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

古錯回首望望那怪人,道:“多謝了。”

怪人暗道:“我這十年功力輸入你體內,得到的就光一個謝字嗎?”但口中卻問道:“娃娃,落入潭中時,你可曾有什麽奇遇?”

古錯道:“這晚輩已記不清了,只是隐約覺得有長着鱗片的動物撞過我一下,後來我又一不小心吞進了一顆圓圓滑滑的珠子。”

那怪人頹然長嘆:“天意……天意,我料到定是如此。”

古錯見他神色有異,試探着問道:“前輩,敢問你知道什麽了?”

那怪人沉默半晌後方道:“你知道你吞下去的那顆珠叫什麽嗎?”

古錯道:“請恕晚輩學識淺薄,并不知道。”

那怪人道:“諒你也不知道,古有天龍地蛟之說。其實所謂的蛟并非是人們所說的會發洪水的一種龍,而是狀如蟒蛇的動物,但比蟒蛇更兇猛毒辣,且能自由地生存在水中,常人難識其真面目,便以為是龍。但蛟也有自己的非凡之處,這世上存在的蛟數目極少,而其生命力卻奇強無比,人稱千年龜萬年蛟,便是說蛟的生命力像千年的龜一樣。歲數長的蛟會有靈性,更奇的是這蛟還會吐納,每當日升月起之時,蛟就會浮出水面,吸日月之精華,納山川之靈秀,百練成丹,而你所落下的潭水下面,便有一條巨蛟,而且是雙頭巨蛟!”

古錯吃了一驚,問道:“莫非……莫非晚輩所吞下之圓珠……”

那怪人颔首道:“不錯,你所食下的便是那蛟以體內精氣煉成的‘天蛟丹’,此丹所賦與你的真力,相當于江湖中絕等高手四十年的修為,難怪江湖中有那麽多的人垂涎于這‘天蛟丹’,老夫也是在這洞穴中觀察了三年才看出這雙頭蛟的出沒規律。”

“三年?”古錯驚問。

“對,三年,而我在這個洞中已呆了十四年了。”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悲瘳落寞,他頓頓,接着道:“十四年來,我每天要自言自語說上一個時辰,否則我早已不會說話了。”

古錯靜靜地看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怪人又重新說那“蛟”的事,他說:“我發現這條雙頭蛟一只頭吸天地之陰氣,另一只頭吸天地之陽氣,然後在月圓之日調和陰陽,如此一來,這顆天蛟丹比一般的更具神效了。我看那蛟上次月圓時吐出之陰陽精氣,已能合為一珠,只是不甚圓滑,想來這次月圓時定可大功告成,不料未到月圓,它卻已出動,且一不小心讓你吞下了它的內丹。”

古錯将信将疑地問道:“前輩,你為什麽要察看得如此細致?再說這洞穴中又如何能看見那蛟?”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你可知道這洞穴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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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錯道:“總不會就在潭底吧?”

怪人大眼一翻:“正是潭底!你随我來。”說着雙手柱地,一步步往外移去,古錯跟在後面拐了一個彎,便隐隐聽見有驚濤拍岸之聲,再往前走,聲勢更是駭人,有如萬馬奔騰,響聲震得人耳發麻,那怪人舉起小油燈往前一探,古錯看到自己所站的位置向下是一傾斜的石洞,一直延伸到下面水中,那水形成一個個流轉的旋渦,如沸騰般似的激蕩翻湧着,白色的泡沫在浪花中浮起,而洞口處全是黑色的礁岩,尖銳無比。

古錯倒吸一口冷氣,思忖道:“這水流如此可怖,我竟能留得住小命,真是大難不死啊。”

那怪人怕風吹滅油燈,用手攏住,又往回走,邊走邊道:“你現在看到的洞口下面其實定有一條地下河,否則這潭水深達幾百丈,那水早已湧入這洞中了,而且那地下河的流量應該很大,流向的地方之地勢也應該極低,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或許地勢已在半潭水之上了,一般的人沉入潭底,定會被沖入地下河,哪有命在?也不知你這小子怎麽就沒沖走,我看見你時,你正俯身卧在那斜洞洞口處,波浪再大一點,就會将你又重新卷回去了。”

古錯喃喃自語道:“一定是那股不知何處湧出的巨力把我抛到斜洞底下了。莫非就是那雙頭巨蛟所為?”轉身問道:“前輩,不知您老人家又是怎麽進來的?”

那怪人一聞此言,忽然臉色變得凄厲可怖,像是要噬撲何人,古錯心驚膽戰,暗暗後悔問錯了話。那怪人卻正慢慢平靜下來,說道:“我是被人扔下來的。”

古錯心裏奇怪,心想即便是存心要扔,那也是極難扔進來的,但這話卻是再也不敢問了。

那怪人道:“娃兒,你可知當今江湖中有哪些成名已久的武林奇人?”

古錯道:“晚輩只是兒時聽家父說起武林中的‘一絕雙聖三君子’,家父說此六人都是武林中絕頂高手,武學已臻化境,而且為人正直不阿,是武林中人人敬慕之人物。”

“哈哈哈。”那怪人仰天狂笑:“好個正直不阿,你知不知道十四年前這六位‘武林僞君子’,竟聯手圍攻一人?你知不知道他們如此不顧臉面,不顧他們‘武林泰鬥’的身分又是為了什麽?”

古錯自幼聰明,一聞狂笑,猜知此人便是那位被圍攻之人,心中暗道:“那一定是你為害武林,激起公憤,六位嫉惡如仇之前輩才會聯攻于你,不過你居然能逼得六人聯手出擊,武功端的驚世駭俗了。”

那怪人不待古錯回答,便道:“天絕、琴聖、玉聖、劍君子、石君子、醉君子,六位被武林人奉為聖靈之人物,竟會為一件兵器而聯手,說出來誰會相信?”

“兵器?”古錯驚問道。

“不錯,當年女娲補天時,剩有一塊五彩隕石,棄之黃河之濱,後來神農氏以此隕石為材料,以誇父遂日時的棄杖化成鄧林的樹木,煉燒九百九十九天,鑄成一把似斧非斧,似鏟非鏟之奇門兵器,也就是後人所稱的‘天钺’,後來神農氏用這‘天钺’披棘斬荊,走遍神州,償盡千草萬毒,其中‘天钺’不知為他出了多少力,後來這把‘天钺’傳至湯手中,《史記.段本記》中就寫道:‘湯持把钺以伐昆吾,遂伐桀。’後來又被周武王所獲,《史記.周本記》中說:‘武王左杖黃钺,右秉百旄以麾。’說的也是這件兵器,數千年來,這把‘天钺’不知飲了多少血,更是浸入天下間各種靈氣。”

古錯聽了半天典故,忽然驚叫道:“前輩,莫非你就是人稱‘雪芙蓉,哭神農’之哭神農?”

那人點點頭,道:“正是。”

古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見哭神農!七歲那年,古令木曾對古錯說過江湖中除了‘一絕二聖三君子’外,還有兩個人武功也是超凡入聖,那就是‘雪芙蓉,哭神農’,這兩人因為行為乖張難測,所作所為與正道中人的光明磊落大相泾庭,所以武功盡管不在‘一絕二聖三君子’之下,但江湖中人卻很少提起他們,雪芙蓉在古錯未出生前便已去世,而‘哭神農’也在古錯出生那年神秘失蹤,從此武林後輩中更是很少有人知道還有哭神農這號人物了,只是哭神農又是怎麽同這‘天钺’扯上關系呢?

哭神農似乎看透了古錯的心思,接着道:“世人之所以稱我為哭神農,一則因為我醫術不錯,二則更因為我的兵器正是那柄天钺,當年我年少氣盛,出游塞北,被塞北四鬼圍攻,幾乎喪命,幸得一高人相救,醫好我的傷後,他問我以後準備如何為人處世,我說我從此要做一個在壞人眼中是正義者,在一般人眼中的邪道中人。那人從此對我青睐有加,竟将畢生功力傳授與我,待我學成後又送我一件兵器,就是天钺。那人又将其使用之法告訴于我:劈、砍、摟、砸、挂、截、雲、片、推、支,待我學成後,舞起天钺,但覺那天钺似有靈性,竟能心到钺到,攻守兼備。那人見我學成,大笑三聲,揚長而去,任憑我苦苦挽留,他也不回頭。

“從此,江湖中突然多了一位使钺的人,此人常常殺死名門人物,然後列出殺人理由,竟句句屬實!此人便是我。一時江湖中所謂的名門正派人物人人自危,無奈我的武功極高,一時卻也奈何不了。後來有人四處游說,終于勸動‘一絕二聖三君子’出手。其實我的武功與這幾個人物的每一位相比都在伯仲之間,何況在此之前,也從未發覺此六人有什麽不可見人的勾當,所以我并不想與他們為敵,無奈他們聽信了片面之言,四處追尋我,幾次與他們交手,我都略勝一籌,因為我有天钺!

“此天钺似乎為兵器之王,隐然間有股霸氣,他們幾位亮出的兵器一遇天钺,便會銳氣全無,武功也大打折扣,幾次下來,他們發現這一奧秘,不由暗暗對我的天钺動了心機,何況他們六人屢屢敗于我手下,在江湖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于是商定六人聯手對付我。

“此六人聯手,這對江湖人來說,幾乎是奇跡,傳開來豈不讓他們威望頓失?于是他們封鎖消息,并讓人四處傳言‘天絕’要找‘哭神農’拼一死戰,地點就在靈霞峰。

“我沒有察覺他們的陰謀,依約前來靈霞峰,才知他們六人已全都藏匿其林中!他們蓄謀已久,見面後也不發話,竟齊齊攻來!”

古錯心道:“一絕二聖三君子全力一搏,其威力定是驚天地,泣鬼駭神了,若是換了我,一招之下,就成肉餅了,不,也許甚至連肉餅也不像了。”

哭神農顯然已深深沉浸于對當年那場戰鬥的回憶中,只見他神色既是自豪又是悲怆地道:“那次該是武林中罕見的慘烈之争了,朗朗乾坤,撩起腥風血雨,山間為之動容,草木為之失色,他們幾位并非浪得虛名之輩,若不是仗着天钺在手,我又哪裏支撐得了三千餘招?”

“到後來,我漸漸體力難支,動作變得凝重緩慢,再加上琴聖之六弦琴聲撩人心智,我心中暗嘆今日命該休矣!一愣神,劍君子已一劍刺中我的左胸!”

古錯不由“啊”了一聲。

哭神農笑道:“別緊張,天下之人被劍君子刺中的恐怕只有我能生還了,他的劍刺中我左胸時,因我精通醫術,心知這位置已避無可避,只好崩緊肌肉,飛速轉身,竟用肉體将他的劍尖拗斷,并趁機反手一钺,大約劍君子沒想到我會以此方法破他的劍法,有點失措,竟被我一擊而中,倒地喪命。

“饒是如此,我的傷勢也不輕,不一會兒,又被石君子之乾坤圈擊中下腹,不過琴聖的琴弦亦被我劃斷三根。

“當時形勢,我知道無法全身而退,看他們的神色,似乎格外注視我手中的天钺,我心想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不如來個玉石俱廢!主意拿定,我便招招狀如拼命,不求一生,但求共死!如此一來,他們倒有所顧忌了,竟讓我一步一步退向這潭邊。”

“這時天絕看明我的心意,大聲喝道:‘小心防止他跳崖!’,我見被他識破,離潭邊也只剩三丈遠近,便不顧一切飛躍而起,眼看就可以跳入潭中,只見眼前寒光一閃,天絕的‘絕殺簡子鞭’如靈蛇般飛擊而至,我手中的天钺被鞭梢卷中,一股勁道襲來,我拿捏不住,天钺脫手墜地,天絕見一襲得手,長鞭再次疾掃而至,只要我一落地,雙腳必被卷上,而左右兩側又有玉聖、醉君子雙雙襲來,情急之中,我不顧一切仍是雙足落地,立刻被天絕的鞭子卷上,只聽得‘咔嚓’兩聲,雙腿齊斷!但我卻乘機倒地,抓起地上的天钺,揚手仍向潭內,同時醉君子的鐵葫蘆也已擊中我的後背,我立刻暈死過去。”

古錯已聽得手心冰涼,冷汗淋漓。

聽到這裏,古錯已覺得肚子裏叽哩咕嚕一聲怪響,竟是餓了,哭神農笑道:“定是肚子有意見了,走,去釣幾條魚來。”

釣魚?古錯滿腹疑慮跟在哭神農之後走向洞口。

到了洞口,哭神農在一條石縫裏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根蔓藤來,細如蘆葦,長約十丈,藤梢系着一只勾狀骨頭,哭神農在地上摸呀摸。摸了半天後撿出什麽東西往那那勾頭骨頭上一挂,就把蔓藤伸入水中,那水太過洶湧,好半天那蔓藤才沉入水中。

古錯暗暗稱奇,心想這樣也能釣着魚嗎?剛要開口,卻被哭神農“噓”的一聲擋了回去。

不一會兒,只見哭神農面有喜色,片刻,雙手猛力一提,竟真的有什麽東西給提了上來,哭神農大忙了一陣,終于把那東西從蔓藤上取了下來,交給古錯,道:“拿好,別讓它跑了。”古錯忙伸手接過,緊緊捏住,只覺得手中有一肥肥嫩嫩的東西在掙紮,借着油燈一看,真的是條魚,只是身子是扁扁的像片樹葉,而且居然沒有眼睛,估計有一二斤重。

哭神農側過身來,道:“這魚終年生活在地下河中,因水壓很大,加上這地下河常常是石縫裏蜿蜒來去,久而久之,這魚便如此扁平了,至于沒有眼睛,是因為這地下河中暗無天日,慢慢地魚目也退化了。”

說話間,哭神農又釣上來二條魚,他把其中一條較小的去了頭尾,然後把油燈的燈蕊輕輕拔下,插入魚腹,燈光一下子更亮了,看來這魚生存在這地下河中,沒有天敵便無憂無慮,才長得如此肥胖吧。

回到洞穴中,哭神農用樹枝串起兩條魚,然後放在油燈上慢慢地燒烤,直烤得滿洞飄香,古錯覺得自己差點要把舌頭咽下去了,好不容易才烤好,哭神農遞給古錯一條,古錯也不客氣,接過就咬,但覺滿嘴清香,肥而不膩,哭神農笑道:“要是有點調料,就可以烤得更好吃了,別把骨刺吐了,咽下去,吃了明目的。”

這魚刺味道就不太好了,但古錯仍是依他所言強力咽下,吃着吃着,古錯突然問道:“莫非前輩這十四年來全吃的是這魚?”

“不,還有老鼠、蛇,運氣好的話,還能逮住麻雀,那就算是打牙祭了。”

“麻雀也能逮住?難道這洞中麻雀也能進來?”古錯怪異地問道。

哭神農摸摸嘴唇,長出一口氣,道:“先別急着問,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半個時辰後你體內的天蛟丹會再次發生作用,你先躺到床上去。”古錯回頭一看,見洞的一個角落裏有一塊平坦的岩石,上邊鋪着厚厚的一層東西,走近一看,竟是鼠毛、雀毛、枯枝葉之類,古錯硬着頭皮躺下,倒是極其溫暖柔軟,不由困意襲來,就沉沉睡去。

睡夢中,古錯忽覺有一絲涼意慢慢地從心頭升起,漸漸彌漫全身,古錯一驚而醒,那涼意已化作冰冷刺骨,全身似有萬針深深紮入肌膚,到後來古錯已是牙關緊咬,臉色鐵青,身子哆嗦如秋風中之枯葉。哭神農忙挪過身來,和古錯雙掌對抵,将體力真力徐徐貫入,護住古錯五髒六腑,一袋煙工夫後,古錯但覺周身勃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勁道,臉色亦複紅潤起來。

哭神農見狀,知是大功告成,忙将古錯叫起,道:“娃娃,你來對着那塊巨石試發一掌。”

古錯不知其意,但仍依言而行,對着巨石,凝神運氣,一掌下去,巨石竟“轟”的一聲,碎成千百塊!那聲勢煞是駭人!

古錯驚愕地望着雙手,恍如夢中。沒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練成如此神功,可現在身陷困境,即便神功蓋世,又如何出得這洞穴?心中不由暗然長嘆。

哭神農道:“莫非你自認無法走出這潭底洞穴?”古錯點點頭。

哭神農問道:“你說人在水中為什麽會死?”沒待古錯回答,他便接着道:“自然,是因為水中沒有空氣,無法呼吸,窒息而死。但你忘了你曾服下天蛟丹,從此你便有與常人迥異的吐納方式,呆在水底不動至少可支撐三支香的時間。只是現在是隆冬,潭底奇寒無比,恐怕難以支撐得住。其實,并非一定得從水路出去,這洞還另有出口。”說到此處,哭神農忽然停住不再說了,只是揮揮手道:“睡吧,睡吧。”

躺在所謂的床上,古錯輾轉難眠,他想爹娘一定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知該有多悲切,一忽兒又想這神農前輩在這洞中呆了十四年,居然還能活着,真是奇跡,十四年來就這麽孤孤單單一個人,不知春夏秋冬,不知白天黑夜,豈不要把人逼瘋了?難怪他見了我如此高興,可日子久了,他會不會厭煩我而殺我呢?……不知什麽時候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古錯是被一道亮光驚醒的,一睜開眼,卻見是一道陽光從洞穴頂上照射下來,哭神農見古錯醒來,忙招呼他道:“快過來,快過來。”

古錯忙起身過去,原來是他要請古錯曬太陽,他有點依戀地看着陽光,然後移開身子,對古錯道:“坐這兒吧,冬天的陽光真的不錯。”見他神色誠懇,古錯不便推辭,便在陽光照着的一尺長半尺寬的岩石上坐下,卻并沒什麽感覺。

哭神農卻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中滿是羨慕,見狀古錯忙道:“前輩,我曬好了,還是你來曬一會兒吧。”

哭神農忙搖手推辭,卻并不堅決,古錯又謙讓幾次,哭神農有點不好意思地移過身來,美滋滋地在那片陽光中坐下來,口中喃喃自語道:“就只有半個時辰呢!不起得早還趕不上。”

古錯猛然悟到哭神農獨自一人在這洞中,沒有花蟲鳥木,沒有山川星辰。惟一讓他知道自己還是生存在世間,讓他知道外面還有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就只有看到這縷陽光了。想到這兒,古錯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擡頭望去,才注意到哭神農身上竟無寸縷!想必是給撕成布條做成燈蕊了。不由心中一軟,脫下身上長衫,欲給哭神農披上。

不料那哭神農竟然暴怒,一掌過來,古錯閃避不及,竟給生生擊中,若非天蛟丹護體,恐怕小命已休矣!古錯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那哭神農狀如瘋狂,竟不顧下身殘廢,毗牙咧嘴,再次揮掌擊來,這次卻被古錯閃開了。哭神農見擊他不中,破口大罵道:“小兔崽子,假惺惺的打老夫什麽主意?你以為老夫這麽好糊弄?”古錯方知是哭神農生平受盡暗算,看遍險詐人間,加上被困于古洞之中,久而久之,難免變得喜怒無常,古錯想起自己成為瘋子的那段時間,還不是一樣的受盡欺壓淩辱?心中同情之心大起,再次上前,哭神農仍是揮拳相擊,直取古錯前胸,古錯竟避也不避,這一掌力道更猛,只見古錯踉踉跄跄退出四五丈遠,“嘩”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古錯倔傲之氣被激起,再一次走向哭神農,手中提着那件已灑上鮮血的長衫。

哭神農雙眼變得血紅,已有隐隐殺機。古錯心道:“反正我這小命也是你給救回來的,現在斷送在你手中,恰好不過了。”想到這裏,腳步更為堅定。

哭神農忽的發出如獸般的“嗚嗚”之聲,拼盡全身真力貫于掌上,勁掃而至!古錯卻仍是不閃不避,眼中一片泰然與平靜。

眼看掌已沾上古錯的身子,古錯即刻會血濺當場。哭神農猛地收勢,一股真力不能傷人便只能反彈回來自傷其身,哭神農但覺胸口似受重錘一擊,身子直飛出去,撞在洞壁上,頹然倒地,口中不住地叫道:“好,好,很好!”

古錯踏步上前,蹲下身來,輕輕地替他蓋上長衫,那哭神農竟已淚光點點!

調息了半刻,哭神農才能勉強坐起,勉力道:“你這娃娃,竟比當年的我還倔強。”喘息一陣,又道:“剛才的那縷太陽光你也已看到,那便是此洞的另一處出口所在,只是我雙腳已廢,根本無法擊開那洞口所蓋之巨石,若是合你我二人之力,或可一試。”

古錯心中一喜,問道:“前輩你如何知道上面是巨石所蓋?”與其說是在詢問,不如說是尋求證實。

哭神農道:“若非是可活動之巨石,那麽當年我是如何進得這洞中的?”

古錯一想:“倒也是,從潭底下過,那是萬萬不可能的,當時哭神農前輩是重傷暈死之人,下了潭中,豈不被水一沖而走?”

哭神農道:“當年一絕二聖三君子見我暈死,誤以為我已送命,或許因見我身上傷痕累累,顯然非同一種兵器所傷,恐怕屍體露于野外被人察覺我是被他們六人圍攻而死,于是決定來個銷屍滅跡,可笑他們怕我屍體入潭後會浮上水面,竟不敢扔入水中,找了一個潭邊的石洞,将我扔下,然後再蓋上巨石。否則若是扔入水中,我哪有命在?至于他們之後如何對武林中散布謠言,就不得而知了。”

“其實我這樣一個殘廢之人,這麽賴活着并無多大意義,人在江湖,就難免有生死恩仇,殺人與被殺都在情理之中,但想到他們五人仍逍遙地以君子自居,接受人們的尊敬與擁護,我就有股難平之氣,大概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我這樣一個幾乎必死無疑的人竟能一活就是十四年!蒼天有眼,讓我遇見你,我只盼你出去之後,能将真相公布于衆。”

古錯道:“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這樣,我自會如此去做。”

哭神農道:“很好!小兄弟,不知如何稱呼,令尊是誰?”

古錯見他忽然稱自己為小兄弟,感到頗不自在,但仍答道:“晚輩古錯,家父古令木。”

哭神農皺了皺眉道:“古令木?古令木?是不是手持一把精鋼扇的?”

古錯見他那神色,心中有點不是滋味,勉強點了點頭。

“那定是古紅月之子了,你便是古紅月之孫了,當初你祖父在世時,也是有些名氣的,那麽你的武功來自家傳吧?”古錯點頭稱是。

哭神農似乎很高興:“很好,很好。”古錯心想這神農前輩怎麽了?總是念着:“很好,很好!”哭神農又問道:“那你八歲那年墜崖後,就再也沒有學過武了吧?”古錯又點了點頭,以為哭神農又要說:“很好。”,但他卻沒說,竟自顧閉目養神。古錯一人默默坐着,聽着外面隐隐約約的濤聲,極為無聊,不知過了多久,哭神農才睜開雙眼,道:“小兄弟,我教你一套武學好不好?”語氣甚為柔和,似在求人。

古錯心道哪有如此讓人學武的?又一想反正在此幹坐着也無聊的很,權當戲耍一番也未嘗不可,便笑道:“晚輩自然求之不得,只怕晚輩生性愚魯,會使前輩你失望。”

“不會,不會。名師出高徒嘛!”古錯暗暗發笑:“普天下竟有自稱名師之人!”

古錯對武學的領悟力讓哭神農嘆為觀止,很快便将哭神農所傳授“天钺神功”融會貫通。五日之後竟已運用自如!哭神農替他找來一塊扁平的石塊,一番敲打後,已狀如天钺,然後交給古錯讓他演練“天钺神功”,但見“石钺”帶起陣陣陰冷寒氣,動人心魄,騰挪掠走,如鬼魅過空,最後一式演練完,古錯大喝一聲,生生把“石钺”切入石壁中!

哭神農不由憶起當年意氣風發之時,心中有點黯然神傷。

△△△ △△△ △△△

一日,古錯學着哭神農的方法也坐在洞口釣魚,很快就有魚兒上鈎,古錯用力一提,那魚給提得直飛上來,卻掙脫魚鈎,在地上彈起落下,“嘩啦”一聲,古錯一撲沒撲住,那魚沿着斜坡一路滾下。古錯童心大起,也一路追下來,眼看就要抓住了,腳下卻一個踉跄,那魚終究落入河中,古錯這才發現自己竟站在了洞底的水邊,腳下大浪激蕩如嘯,似乎所站之岩石也要被震坍,古錯心中發毛,正欲往上爬,但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巨響,無數水珠向他飛射過來,将他潑了個全濕!

古錯一回頭,看見水浪中現出兩只怪物之頭,頭呈倒三角,眼如銀鈴般大小,泛出點點冷光,口吐紅色的細長舌頭,腥氣醺人,古錯心中一個念頭閃過:“雙頭蛟?”

不錯,這正是雙頭蛟,那天古錯在落水之前,失落五彩石,它發出的光彩,被此蛟誤認為月已圓,提前幾天吐出內丹,使古錯無意中吞下,此蛟乃千年神物,自有靈性。見內丹失落,暴躁不已,今天忽然感覺到內丹熟悉的清香,便順着這股清香游來,浮出水面時,它似乎已感到就是眼前這個人奪走了它的內丹,在水中猛一擰身,龐大的身軀電射而上,直撲古錯。

古錯哪見過如此陣勢,百忙中雙足一點,破空而起,飛上洞頂,運指如鐵,深深插入石縫之中,那雙蛟一撲而空,又滑回水中,兩雙冷森森的眼睛瞪着古錯,再次破空而來,兩只頭一上一下,竟不給古錯回旋的餘地!

古錯殺機頓起!雙手猛一用力,兩手各自生生抓裂一片山岩,當身子飄然而下的同時,左手射出指勁,直襲雙頭蛟下面那一只頭,那蛟一揚頭,露出雙頭交彙處的一處白點,古錯心中一動,右手一揚,指勁如一道黑箭般沒入那白點之內!但聽得一聲凄厲的慘叫,雙頭蛟巨尾一掃,掃中洞中一塊巨石,巨石立即被擊飛一角,雙頭蛟在洞中一陣掙紮。終于不動,一團團污血從那胫下傷口不斷湧出。

古錯呆立不動,半晌才醒過神來。

哭神農亦被這番響聲驚動,到了洞口一看,才知古錯竟把雙頭蛟殺死了,忙道:“小兄弟,快把雙頭蛟拉上來。”古錯見那雙頭蛟模樣怪異醜陋,咬着牙忍着惡心才把它搬到上面。

哭神農運掌如刀,剖開巨蛟的皮,然後劃開蛟腹,摳住其內的一根筋,用力抽拉,終于抽出一根長約三米的白筋,粗若拇指,古錯接過,用手拉拉,韌性十足,漸漸加大力氣,仍是不斷,到後來已使出渾身解數,那白筋卻仍完好無損,哭神農笑道:“別說用手拉扯,就是用一般的兵刃,要想砍斷,也不可能。”古錯啧啧稱奇,有點愛不釋手。

哭神農伸手在雙頭蛟腹內掏呀掏的,最後掏出一團血污之物,有兩個拳頭大小,哭神農低聲喝道:“快,趁熱氣尚存,精氣未退,把這蛟肝吞下去。”

古錯一躍而退,大叫:“這……這也能吃?我倒寧可去生吞那無目魚。”

哭神農怪眼一翻,似要發怒,卻又按捺住性子,和聲道:“你當是請你吃喜宴麽?人常言肝火旺盛,便說的是這肝主人體之涼熱;腎,主人體之陰陽;心,主人體之正邪。而這蛟屬于蛇類,無論寒暑,體溫是不溫不火。若是服下這蛟肝,必能調和陰陽,暢通精血,無寒溫之疾,夏不需避暑熱之氣,冬不需避嚴寒之氣。你若欲走出此石洞,就需得能抵卸潭底奇寒,而這蛟肝恰恰可助你一臂之力。”

古錯見哭神農啰啰嗦嗦說了半天,想要拒絕,也難開其口,心道:“管他什麽陰陽寒溫,先順着神農前輩再說。”于是道:“神農前輩一番好意,晚輩不知如何報答才好。”言罷,接過那熱騰騰的蛟肝,硬着頭皮生吞下去!除了滿口腥味外,倒沒有什麽感覺,心道:“這次恐怕是神農前輩胡亂杜撰的了。”

哭神農又道:“現在你氣運丹田,試着将氣提至腹下‘水道穴’,然後由足陽明胃經游走,最後到達‘氣海’穴。”

古錯依言而行,但覺體內一股熱流飛速游走,未過幾時,全身已熱汗淋漓。

哭神農又道:“讓精氣自‘府舍’沿足太陰脾經游走,至‘周榮’、‘大包’止。”

又是一股寒流遍走全身!

古錯大喜,幸好他幼時便熟知人體穴位經脈,否則哭神農這麽亂叫一通,要做到就太難了,哭神農也是滿心喜悅,連聲道:“不簡單,一點就通。明日你便可出這洞穴了。”

△△△ △△△ △△△

第二天,古錯醒得很早,沒想到哭神農亦已醒來,正在烤着兩條無目魚,不一會兒便烤成,遞給古錯一條,自己也開始慢慢嚼起無目魚,他吃得很仔細,嘴巴緊緊收着,喉節一縮一縮的,臉上繃滿了筋,他對吃似乎是很虔誠,古錯甚至可憐那條魚被他吃得一個渣兒都不剩,簡直有點兒慘無人道的意思。

恍惚中,古錯突然記起有一個人,與哭神農這姿勢很像,絞盡腦子,恍然大悟:“就是那個戴黑手套的人!”,他也是一絲不茍地吃東西,像是幾千年未吃過東西的餓鬼,但這戴黑手套的人又是誰呢?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見過他?或許是在夢中?

吃罷,哭神農道:“去搬一塊石頭來,大些的。”古錯依他所言,搬了個二百來斤的石頭,哭神農道:“抱着這塊石頭,你從這洞口跳入水中。”

古錯吓了一跳,驚道:“你……你要讓我幹什麽?我又不習水性,讓我跳入水中,豈非送死?我是萬萬不幹的。”

哭神農笑道:“你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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