是我猜的方向沒錯。”

白少廷拿出一個牛皮袋信封,笑道:“何止沒錯,簡直是柳暗花明,日出破雲,把你繼母這一套過去的黑材料往廖伯伯那裏一捅,”他“嘿嘿”笑兩聲,“恐怕他得立刻氣的厥過去。”

廖長寧面色不虞。

顧雁遲提醒一句:“你少不正經了,平時在公司見了李副董連招呼都不打,她早就想發配你,不過是礙着白董的面子。”

白少廷根本就不理會他,又詭異的笑到不可抑制,一邊笑一邊說:“我還查到一件特好玩兒的事,說出來你們肯定也忍不住。”

顧雁遲面無表情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另外兩個助理安靜的像不存在一樣。

白少廷自己沒憋住,迫不及待将目光轉向廖長寧,笑着說道:“就你那位尤物繼母——李副董前面那倆座波濤洶湧的山峰,”他說着自己在胸前比了個動作,又繼續大笑道:“是人工升級版哦。”

他話音剛落,顧雁遲和其他二人就沒忍住都避諱着笑了起來。

他又說:“還有啊,李副董以前的名字可不是現在名片上印的這個李柔筠Cherie Li,而是——”他故意沉默停頓一下,又幾乎捶桌大笑道:“是——李小花。”

他大笑,又似乎頗有感觸道:“她處心積慮的脫胎換骨,倒也算對廖伯伯用心。

顧雁遲揶揄他:“最難消受美人恩。”

白少廷不甚在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猶豫着自己要不要走出去。

流理臺上玻璃杯裏的開水溫度已經基本合适。

顧雁遲岔開話題:“上次西開電氣那場仗,你贏的是真漂亮,已經有幾位股東私下與我接洽,雖然分量未必就夠,但是聊勝于無。”

白少廷口氣郁卒:“我們家老爺子每次訓我跟訓狗似的,反反複複就那幾句——你要是能有廖家老大一半的心機和志氣,你要是哪天能跟我幹這麽一場酣暢淋漓的收購與反收購戰,我心甘情願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

顧雁遲又道:“話說回來,廖董這次氣的可不輕,不過也不能算沒有收獲,至少西開電氣的賀金在明面上已經死心塌地,所有人都已經把他歸在你屬下,這是能擺上桌的籌碼。”

他斟酌片刻,又說:“我收到風聲,廖董着人聯系了美國那邊的學校,似乎要趕在今年秋季招生之前把長安送出去。”

廖長寧似乎是感興趣,突然低聲問了一句:“哪間學校?”

顧雁遲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有些詫異的答道:“長安的成績你也知道,說是先在紐約讀兩年預科,在哥倫比亞大學旁的一個學院,具體我還需去落實。”

廖長寧擺擺手,示意無事,低頭諷刺笑笑,“哥大是廖董從前的母校,他對長安寄予厚望。”

衆人都有些沉默。

君權更疊中的權力與愛。

從人類的文明開啓之時的角逐大部分時間中都是對立的,永遠是那麽不可調和。

父不父,子不子,遑論手足之情。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撥弄了下手邊的玻璃杯。

廖長寧在外面叫我:“翹翹。”

我連忙握着杯子走出去,放在他手邊的會議桌上,他低聲說:“謝謝。”他坐在椅子裏,姿勢未變,又仰起頭吩咐我:“要是無聊就去書房玩,桌子上有電腦。”

白少廷咧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笑道:“翹翹我們做完事一起搓麻将啊。”

廖長寧好像突然不耐煩,面上卻淡淡的,道:“德國WIRTH那邊智能機械臂知識産權收購已經談的差不多,你下個周接手帶一批人去初步引進吸收第一階段的圖紙和技術。”

白少廷從椅子上站起來,叫道:“廖大少你這麽做太不地道了,Oberhausen那個鳥不拉屎的大農村,你讓我去駐場?”

他又怒道:“技術部蒲曉波是養着吃閑飯的?”

顧雁遲幸災樂禍:“我已經安排了曉波去南美做市場開拓,只能勞您受累。”

廖長寧唇角也有些笑意,用眼神示意我離開,我轉身去了他的書房。

我看到大廳那面牆上的屏幕已經出現一幀密密麻麻标注了數據的圖表頁面,顧雁遲身邊的那個助理站起來走過去低頭翻開文件夾做presentation的準備。

他們的生活還距離我太遙遠。

我也很清楚,我在二十歲以前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拼命地吸收世界能給予我的陽光和氧氣,像柔韌的水草,像驕傲的冷杉一樣成長。

抽穗拔節,羽化成蝶,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廖長寧的書房很大,三面都是通頂的書櫃,皚皚藏藏分門別類的收錄了數量巨大的書。

中間擺放一張紋理厚重的寬大紫檀木書桌,轉角設計的頗為別致,一邊是臺燈、銀灰色電腦和文件筐,另一邊是筆架、硯臺和一摞宣紙。旁邊擺了一個裝滿卷軸的木質大圓筒,看得出來,他經常也會寫字畫畫。

我走到中間坐在他的位子上,面前的電腦旁邊擺了一個相框。比遇到我時年紀更小的廖長寧拿着一只風筝親昵的摟着一位眉眼溫婉和順的女士的脖子,我忖度應該是他那位早逝的母親。

右邊桌子上那摞宣紙的最上面是□□的《沁園春長沙》,他并沒有臨帖,字體自成一派,比隸書多了幾分潇灑,比楷書多了幾分寫意,又比行書多了幾分規整,我簡直愛不釋手。

那時候的我,比起“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更喜歡“憶往昔峥嵘歲月稠”。

我總認為自己跟他的距離還差太多,根本就沒有談論愛情的基礎。

我一直迷戀書本帶給我的滿足和踏實,也篤信成長可以用知識、時間、見識去耐心澆灌,有朝一日它會破土而出。

後來,我才漸漸懂得書中描述的天道酬勤和柳暗花明,只是一種理論。

它有可能成立,但是條件苛刻。

就像我站在二十歲前,一點點發現世界并不完全會給予我溫柔的洗禮,成人世界的暴風雨來的突兀卻又那麽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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