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057.笑嘆一世浮沉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輕輕掙開雙眼，迷蒙之中卻嗅到了一陣熟悉的香氣。

孔雀藍釉暗刻芙蓉紋香爐裏面燃着檀香，她還記得在這裏是沒有檀香的，所以綠绮軒中從不焚香，只燃炭爐。

她披上碧霞雲紋蜀錦披風，掀開了厚厚的四喜如意雲紋錦被，越過青花瓷板插屏，推開窗戶，外面的積雪已經開始消融了。

彩月端了一杯茶水進來，官窯脫胎填白蓋碗被她端了進來，捧了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雲龍獻壽的小茶盤。

看到她這樣站在窗戶邊上，彩月連忙放下了茶蓋碗，把窗戶關上，“姑娘，天涼，當心染上風寒。”

冷清歌點點頭，走到了小桌子邊坐下，揭開蓋碗細細一品，“這茶是廬山雲霧。今兒是怎麽了？又是檀香，又是廬山雲霧的？”

彩月忙道：“這些都是王爺吩咐的，往後姑娘這裏都要焚檀香，姑娘喝的茶必須是廬山雲霧。”

原來，洛長風一直都記得這些，她在寒月閣的生活習慣，焚檀香，喝廬山雲霧茶。

梳妝完畢之後，她坐在書案前，今日打算要看書打發時間的。就在她從書架上随手取了一本書下來，準備要翻開來看的時候，彩月卻匆匆忙忙的進來了。

冷清歌不禁皺眉，“彩月，你這丫頭怎麽毛毛躁躁的？還有，你怎麽了？有什麽事？”

“姑娘……姑娘快些準備一下，皇上召王爺和姑娘入宮。”

聞言，冷清歌倒不是太過驚訝的，之前她在宮中調查江昭儀小産一事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皇帝看她的目光不一樣。那樣的目光，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或許，那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也曾經有過刻骨銘心的感情。

今日不一樣，洛長風沒有陪她坐馬車，而是獨自騎馬。她坐在馬車上，馬車由王府專用的車夫駕駛。冷清歌坐在華麗的馬車上，從京城的街道上走過，人人的目光凝結在這輛馬車上。這麽華麗的馬車，還是很少見的。

冷清歌掀開絲綢的車簾，看到馬車經過了太子府的門口，這太子府還是跟以前一樣。哪怕是皇後現在已經失寵了，但是太子府的氣派絲毫未減。

她放下車簾的那一刻，洛修染從府裏走出來，看到她被洛長風帶進宮去，洛修染轉身進去，應該是去找花弄影商量事情去了。也不知道花弄影會有什麽辦法來對付她，總之在花弄影出招之前，先把花弄影的詭計給遏制了。

進入宮中，值殿的太監帶着他們來到了程貴妃的惠鸾宮，洛長風微微一怔，“父皇為什麽會在母妃宮裏召見我們？”

“這個奴才也不知道，王爺，冷姑娘，裏面請。”

皇帝和程貴妃都坐在裏面，見他們來了，點了點頭。行過禮之後，皇帝對程貴妃說：“就讓長風留在這裏陪着你，朕跟冷姑娘還有話要說。”

“是，臣妾謹遵聖旨。”

冷清歌起身欲去，卻發現洛長風緊盯着她，分明是在告訴她不能去。冷清歌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告訴他不必擔心。

冷清歌随着皇帝在禦花園漫步，“不知道，皇上要召見民女，究竟所為何事？”

皇帝一直往前走，至于冷清歌，也緊随其後。

良久，他方才開口，“朕應該算是你的長輩……”

冷清歌聞言，連忙跪下，“民女不敢，皇上您乃是一國之君，民女不敢放肆。”

皇帝回過頭來看她，“你起來吧，且聽朕跟你慢慢道來。”

“民女不解，皇上為何會說出方才的話？還有，當時在鳳毓宮的時候，民女使用長綢，皇上當時看到長綢飛出民女衣袖，那時候的神情，皇上仿佛透過民女看着另外一個人的影子一般。”

皇帝看着結着一層薄冰的池子，“朕問你，你的武功是跟誰學的？”

冷清歌低着眉頭，“民女的師父教的，民女不敢有負師父的期望。師父很疼愛民女，把她所學全部都教給了民女，民女盡力學了師父所教的所有。”

“你的師父，叫什麽名字？”

皇帝才提起自己的聲音問了一句，接下來的這一句就似乎在他的預料之中。

“民女的師父名叫夜微曦，民女正是來自寒月閣，乃現任的寒月閣主。敢問皇上，是不是認識民女的師父？”

皇帝目光隐隐，仿佛回到了許多年之前，“當年朕還沒有登基，還是這霖國的太子。奉了先帝的命，前往瑾國與瑾國的皇帝商議治水之事。可是，在前往瑾國的路上，朕遭到了山賊搶劫，朕的護衛全數犧牲。就在朕以為要命喪他鄉的時候，你的師父夜微曦出現了。”

冷清歌靜靜地站在皇帝身後，細細的聆聽着這段與她看似毫無關系，卻又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往事。

“你師父當年正是用了長綢擊敗了山賊，救了朕一命。她将朕帶回了寒月閣，為朕療傷治病。就在這段時間裏，朕和微曦産生了感情，她也有了朕的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是一個極為可愛的女兒。我們離開了寒月閣，到外面游歷，方才知道，江湖上出現了制毒名門花家，花家的獨女花似玉一直嫉妒微曦文武雙全，是寒月閣主。”

果然，花似玉和花弄影真的不愧是母女，花似玉當年就是因為嫉妒夜微曦文武雙全，還是寒月閣主，受人敬仰，出于不忿，便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

“朕和微曦的唯一女兒因為中了花似玉所制的千日醉蘭，不幸喪命。微曦決意為女兒報仇，而朕，此時也收到了先帝給出的命令，要立即回朝。微曦答應過朕，她一定會來找朕的，可是朕聽說她勝了花似玉，自此，便失去了她的音訊。朕也曾經派人到那座山上去找過，怎麽也找不到寒月閣，派出的軍隊也是負傷累累。”

皇帝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朕一直相信，能夠再見到微曦的。所以，當朕看到你也用長綢，還聽到了你彈的古琴跟微曦那樣的相似，便确定了你和微曦，一定有什麽關系。微曦現在還在寒月閣嗎？她還好嗎？”

冷清歌仰起頭，指着天空的方向，“民女的師父，在那裏，師父早已過世。民女是被師父收留的，師父平生所學全部交給了民女，她過世之後，民女接任了閣主之職。”

皇帝看着天空，苦笑道：“所以現在，還是天人永隔。自此以後，隔着的便是生死，再難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