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狼煙

“關于6月1日發生的光韻大劇院屠殺事件，我的結論是：錯誤的源頭不在于食屍鬼，也不在于光韻大劇院的工作疏忽所致，所有的錯誤——在于我們，特殊生物對策局。”

6月6日的下午，b餐廳一樓的平板電視裏播放着特殊生物對策局作戰科代表的言論，雖然過激，但在人人惶恐的11區十分受用。

“我們的錯就在于沒有在幾年前就實行我們早該實行的一切武力政策，早在十年前，我們就應該帶着沖鋒槍将這些混賬食屍鬼掃死在娘胎裏，早在二十年前，我們就應該對這些遲早會對人類造成威脅的生物實行徹底的滅絕政策。

但唯一欣慰的是，現在還來得及——當七百多名同胞死去之後，我們還來得及阻止更多的傷亡，我——特殊生物對策局作戰科科長，秦戊令在此承諾，我們将摒棄一切懷柔政策，堅決對所有潛藏在這個都市，潛藏在每一個陰暗角落的食屍鬼趕盡殺絕。

同時，我将對所有在屠殺事件當中失去親友的人保證，在打擊食屍鬼的進程中，我們不會有半點遲疑，不會有半點憐憫，不會有半點仁慈，我們會讓所有落在我們手中的食屍鬼，感受到十倍的痛苦與恐懼！我們就是正義，人類，必勝！”

在b餐廳一樓觀看電視的客人們對秦戊令的發言表示強烈的支持，畢竟他們誰也不想在自己下一次看話劇時被食屍鬼奪去性命。

但終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激動，至少坐在角落的那兩人沒有。

“前輩，作戰科那邊似乎要提前行動了。”較為年輕的那個說。

“依秦老鬼的性格，我猜也差不多了。”穿着灰色外衣的中年男人回答。

“我們也要配合作戰科的工作嗎？”年輕男子試探的問。

中年男子沒有立即回答，沉默了幾秒後，抛出一個問題：“倪川，你認為我們特殊生物對策局的主要任務是什麽？”

倪川幾乎沒有進行什麽思索：“根據特戰法第1條第9項，特殊生物對策局的主要任務是針對一切不屬于人類安全”

“別背課文，”中年男子打斷他，“說你自己心裏的答案。”

“額，”倪川想了想，說：“我認為，我們的主要任務是發現并消除一切對人類存在的潛在的威脅。”

“換言之，你認為目前我們應該以打擊食屍鬼為主要目的？”

“嗯。”倪川堅定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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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中年男子用手裏的紙巾包輕輕在倪川的頭上打了一下。

“小子，你這樣的想法和秦老鬼那些成天只想打打殺殺的家夥有什麽區別？”

“啊”倪川不太明白。

“聽好了，打擊食屍鬼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保護人類，所以在還沒有準備周全的情況下就将士兵們一批批的送到戰場上找死就等于本末倒置。

作戰科近幾年的任務傷亡率從來沒有低于30%過，所以說，秦老鬼他們不是他們自己所認為的‘正義的群體’，充其量，他們只是一群‘憤怒的群體’罷了。”

中年男人說完這一番話，發現倪川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盯着自己發呆。

“啪。”中年男子又用紙巾包在倪川頭上來了一下。“你小子發什麽愣呢？”

倪川回過神來，說：“我只是在想，人稱對策局裏身手最好、抓捕食屍鬼數量最多的傳奇人物白修懿，竟然是個保守主義者，太出人意料了。”

“啊。”白修懿聽見後輩赤裸裸的贊揚，有點不好意思，便掏出一根香煙銜在嘴裏緩解尴尬。

這時，一個看上去大概十六七歲的女服務員走了過來。

她也許是因為被白修懿看起來有點兇的臉吓到了，結結巴巴的說：“對、對不起，本店禁止吸煙。”

女孩低着頭，反而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倪川覺得有些好笑。

白修懿将未點燃的香煙從嘴裏拿出來，對她說：“不會點火的。”

“哦，是嗎，對不起。”說完，女服務員歉意的點了點頭。

“沒關系，本來就是前輩他的問題。”倪川對女孩說。

女服務員點了點頭，便打算轉身離開。

“請稍等一下。”白修懿忽然叫住了她。

“有、還有什麽事嗎？”女服務員轉回身，低頭問道。

“你是食屍鬼嗎？”

——！

聽見這個問題，倪川一臉驚訝的看着白修懿，他雖然跟着他很久了，但始終摸不透這位前輩的脾氣。

“”女服務員低着頭，沒有回答。

“”白修懿也不着急，靜靜的等待。

倪川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不知所措。

“怎麽會呢？”女服務員忽然擡起頭，微笑着說，“您真會開玩笑。”說完便轉身走了。

“”白修懿看着女服務員的背影，若有所思。

“喂，前輩，你太過分了吧。”任何男人對內向害羞的女性的都會産生保護欲，血氣方剛的倪川也不例外。

白修懿忽然用斜眼看着倪川，“剛才我問她的問題，其實是為了考察你的身份。”

“我？”倪川以為自己聽錯了，指着自己問：“前輩，你是說我嗎？”

“早在一開始你加入我們偵查科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有問題，”白修懿直視着倪川的雙眼，“現在，我已經确定了，你就是食屍鬼。”

倪川一下子站起身來，大聲拍桌子，嚷道：“前輩，你怎麽會做出這種判斷，我怎麽可能是食屍鬼！？”

“”

周圍的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來。

幾秒鐘後，倪川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過頭了，沉默下來。

白修懿盯着他看了幾秒鐘，說：“明白了嗎？真正被人誤解的人會像你一樣多少都有些情緒上的波動坐下吧。”

“額，”倪川乖乖的坐下來，才反應過來白修懿實在給自己上課，“所以，前輩你的意思是，那個女孩的反應太過自然了？”

白修懿點了點頭，“那個女孩之前表現出來的內向和害羞應該是真的，但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卻又看上去十分冷靜，給人的感覺是專門練習過的。”

倪川立刻激動了，又站起來說：“原來如此，那我們現在就動手吧，先把她逮捕回去再說。”

“啪！”

白修懿又拿紙巾包在倪川頭上來了一下。

“笨蛋。”白修懿繼續教訓倪川，“剛才你那一聲吼，已經把我們制造成焦點人物了，人家沒來抓我們已經是萬幸了。”

倪川沒有聽進去，只是摸着自己的頭，“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白修懿看着倪川這副模樣，嘆了口氣，問：“你有注意到這間店的名字嗎？”

倪川頓了頓，說：“好像是b什麽吧？”

“bread and（&）ine，面包與紅酒，在某些宗教裏，這兩件東西代表聖餐，也就是神靈的和血液。”白修懿一邊用叉子翻動自己的盤子，一邊說。

倪川的臉色唰的變白了，“你是說，我們吃的是”

白修懿拿起紙巾包，想要在倪川頭上再來一下，但事不過三，還是忍住了。

“你這小子怎麽抓不住重點，做了這麽多年的偵查員，自己還分不清吃的是什麽嗎？”

說罷，白修懿将餐盤裏的牛排送進了自己的嘴裏，這顯然不是人肉。

白修懿繼續說：“我要說的是，他們對‘聖餐’概念的歪曲化使用，說明這裏很有可能是專門為食屍鬼提供食物的地點，換句話說，如果我們在這裏想要逮捕他們的成員，就至少要面對五、六只以上的食屍鬼，你有把握嗎？”

身為對策局的成員，倪川的身體強度不錯，但在沒有任何裝備的情況下面對一群食屍鬼仍舊力不從心。

可倪川不甘心，“那我們就這麽離開嗎？明明這裏可能有很多食屍鬼。”

白修懿搖了搖頭，“在你印象當中，食屍鬼吃東西的時候應該是什麽樣呢？”

“額，”倪川仍舊跟不上白修懿的思路，但還是盡力回答：“應該就是将人按在地上，然後大口大口的咬吧。”

白修懿：“那為什麽這裏的食屍鬼都要老老實實的呆在餐廳裏吃東西呢？”

“啊，”倪川好像明白了一點，“你是說，它們沒有能力去捕食活的人類嗎？”

白修懿笑了笑，為倪川這一次的回答點了點頭：“嗯，也就是說，這裏的食屍鬼也許是有意願和人類共生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嗎？我們不是為了消滅食屍鬼而消滅食屍鬼，而是為了保護人類，如果它們對人類沒有威脅，我們目前就暫時沒有在這裏投入戰鬥力的必要。”

倪川低着頭，臉上還是有困惑的神情：“前輩，不管怎麽說，它們都是食屍鬼啊。”

白修懿站起身，摸了摸倪川的頭，“生活不易啊，不管對人類還是食屍鬼都是如此，等你再長大些就明白了。”

倪川小聲嘟囔了句，“我也早就成年了啊。”

兩人結賬之後，朝門外走去。

倪川：“那我們的主要目标在什麽地方？”

白修懿：“這個都市裏，最混亂的是什麽地方？”

倪川走在前面，想要回頭回答這個問題，忽然和一個從門外進來的人撞上了。

“對不起。”那人點了點頭。

“沒關系。”倪川也點了點頭。

也許他們之後都沒有印象了，但這是正是安圖和他們的第一次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