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四

花滿樓非常驚訝黃藥師會說要幫他治眼睛的話，自他七歲那年生了場大病，再醒來的時候眼睛便看不見了，花滿樓覺得這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江南花家是整個江湖上地産最多的一家，據說在江南的任何一處縱馬飛馳，從日出到日落，也跑不出花家的地産範圍，花家是如何的富甲天下可想而知。當年花滿樓剛剛眼盲，他的父親花如令便廣發英雄帖，甘願用整個花家的地産為酬勞，召集天下名醫為花滿樓治療眼疾，這件事情在江湖上可謂是轟動一時。

可惜幾年過去了，那所謂的名醫來了一批又一批，還是沒有人能将花滿樓的眼睛治好，花如令失望之餘，也只能給他更多的關愛和開導，可喜的是，花滿樓很懂事，他并不怨天尤人。後來，花滿樓逐漸适應了黑暗，花如令便給他請了最好的教書先生和武術老師，他學會聽聲辯位和流雲飛袖之後，行動自如像正常人一樣，漸漸變得更加熱愛生命了。

八個月前花滿樓從花家搬出來，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座小樓裏，他發現，即使不需要別人幫忙，他過得同樣很快樂。

見過他的人再也沒有一個說他像個瞎子，習慣了這一切的花滿樓已經好多年沒有聽到有人說要幫他治眼睛了，雖然有些時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再親眼看看那花開滿樓的美妙情景。

不過這種事情急不得，黃藥師需要花滿樓配合他長期治療才行。顯然，此時此刻不行，因為花滿樓已經答應陸小鳳要陪他去找大鵬金王了。

所以說給花滿樓治療眼疾這件事情，還是要等到大鵬金王這件案子破了再說了。

黃藥師說要幫陸小鳳和花滿樓破這大鵬金王的案子并不是說着玩的，雖然他不直接參與其中，但是花滿樓要是有什麽事情要他幫忙，他還是會義不容辭的。

陸小鳳跟着丹鳳公主去找了大鵬金王，花滿樓自然也跟着去了，二人從大鵬金王口中得知了這件案子的大致情況之後，就開始着手行動了。

程英手裏曾有一塊青色的腰牌，腰牌上寫了‘青衣樓’三個字，這個腰牌是那日來找花滿樓的上官飛燕故意留下的，程英知道這個線索或許很重要便将這腰牌給了花滿樓，花滿樓将他帶給陸小鳳，陸小鳳猜測那青衣樓的主人很可能就是侵吞大鵬金王財寶的人。青衣樓的主人劍法非凡，陸小鳳沒有把握能贏他，為了破案更有把握，陸小鳳決定去萬梅山莊請西門吹雪出山幫忙。

花滿樓出去了，他的小樓無人照料，便又交給了黃藥師和程英打理。按照以前幾件任務完成的情形來看，黃藥師猜想，他們是必然要參與進這事件發展中去的，還有那‘鮮花滿樓’的任務極有可能與花滿樓的眼睛有關系。

黃藥師覺得，破案實在太麻煩了，直接找到青衣樓，一把火燒了就完事了。

……

“這裏再也沒有人記得小李探花了。”

月色已經偏西，寬敞的馬車在城間小路上行走，程英掀開窗簾，探出頭去，看着月光照耀下遠處城牆上石壁上刻得‘太原’二字小聲感嘆：

興雲莊之事好像剛剛發生在昨日，太原還是那個太原，但李園早已經不知去了哪裏。

Advertisement

坐在馬車裏小憩的黃藥師睜開眼，看着程英問道：“你還很想他。”

程英放下車簾搖搖頭，臉上有幾絲疲憊：“我只是覺得這樣有點不太适應，師父，我想念桃花島的桃花了，你說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去。”

居無定所的日子讓程英習慣不來，她适應環境的能力并沒有多強，好不容易剛剛熟悉了的朋友一轉眼卻又成了永別，總是會讓人覺得傷懷，好在黃藥師一直陪着她。

程英以前也曾無數次想起過要回桃花島的日子，可是她不敢說出來，若是回去了，黃藥師還能是黃藥師嗎，程英無法想象。

黃藥師握住程英的手，笑着安慰她：“阿英，我答應你，等我們回去了，便找一處桃花島定居，島上種滿你最愛的桃花，收幾個徒弟，我教他們武藝，你教他們讀書，我們隐居下來，再不問塵世，你看如何。”

要是能多生幾個孩子就更好了，知道程英臉皮薄，這話黃藥師沒說出來。

程英的臉頰泛紅，完全沒想到黃藥師還有別的心思，雖然她知道這樣的願望不知道何時才能實現，但是只要有黃藥師這句話，她的心就能安定下來。程英是個重感情的人，其實不止是李尋歡和阿飛，她還想念洪七公，想念陸無雙，想念郭靖，想念黃蓉，等等很多熟悉的人。

花滿樓人很好，陸小鳳也是個很有趣的朋友，仔細想想能認識這樣一些不同的朋友也很不錯。外面天色已經黑了，程英收回心思，摸摸肚子，不知道那太原客棧還有多久能到。

“餓了嗎？”黃藥師問程英，程英點點頭，她确實覺得有點餓了。

“在這稍等，我去買些吃的。”遠處有處燈火通明，像是有人在賣吃的，黃藥師交代程英在此等候，腳尖在馬車上輕點，便跳下了車。

今晚是月圓，日落西山之後，就下了點霧，霧色蒙蒙，月色有幾分凄涼，方才一直在馬車之上，不下來還感受不到。

燈亮的地方有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老婆婆坐在燈光下，她身前有一個竹籃子，用一塊很厚的棉被緊緊蓋住，只露出一角。

籃子裏盛的是糖炒栗子，微微冒點熱氣，聞起來很香。

“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十文錢一斤。”有幾個夜歸的人站在老婆婆旁邊，老婆婆笑着遞給他們嘗嘗。

“哎，這栗子我都要了，老人家不如先給我稱稱多少斤。”黃藥師先一步伸出手，将老婆婆手中的栗子截過來，冷笑。

旁邊有人不滿黃藥師所為，怒氣沖沖的說道：“我們先來的，憑什麽……哎呦。”一句憑什麽還未說完，便被黃藥師彈過來的栗子砸中胸膛，摔出去了老遠。

黃藥師冷聲道：“還不快滾，多說廢話，會死人的。”

黃藥師随手展現的這份功夫內力之強，讓他們再也不敢多說話，紛紛狼狽而逃。

老婆婆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但還是強裝鎮定的将那籃子糖炒栗子放在秤杆上稱了一下，說道：“一共十斤，不多不少，總共一百文錢。”

“這糖炒栗子既然這麽香，老人家不如先嘗一個給我看看。”黃藥師本想給程英買點吃的，走近之後方才瞧出這老婆婆的怪異之處，《憐花寶鑒》中對易容術和毒術都有詳細的記載，他一眼便看出這老婆婆易了容并且在這栗子裏下了劇毒，誰若是吃那一口，必然當場沒命。

想來這大街上來來往往之人，都是平民百姓，有那疼夫人的丈夫，疼孩子的父母，大多都會來買上一斤糖炒栗子帶回去，對毫無恩怨之人下這種毒手，這女人的心腸是有多變态方能做出這種事。

黃藥師随意一走就遇上這麽糟心的事也是意想不到，他原本以為那李尋歡的江湖心腸毒辣的人已經夠多了，誰知道陸小鳳這裏也不見得能好到哪裏去。

黃藥師皺眉，顯然生了氣，他本不欲多說廢話，這樣的人一掌劈死都嫌手髒，但看到這女人裙角下露出的紅靴子和腰帶間露出的那一角青色腰牌，便知此人必定與陸小鳳所要調查的青衣樓有關。

那老婆婆見自己的陰謀之事敗露，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飛速擡手自袖間撒了一把迷香，黃藥師早知她要偷襲，旋身躲了過去，彈指神通飛速出手打中了她的臉，人、皮、面具掉了下來，露出一張十分豔麗好看的臉。

黃藥師總結了一個經驗，在這些江湖裏，長得好看的女人沒幾個心腸好的。

“師父！”程英見黃藥師許久不歸，跟了出來，看到此時情景，方知他真的遇到了點事情。

“別過來。”黃藥師聽見程英的聲音，趕忙出聲提醒，黃藥師将程英攔下，離那迷藥盡量遠些。

那個女人趁着黃藥師分神期間，飛速轉身逃跑，轉眼間便消失在了那濃霧裏。

“那是什麽?”程英揉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黃藥師揮手将那屋檐下的燈籠打掉，蠟燭翻倒火焰染了起來，将那籃糖炒栗子燒光。

“是青衣樓的人，想跑，追！”來不及解釋，黃藥師拉着程英便追了出去，被他的彈指神通擊中，必然受了重傷，跑不遠的。

被黃藥師盯上的人，沒幾個跑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