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狼煙II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老豆啊啊！”

小小的迷你兔在得知大廚的死訊以後，哭得泣不成聲。小喬在一旁照顧着她，雖然她自己的狀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腰間纏着繃帶的楚孟然坐在她們身邊，無能為力。

眼前的風景是一望無際的垃圾場，到處散發着惡臭和荒涼的氣息，垃圾場裏，穿插着大小不一的墳墓，聽起來很荒唐，但這裏的确是片墓園。

食屍鬼的墓園。

這裏是第0區，是在這個偌大的都市中唯一完全屬于食屍鬼的區域。

這裏之所以被稱為第0區，是因為這裏是一片被人類遺棄的區域，連正規的區號都沒有安排，僅僅被用來處理各類無法回收的垃圾。

但對許多的食屍鬼來說，這片肮髒的土地是它們最終的歸宿。

麥希諾——也就是大廚，便是這些食屍鬼中的一員。

安圖和蘇餘念并排站在山坡上，俯視着連綿不絕的垃圾和墳墓，拂面的風裏夾雜着臭氣，這片區域簡直沒有半點純淨和莊嚴可言。

蘇餘念自從帶着大廚的屍體從9區回來，一直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此刻她靜靜的看着安葬大廚的地方，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安圖和她的視線落在同一個地方，安圖大概明白她現在的心情，因為他在不久之前也同樣經歷過一場葬禮。但相比而言，埋在家鄉的土壤中和埋在垃圾場的土地下終究不可同日而語。

“老豆不在了，誰給我做好吃的呀！嗚嗚嗚嗚！我要替他報仇哇！”

迷你兔掩飾不了內心的情緒——大廚很早就收養了迷你兔，他和她雖然都不是能容納所有人的類型，但他們對彼此卻如同親生父女一般。

“念姐姐你快去把殺老豆的仇人找出來哇！嗚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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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聽着迷你兔傷心欲絕的哭喊，蘇餘念仍舊一動不動的面對着眼前那一片荒涼的墳場，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安圖來到b餐廳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很少看到蘇餘念和大廚表現出太多的親近，但從他倆一同做事的默契來看，蘇餘念與大廚的熟悉程度其實是這裏所有人當中最深的一個。

所以，安圖能理解，想要壓抑住這份悲傷有多難。

“你真的能理解嗎？”

蘇餘念忽然開口，是因為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安圖的情緒裏出現了同情的顏色，她有些質疑，“假如有一天，你的親人、朋友被別人殺死，最終還要和垃圾埋在一起這種感覺你真的能理解嗎？”

“”安圖沒有回答，因為他感覺到蘇餘念并不需要他做出回應。

蘇餘念看着眼前的風景，繼續說：“這裏的風，這裏的土，這裏的氣味都讓我無比厭惡，可是，每當我失去一個同伴，我都必須再來這裏一次我避不開這片讨人厭的土地。”

“”

安圖靜靜的聽着，楚孟然、小喬和迷你兔也都靜靜的聽着。

“這個都市裏，沒有任何一個屬于食屍鬼的角落，因為人類畏懼我們。”

“”

“但他們錯了，真正處于恐懼之中的不是他們，而是我們人類殺死再多食屍鬼，都只會被奉為英雄，而食屍鬼只要殺過一個人類，就會被視為十惡不赦的存在可是，倘若人類的生命真的這麽可貴，那為什麽他們每天都在自相殘殺呢？”

“”

曾是人類的安圖，很難反駁她的質疑。蘇餘念比他更了解人類的歷史——以戰争為主線書寫的歷史。

蘇餘念：“在你們來到b餐廳之前，我就已經認識大廚了那個時候，因為我害死了同伴，所以連食屍鬼都不願意再給我容身之處。”

安圖聽蘇餘念說起過這件事情。

“那個時候我餓得要命，大廚給了我一份他新嘗試的菜品，問我：‘好吃嗎？’”

蘇餘念的嘴角揚起了一絲很難覺察的笑意，說：“其實難吃的要死，但我還是點了點頭，說：‘好吃。’大廚開心的笑了，然後說：‘如果還想吃，就來我的店裏打工吧’”

聽着這些話，楚孟然和小喬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他們也不知道，蘇餘念居然也是被大廚收留的。

蘇餘念嘆了口氣：“老實說，我恨這片土地，也恨将我們逼到這片土地中的人類但是現在，我更加痛恨那個身為食屍鬼卻還要迫害同類的家夥。”

所有人都知道她說的是誰。

蘇餘念終于轉過身來，對所有人說：

“答應我，你們不要對那個家夥出手。”

“”

所有人都對那個名為倒吊男的鬼抱有憎恨，但他們還是點了點頭，因為——

蘇餘念緊握的拳頭顫抖着，她說：“因為我要親手扭斷那個混賬的脖子！”

當天下午蘇餘念便一個人離開了b餐廳。

所有人都以為她要去單槍匹馬的找倒吊男報仇，但她那時已經恢複了平時的鎮靜——至少表面上恢複了，她淡淡的說：“我不會在今天動手的，我要去6區做個請示。”

大家看着她平靜的眼神，很難想象在第0區裏她曾經發表過那樣憤怒的言論。

更超乎大家想象的，是她在臨走前還特意囑咐了安圖：

“你既然已經和對策局的那兩人見過面了，那近期你就先回到學校生活吧被他們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對你很不利。”

安圖是向她提起過最近遇見白修懿和倪川的事情，但沒想到她會在這種關頭提起來。

可她說的沒錯，近期9區和11區發生的動蕩太多，對策局一定會對每一個食屍鬼的據點都展開調查，安圖沒有想過與人類為敵，所以最好的選擇是去學校避避風頭。

蘇餘念正要離開，小喬拉住了她的手。

“”小喬只是看着她。

“我不會沖動的。”蘇餘念知道她在擔心自己，對她說：“你們也要小心。”

說完就離開了。

小喬看着她的背影，點了點頭。

蘇餘念離開，小喬沒有作戰能力，楚孟然受傷，安圖則回到了學校之中。短時間裏，b餐廳這邊暫時再無新的動向了。

特殊生物對策局9區分部。

兩個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大步朝分部裏面走去。

負責監視入口安全的工作人員攔住了走在前面的人，可走在前面的闖入者無視工作人員的阻攔，繼續前行。工作人員正要繼續追問，跟在後面的另一個人向他出示了有關證件，工作人員立刻放行，并向他們鞠躬道歉。

兩人徑直朝偵查科的辦公室走去，走廊上來來回回的工作人員都對這兩個陌生面孔十分好奇：走在前面的那個男人臉上帶疤，顯得頗為兇悍，後面的那個男人則面色白皙，給人的感覺有些妖魅，兩人的氣質反差實在明顯。

就快走到走廊的盡頭時，終于有一個人認出了他們，走上前去打招呼。

“秦科長，楊副科長，你們好。”

前來打招呼的人是倪川，他昨夜與白修懿一同審問白西服，明顯有些睡眠不足。

但他還是精神奕奕的向兩個人伸出了手。

可兩個人都沒有回應他，倪川的手懸在半空中，十分尴尬。

介紹一下這倆個人吧，眼睛上帶着疤痕的男人名叫秦戊令，是特殊生物對策局作戰科的科長，跟在他身後的白面男人叫楊祘（suàn），是作戰科的副科長。

雖然外形差異很大，但他們都是對策局裏出了名的激進人士。對了，他倆還各自擁有一個外號，只不過對策局上下沒有幾個人敢當面叫出來。

秦戊令看着倪川微顯的黑眼圈，不屑的說：“你是昨天晚上手機玩多了嗎？偵查科科長的直屬部下都是這副德行，難怪偵查科的辦事能力一塌糊塗。”

倪川知道秦戊令和楊祘已經知道了今天在圓形廣場出的事情，看來這兩人是專程來找麻煩的。

顯然， 在對策局裏，激進為主的作戰科和略帶保守傾向的偵查科一向不合。

“我和科長昨天通宵審問犯人，所以沒有恢複好。”倪川忍着怒氣回答道。

旁邊的楊祘開口，聲調很高，聲線尖銳得讓人不舒服，“審問犯人是嗎？聽說之前有個自稱是‘神父’的食屍鬼被你們抓住了，審問到現在也沒問出什麽成果。”

秦戊令哼了一聲，接話說：“這麽久的時間，連個屁都問不出來，我早就說過你們那套軟綿綿的問話方式行不通，要是早點把它轉到我們作戰科，我們會讓它連它媽的奶頭大小都說出來！”

“”倪川聽着這些低俗且令人不爽的言語，卻沒有任何話語反駁，畢竟他不怎麽擅長争辯，當然身份也不允許。

但他無法反駁，不代表他的上司也不能。

“想要犯人你們就憑本事去抓啊，你們作戰科不是一向自诩戰鬥力強嗎？”

這時，一個清晰有力的聲音從走廊拐角後傳來，白修懿從那邊走了出來。

白修懿看着作戰科的兩個人，奚落道：“該抓的鬼一個也抓不到，跑到這裏來欺負後輩算是什麽意思？秦老鬼？白無常？”

附近的工作人員聽見這兩個名字，立刻加快了腳步，鄰近的幾個辦公室也識趣的關上了門。

白臉的楊祘聽見這個外號，脖子扭了扭，沒有其他反應。

秦戊令的臉抽搐一下，惡狠狠的說：“我們可不是專門跑來跟你鬥嘴的，這次你們偵查科一下子死了十多個人，上面對你們的無能實在看不過眼，所以特意來讓我們帶人來支援你們。”

“哈，”白修懿冷笑，“如果是因為死了十多個人就算是無能，那你們作戰科他媽的每年要死幾百人，你們豈不是早就該撤職滾蛋了？”

楊祘揚了揚脖子，說：“我們作戰科永遠沖在第一線，死亡率比你們高是當然的。”

“那你們倒是比我們多抓幾只食屍鬼再說話啊！？”白修懿瞪了他一眼，楊祘的喉結動了動，再沒話說。

秦戊令張開嘴說：“你別高”

“而且，”白修懿怒道，“我們偵查科死了十多名同事，我猜最難過的肯定不是你們這些專挑這個時間來找茬的人，而是我！我們！我們偵查科的人！”

“”

秦戊令看着白修懿拍着胸脯激動的樣子，沉默下來。

秦戊令和白修懿雖然立場上敵對，但他們也是相識多年的戰友，所以秦戊令知道白修懿這個樣子不是裝出來的。

過了一會，他拍了拍白修懿的肩膀，然後向楊祘擺了擺頭，轉身離開了。

“唉，對策局裏哪一個人沒有親朋好友死在食屍鬼的嘴裏？”秦戊令一邊走，一邊嘆了口氣，“既然你這麽憤怒，早點采取我們作戰科的方針，把它們直接殺個精光不就得了？”

“”白修懿和倪川默默的看着他。

走到拐彎處，秦戊令停下了腳步，說：“過些天局裏招人，挑點好的吧下次別讓他們死了。”

“”

說完，秦戊令和楊祘兩人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