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
獵豹将那張完整的熊皮獻給共工之時,共工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獵豹和軒轅。因為他很清楚這張熊皮剛剝下不久,也便是說,這張熊皮應該是來人在前來共工部落的路上所獵,而如此完整的一張熊皮絕對不是幾個人所獵。如果狩獵之人多的話,黑熊身上的傷口一定會不只一處,這就會使熊皮有失完整。如果說這頭黑熊是一個人所獵,那這人的力量連共工也不敢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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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洪荒的少年(1)
神山。
古木參天,避日遮陽。
劍峰煙雲,飄渺空靈。
悠悠姬水,如玉相繞,為劍峰的蒼奇平添一些妩媚旖旎。
此時,正值盛夏,又是每年一度的“有僑族”與“有虢族”祭拜姬水河神之日。
河水悠悠,十數丈寬的河面,水光粼粼,碧波蕩漾,倒也是風光如畫。
翰如光着腳丫,只穿着一條短褲立于木筏上,不時地以腳掌劃動一下水面,讓冰涼的河水濺起無數水花,其神情顯得十分惬意,偶爾還扭頭對綁于木柱之上的美女瞟上幾眼,評頭論足地投以幾聲異樣的笑聲,華雷和禾田獻媚似的跟着附和。
“祭品”用來祭姬水之神,是以,在祭天之前,需要将“祭品”在姬河中清洗三日,讓河水洗去其塵俗的氣息。當然,這是三大祭司的說法,也是三大祭司的主張。
“祭品”年約十五,頭發微微有些零亂,雙眸緊閉,有着一種清純而柔弱的美,猶如睡蓮一般,讓人産生一種心痛的憐惜。只是此刻她已失去了任何知覺,地祭司讓她服下了一種奇異的藥物,只有在祭天之時才讓其醒來。
“那是什麽?”翰如突然指着一個自上游漂來的黑點道。
“是根爛木吧!”華雷猜測道。
“每天都有這玩意兒漂下來,多着呢。”禾田也不以為然。
“果然是根爛木,他奶奶的,不知又是誰的筏子散開了?”翰如笑罵道。
華雷和禾田也看清了那是自木筏上分散而來的木料,因為跟在其後不遠處還有幾根散開的木頭和半只分解得極散的筏體漂淌下來。
“奶奶的,哪個家夥幹的?真是廢物,紮個筏子也紮不牢!那還有一張荷葉呢,肯定是自有虢族他們那裏飄來的。”華雷也沒好氣地低罵了幾聲。
翰如也一眼便發現漂近的木筏邊覆着一張青青的荷葉,而荷葉只有有虢族的領土上才有。
“懶得理他,反正又不是我們的筏子!”禾田提議道。
翰如一屁股坐在木筏邊上,雙腿沒入河水之中,斜眼望了望那自木柱邊漂走的散木筏與荷葉,伸了個懶腰吩咐道:“華雷,幫我把荷葉拿上來,日頭很毒哩!”。
華雷聞言忙用竹篙将那荷葉拉近了一些,以便撈上來給翰如遮太陽,他拿竹篙輕觸荷葉,神情顯得極為散漫。
“嘩……”一聲輕響,荷葉在竹篙輕觸下碎成無數小片,如滿天綠色的蝴蝶暴飛而起,水珠亮起一幕晶瑩劈頭蓋臉地直逼華雷的面部。
與此同時,禾田一聲慘哼,蛟龍般的縮回雙腳,清澈的河水中,頓泛起一抹血花,觸目驚心!小腿肚已然被一根鐵刺刺穿,鐵刺的另一頭仍系于一根細線之上。
“轟……”華雷卻也無法顧及禾田,因為漫天水珠與殘碎荷葉已然全部襲入他的防護範圍之內,他的眼睛無法睜開。而在這時,那靠近他們木筏的散木也悉數彈離水面,帶着強勁風聲直撞向他。
翰如出劍,他必須為華雷擋開瘋狂撞擊而至的幾根散木,突如其來的變故“轟”地打碎了河面的恬靜安寧,激烈而沉郁的死亡氣息瞬間充滿了整個河面空域。
“呀……”禾田又是一聲悶哼,原來刺入小腿的鐵刺竟被一股力道向回抽去,刺的尖端是帶着倒鈎,一塊帶血筋肉,被生生撕下!痛,還不重要,重要的是命。因為一支水底射出的利箭直釘禾田心髒而來,快、準、狠,這讓禾田根本不能多想,挺劍便斬向那支破空而來的利箭。
“噗……”“轟……”當禾田的劍截住那射來的勁箭之時,翰如的劍已斬在那飛撞向筏面的木頭。
“蹬蹬……”翰如止不住地倒退數步,那截木頭的沖擊力的确太過強猛。
華雷眼前一片迷茫,也吓得飛退,而在此時,水面突地破開,一條幻影般的人影直撞向禾田。
“砰!”禾田未及反應已被來人撞入懷中,他剛聽到胸膛被撞裂的“咯咯”聲響,就覺腹中一陣絞痛,低頭一看一把短刃也順利刺入他小腹之中,一時只覺天塌地陷,五髒盡裂,而後知覺盡失!
“哚哚哚……”翰如和華雷勉力穩住腳跟站穩木筏之上,扭頭望時,卻發現禾田已經命喪黃泉,而擊殺禾田之人卻又蹤跡全無。
翰如和華雷大驚,對望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駭然神色,正當這時,兩人只覺腳下一空,“嘩……”一聲巨響,兩人所立的木筏也裂了開來,綁着祭品的木柱臺子也順着急流快速向下游飄去。
翰如、華雷二人驚怒交加,雙雙飛身而起向祭品躍去,就在他們騰身而起的空當,一根極長的竹篙如利箭一般自水底穿出,瞬間已經逼至華雷小腹前一尺之內。
華雷驚駭欲絕,怎奈身在空中無以躲避,只能揮起手中長劍直劈竹篙尖端而去!
翰如卻發現水底一黑影迅速潛至他腳下,心知要糟,哪敢在水面上再做停留,無選擇之下,雙腳竟踏在華雷腰間,借力躍回碎裂木筏。
“呲……”被華雷長劍劈開的竹篙猶如兩條活蛇一般,借助華雷下墜的重量準确無比地刺入了他的小腹之中從背後穿出,華雷怎麽也沒料到,非是死于敵人之手,而是死于翰如腳下,想恨,卻已無機會。
翰如落在殘碎的木筏之上後,就再也沒望上華雷一眼,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水面,企圖鎖定隐藏在水中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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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洪荒的少年(2)
“嘩……”整根竹篙全都裂開,在水底攪出一大片潔白的水花,混淆了翰如的視線,再也無法看清水中黑影的所在,但那兩半竹篙卻在水面上幻出了一幕虛幻的影子。
就在這時,左側的水面上響起了一陣“嘩”然破水之聲。翰如想也不想,扭身出劍,他的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殺機和憤怒,但到目前為止,他仍未能看清神秘人物的面目,這的确是一種悲哀,說出去無疑是個笑話,但這卻是事實。
“哚……”翰如斬中的是一根尖竹,但在他斬中尖竹之時,突覺左腿上一陣劇烈的刺痛,當他分神的那一瞬間,一股洶湧而猛烈的水花噴射而出,直襲他的面門,更擋住了他的視線。
“呀……”翰如控制不住地慘哼一聲,那刺入他腿上的利器被拔了出去,他感覺到腿上之肉撕下了一塊,那是一根來去自如的倒刺。
“轟……”翰如只覺腳底的木筏一陣震蕩,腦海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遲鈍,颠簸之中,加之水聲“嘩嘩”,且眼前又是一幕強勁的水霧使他的感覺混淆得無以複加。
翰如倒射而出,他必須找到一個有利的位置,他更不能讓“祭品”順水流走,卻又要防備河水中敵人的襲擊,這種苦處只有他自己明白,這讓他連向族人呼救的機會也沒有。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在族中,他一向自視甚高,他不但是玄劍勇士更是深得地祭司欣賞的一個人物,但這一刻,他卻遇到了這一生中最為艱難的一刻。
翰如身在空中,将一切盡收眼底,但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嘩……”水面破開,那神秘人物終于再一次掠上了大木筏平臺,并挺起手中的尖竹無情地直襲空中翰如的身體。
雖只是一根尖竹,但卻隐帶風雷之聲,驚人至極。
翰如在吃驚的同時更感憤怒,但他卻無法看清來者的面容,對方黑巾蒙面,惟有兩只深邃如天空的眸子露在外面。
翰如揮劍回截,雖然他驚于尖竹刺出時氣勢猶如風行雷動,但對于這種質地疏松的尖竹卻絕不看好,甚至有些好笑,神秘人居然以這樣的武器來殺他,似乎不知道他的玄竹劍足可開碑裂石。
翰如的雙腿都受了傷,是以,他幾乎将全身的勁力全凝于這一招上,務必與對方在這一招上分出勝負。否則一旦他的身形落在木筏之上,在行動上将大打折扣,這對于他來說是絕對不利的。所以,他要在這一擊上發揮出自己最大的優勢。
“去死吧!”翰如暴喝一聲,玄竹劍準确無比地劈在尖竹之上。
“裂……”尖竹應聲而裂,但裂開的尖竹猶如兩枚暗器一般射了出去,這是因為那神秘人物抖了一下手腕。
“死的人應該是你!”神秘人冷哼一聲,不屑地道。
翰如的臉色在這神秘人的話音剛落之時變了顏色,因為他突然發現尖竹并非竹,而是劍,藏于尖竹之中的劍,也可以說尖竹只是一柄劍鞘,而翰如劈碎了劍鞘卻沒有防備鞘中的劍,這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局。
神秘人在扭動手腕之時,就是要将被劈開兩半的“劍鞘”當作武器震射而出,他的力道用得非常好,那兩片尖竹也十分配合,直射向翰如的胸膛。
翰如最初的想法是神秘人根本不可能有震腕的機會,因為他的劍會一劈到底直斬對方的手腕,是以明知那兩片尖竹可能會成為致命的武器,但他完全忽略了。
有些東西忽略了就必須付出代價,翰如就是如此。但他畢竟不是庸手,竟借着玄竹劍在尖竹內利劍之上的一震之力,身子再次彈射而開。
“嗖嗖……”那兩片尖竹自翰如的小腹底下射過,卻未傷到他半根毛發。
“沒用的!”神秘人淡淡一笑,說話間,他手中的劍已抖出了一抹凄豔的霞彩,若驚鴻閃電一般,帶着一股無可抗拒的殺意直逼而上。
翰如欲擋,但力已竭,氣息根本就無法回轉,他能做的事情就是發出一聲絕望的長嘶!
神秘人的長劍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跡,為對方最後的一次失誤劃上了句號。
翰如不該失誤的,但他無法追及神秘人的智慧,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都落入了對方的算計之中,這就注定了他最終的敗局。
翰如的軀體重重墜落在木筏之上,但未曾倒下,支撐他的是神秘人物的長劍,長劍刺透了他的心髒,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給翰如留下的最深印象是對手的眼睛。
一雙深邃猶如天空的眼睛,那倔強不屈而又充滿冷酷殺意的眼神使翰如在死神到來的那一刻想到了一個人。于是,他自淌血的唇間迸出了兩個字--軒轅!
翰如死了,在神秘人拔出利劍的那一刻死了。但神秘人聽到“軒轅”兩個字之時眼睛波動了一下,也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們雖無仇恨,但你不該是地祭司的私生子!”他沒有反駁翰如的話,因為他的确是軒轅。
翰如的眼睛依舊沒有合上,死的時候仍睜大着眼睛,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又無法表達出來,也似乎驚訝于一個不可能被外人知曉的秘密,在突然之間從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但他心中究竟想了些什麽,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姬水之畔,劍峰,如插天之劍直入雲霄,陡峭非凡,其中林密草茂,能夠透過樹隙射入林間的陽光并不是十分光亮,在這不是十分光亮的陽光中有一對閃亮的眸子,那是軒轅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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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洪荒的少年(3)
軒轅伏于峭壁上的密林中,透過枝葉縫隙,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如羊腸般的山路上。在這個半山腰獨特的位置,軒轅能縱覽所有登上劍峰的路途,而這兒,也是上達劍峰的必經之路。
軒轅在族中是個異類,因為他沒有父親,他只記得母親曾說父親是為驅虎豹而死的。于是他就再也沒有問過,只是在心中将父親定為一個英雄的形象,但是這個形象終于還是破滅
了。
那是十年前祭天前的一個深夜,軒轅被一陣怪異的喘息與呻吟聲驚醒,他睜開眼睛,仔細地聽,卻發現聲音來自是母親的房間。
軒轅終于忍不住爬了起來,來到母親的房外,自門縫中望去。
房間裏有微弱的燈光,燈光之中,一個醜陋而健壯的軀體覆蓋在母親身上,不停的蠕動。他看到了母親眼角有淚水在流,一串一串,猶如晶瑩的珍珠,在燈光的映襯下,讓軒轅感到心悸和憤怒。
“啪……”一聲脆響。
“你這賤貨,哭什麽哭?本祭司看得起你,是你今生修來的福份!”
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他不由得呆住了。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祭司的地位如同神聖,他哪裏想到這個打他母親的人就是一個祭司?
母親沒有出聲,只是淚水流得更多,低低地抽泣聲如同一把利刃刺割着軒轅幼小的心靈。
“哼,不識好歹,你以為那懦夫還敢來将你搶回去嗎?哼,本祭司有哪一點不如那懦夫?你這賤貨!”那醜陋的軀體粗魯地自母親身體上立起,露出讓人惡心的醜态,口中卻低罵道。
母親的身軀蜷縮在一角,不停地抽泣。
軒轅殺意狂升,雖然他當時只有七歲,但似乎具有天生的勇悍,竟然一腳踢開了那扇不是很牢固的小門。
那祭司和母親同時大吃一驚,也全都将目光移向門口。
軒轅沒有畏怯,他一聲不吭地揮動獵刀向那醜陋而高大且赤裸着的軀體撲去,他并沒有看到母親當時的神色,但卻聽到了母親的驚呼:“不要傷害他!”
軒轅根本還沒來得及靠近那軀體,就被一陣熱風吹中,然後不省人事,但他卻永遠無法忘記那張漲紅的黑臉和豺狼般兇狠的眼神。
當第二天軒轅醒來的時候,在姬水河神祭天的前一天,母親的屍體在姬水河下游三十裏處找到了。美麗溫柔的母親已是一具冰冷而失去了生機的屍體……
那一次他哭得天昏地暗,也是他十七年中最後一次流淚,之後族中的人對他都很好,他也發現了那醜陋軀體的身份--在每年的祭天之時,那人都會出現,他居然是有僑族三大祭司中的地祭司……
“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十年!”
軒轅自語,神色之間淡漠得像是在憑悼死者,淡漠之中隐含着濃濃殺機。
十年,十年的确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但一切都歷歷在目,仿佛是剛剛發生一般,母親的一颦一笑,每一點關懷都似是那般真實。
就在今天他要讓地祭司償還這一切!
他劫走了地祭司親自捉來用以祭拜河神的女子,并且殺死了地祭司的兒子,他知道地祭司一定會親自趕來,趕來這軒轅為他們精心布置的墳墓,因為決不想全部的族人知道翰如會是神一般的祭司的私生子。
當地祭司趕到劍峰之時,他赤紅的眸子之中正燃燒着冷厲而炙熱的殺機,雖然他并不知道殺死自己兒子的人是誰,但他發誓要對自己的仇人施以最無情的殺戮!可是喪子之痛并沒有讓他失去理智,他環視四周環境,看着幾條迤逦而上的山道均自通往上山的唯一一條路口,他似乎明白了什麽,他發出“桀桀”怪笑,随即緩緩向山上行去。
“竟會是你這小子!”當地祭司見到軒轅時意外的驚呼出聲,他沒有想到殺死自己兒子與華雷、禾田的人竟會是軒轅。
他的确感到意外,軒轅怎會擁有如此功力,居然能擊殺翰如他們?就憑他一己之力?軒轅雖在族中讓人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但地祭司決不相信他有力殺三人的能力。
軒轅冷冷的注視地祭司,他知道他期待了十年得時刻就要來臨!
“沒有想到嗎?”軒轅握劍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整個人卻似乎變得更為輕松地笑了笑,悠然道。
地祭司大怒,咬牙切齒地盯着軒轅,惡毒地道:“我會讓你這小野種生不如死!”
軒轅的臉色也變了,眼神顯得無比冰冷,猶如一柄利刃刺落在地祭司的臉上。
“你這披着人皮的魔鬼,我會讓你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更要讓族人知道你那淫毒無恥、沒有人性的邪惡本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軒轅一字一頓地冷聲道。
地祭司突然發出一陣極為得意的邪笑,望着這個自不量力的對手,露出一絲不屑之色,道:“就憑你這乳臭未幹的小野種?”
軒轅極力使自己的心情變得平靜,他心中明白,越是面對猛獸,就越需要冷靜,而地祭司卻比任何猛獸更要可怕。
“把你的同黨叫出來吧。”地祭司掃視四周,他不相信只有軒轅一人便能殺死翰如、華雷與禾田。
“哼,只憑我就足夠了!”軒轅說話的同時,手中的短劍緩緩上揚,強大的殺氣如一張網般籠住地祭司每一寸肌膚。
地祭司有些訝然,軒轅的氣勢龐大得的确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之外,此刻他也明白為什麽翰如會死在軒轅的手中,這一切并不是偶然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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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洪荒的少年(4)
軒轅的劍尖微揚,直指地祭司眉心,劍柄斜對自己的胸口,右臂微屈,做出一個有些怪異的起手式。
地祭司更是感到訝然,對于這樣一個起手式,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但一時卻又無法記起。不過,單憑軒轅短劍上所散發出的劍氣,他就不敢再輕視這個年輕的對手。
劍跡如燕翔,流暢自然,若春風輕拂,又如夾縫激流,更如天邊彩虹……
這是軒轅的劍。
其實,這一劍本無跡可尋,如同流水,無始無終,順流不竭。
地祭司一開始就在退,他退走的速度極快,也玄奧至極,但他卻并沒有還手,這有些出乎軒轅的意料之外。不過,軒轅并沒有心思去想去分析這一切,皆因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劍上。
軒轅卻是有苦難言,雖然此刻看似他占了些許上風,但地祭司的每一步都有條不紊,絲毫沒有慌亂之狀,甚至似乎是在好整以暇地窺視着自己的劍法,只待他氣勢一竭,就會立刻施以致命的反擊。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與地祭司之間仍有一段距離,畢竟他還年輕,在功力上仍要遜色一籌,惟一一點值得慶幸的是他具有天生神力。
軒轅突然止步、停劍,劍尖遙指地祭司眉心,冷冷地望着地祭司。他不想讓自己的劍術被對方盡數窺破,那樣他可能會處在一個更為不利的境況中,
軒轅突然止步,使得地祭司也怔了一怔,有些訝異,不明白軒轅在弄什麽鬼,只是冷冷地與軒轅對視着。
“哼,堂堂大祭司,居然只知道躲閃,真是可憐又可悲!”軒轅不屑地道。
地祭司邪邪地一笑,眼中竟閃過一絲幽藍的邪芒。
軒轅一震,頭腦“嗡”地一聲響,霎時如同被一記悶棍擊中,腦中一片空白。
地祭司眼中的綠色幽芒愈來愈強烈,軒轅一遇到地祭司的眼神,就在剎那間變得呆板迷茫,不知所措。
地祭司的嘴角邊泛起一絲陰冷而得意的笑容,緩緩向軒轅逼進了一步,眼中綠芒再盛。
軒轅本來還有掙紮的跡象,但這一刻卻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似乎陷入了一種睡眠狀态,手中的劍緩緩下垂……
地祭司口中開始低低念叨着什麽……
“哐當……”軒轅的劍終于掉在地上,便如同失去了靈魂的肉體。雙眼無神,整個人都顯得極為呆癡。
“是啊,放下吧,乖……放下吧,對,過來,走過來……”地祭司眼中邪異的綠光愈來愈強,口中如夢中呓語般低低地喚道。
軒轅又如同步入了一個渾噩的噩夢中,在地祭司的輕喚之中呆癡地向前行去。
地祭司嘴角的笑容不住地擴大,那種得意之情自是不言而喻,同時手掌也緩緩提起,慢慢地向行近的軒轅印去,口中依然是那麽溫柔地叨念着。
突然,寒光一閃,軒轅的眼睛變得清澈冰冷如秋水,更帶着沉重而濃烈的殺機。
地祭司大驚,手掌飛快地擊出,直印軒轅的胸膛。
而在此同時,一道寒芒已經毫無阻礙地進入了地祭司的防線之中。
那是一把八寸長的三鋒匕首,極為鋒利,刃長五寸,而柄卻是握在軒轅的手中。
“轟……”軒轅的身子稍稍偏了一下,地祭司的那一掌重重擊在他的肩膀上,而寒匕的五寸鋒芒卻完完全全地插入了地祭司的小腹之中。
軒轅狂嚎一聲之時并沒有忘記順手絞了一下匕首,身子才倒跌出三丈,重重墜落于地。
地祭司也同樣狂嚎一聲,捂住腹部那一個血洞,踉跄倒退數步,痛得如同老蝦一般弓下身子。
軒轅差點昏迷過去,地祭司的一記重擊如果擊在他的胸膛上,只怕此刻他已命歸黃泉了。不過擊在他的肩膀上,也絕對不好受,半邊身子因突受外力的強烈震擊,差不多完全麻痹。
這還是地祭司未能用上全力,因為他必須分出一半的精神力來催動巫術,在突然發現軒轅不受控制之時,這才駭然之間傾力出掌,但最多也只能挾七成掌力擊中軒轅,而且根本就沒有能力阻止軒轅的那柄三鋒利刃。
這種三鋒利刃所刺出的創口比之雙鋒刃要大得多,而且經軒轅那麽一絞,竟在地祭司腹部形成了一個大大的血洞,腸子都露了出來。
軒轅握着三鋒刃的右手仍可以活動,眉頭微微皺了一皺,自己掙紮着坐了起來,露出一個十分歡慰也有些痛苦的笑容,道:“沒想到吧?大祭司!”
地祭司單膝跪地,眸子之中露出如受傷野獸般痛苦而兇殘的光芒,但也有些難以置信這一切是事實。
“你怎會不懼我的聚靈大法?”地祭司的語氣微微有些氣促地道。
軒轅的左半邊身子猶如脫離之感,但仍有一點點知覺,只是左肩如同被火烙了一般現出一個黑印。軒轅更清晰地感受到手臂脫臼,更有可能是骨折,畢竟,那一擊的确太過強橫,但軒轅心中沒有半點後悔,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快慰。這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等待着這一擊,終于在這一刻如願以償了。
“你知道嗎?從三年前,我就在算計着你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招一式,也無時不在思慮着對付你的良策。對于你的魔功,我的确不可能破解,所以這一刀一拖再拖,終于在今日得償所願。還記得去年祭天時,你丢失的血如意嗎?”軒轅心中大感暢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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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洪荒的少年(5)
“原來是你偷的!”地祭司慘然笑道。
“哼,你知道得也太遲了,那支血如意正是我所拿,蒼天不負有心人,一年過去了,我終于找到了它的破綻所在,那就是以魔抗魔!還我清明。我根本不用去抗拒你的魔功,當我受到魔功侵襲之時,血如意自然會将邪氣吸斂,而我根本就不會受制,哈哈哈……咳……咳……大祭司,你就認命吧。我的三鋒刃上塗有沸靈子汁,半個時辰之後,劇毒将慢慢随着血
液的流動而攻入心髒,到時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咳咳……”軒轅說到得意之處,又忍不住咳出一小口鮮血,劇痛使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臘黃,大顆大顆的汗珠更是自額角下滑。
地祭司的心如同浸入冰窖之中,他實在太小看了軒轅,今日他卻要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此刻他哪還會不明白,剛才軒轅的所有表現都只是一個圈套,包括抛下短劍之舉,只是一個誘敵之計,而軒轅的演技的确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地祭司的指間滲出的血水盡是青褐色,這就是說,軒轅的話并不是無稽之談,而是事實,而這個事實似乎的确有些殘忍。
地祭司掙紮了一下,勉強撐起下肢,但立刻又痛得滿頭大汗,更可怕的卻是小腹之間漸漸産生了一陣麻癢之感,由于失血太多的原因,他無法走動,但卻迅速自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七八顆藥丸,盡數倒入口中,如此接連掏出三個藥瓶,一口氣吞服了十餘顆藥丸。
軒轅笑了,笑得有些自豪和得意,地祭司病急亂用藥,只要能解毒的藥都吃進去,這使軒轅感到好笑。
“你應該為自己感到悲哀,其實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殺死我,可是你卻輸了!”軒轅神色間不無揶揄地笑道。
地祭司有些後悔,他自然知道軒轅說的是事實,但他仍是敗了,并不是敗在武功,而是敗在人性的惰性之上。
“這是你的悲哀,但也是人性的悲哀。你知道嗎?我今次之所以敢來挑戰,就是賭你會将人性悲哀的一面發揚光大!”說到這裏,軒轅悠然且得意地笑了笑,接道:“當一個人得到了一件利器之時,他就會迫不及待地去嘗試這件利器,當某些人在某件事情上嘗到了甜頭,于是他便會對獲得甜頭的方式更為看重和偏愛。或許這便是人類在進化之中的最大弊端!”頓了頓,軒轅又繼續道:“你學會了聚靈大法,便像是得到了一柄利器,有了這柄利器,殺人更容易輕松,甚至不用花力氣便可看到敵人慢慢死去,可是你卻忽略了一點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一個過分依賴利器的人,他必定會将自己天生具備的優點逐漸荒廢,甚至忽略,這正如精于劍道者易荒廢拳腳,太強大者易忽略危險,而這些人并不知道,憑借外物總會有一天發生意外。利器易失,而拳腳随身,這才是真正的真理。因此,你之敗是敗在自己種下的禍因之上……哈哈哈……”軒轅說完傲然而歡暢地大笑起來,“咳咳……”軒轅在大笑的同時吐出一小口鮮血。
“咳咳……”地祭司臉上閃過一絲悔恨之色,更氣得抽動傷口而身形顫抖起來。軒轅的确說中了他心中之痛,當他學成“聚靈大法”後,一切都似乎無往不利,他對“聚靈大法”也充滿信心,仿若可憑此絕學天下無敵一般。在這種情況下,一遇到對手便不自覺會想到以這無往不利的絕學對敵。可是他卻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對手。因為軒轅是有備而來,而軒轅的心智和深沉也太可怕了,正如軒轅說的那樣,自三年前便開始在算計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招一式,每一次與敵交手的習慣攻勢,而他對軒轅卻是毫無所覺,這便種下敗因。
地祭司不得不承認,軒轅是他所見過的最為可怕的對手,可怕之處并非軒轅的武功,而是軒轅那無人能及的韌性、耐心和毅力,還有軒轅的頭腦和對事物認識的程度。
三年前,軒轅不過才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卻知道如何去算計一個人,有着超人的耐心,更如此熟識人性,簡直比一個閱盡人間滄桑的長者更深沉。地祭司不由得想起往日軒轅于姬水河畔、于神峰天臺、于龍潭邊那靜坐沉思的異常表現,此刻他才深刻地體會到,那種在外表看來無聊無趣的現象并不全無用處,正因為那種靜坐冥想才造就軒轅這遠超其年齡的深沉和智慧。可是,後悔有用嗎?地祭司心中一陣苦澀,但他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麽要這樣對付我?”地祭司吞服了十餘顆藥丸後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靜坐于地上,撕下祭服将傷口處系緊,以虛弱的聲音狠狠地問道。
“哼,無怨無仇?!可記得十年前祭天前兩天的那個晚上,你打暈了的那個手握獵刀的小孩?我等了十年,十年呀,你知道為什麽這十年中我會成為族人眼中的另類嗎?那就是為了等這一天,我早就知道你們在暗中觀察族中的每一個年輕人,是以我從來不去表現自己,也從來不會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我很少說話,只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們察覺出我內心所想,言多必失,所以我不說話,少說話。從明天起,就可以還我本色了。大祭司,你是不是應該恭喜我呢?”軒轅揶揄地笑道。
地祭司臉色變幻不定,最後變得鐵青泛紫。
軒轅又笑了,笑得有些邪氣,然後抓起墜落不遠處的短劍,向地祭司冷冷地望了一眼,恨恨地道:“十年磨一劍,你死得不冤!”說話間,他竟掙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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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洪荒的少年(6)
地祭司大驚,喘息之間,竟也站起了身子,那纏住傷口處的衣衫全都染成了青褐色。
軒轅提劍,一步步向地祭司靠去,眼中殺機越來越濃。
地祭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并緩緩後退,在死神逼近之下,他竟然奮起餘力轉身向外跑去,他無法再抗拒軒轅的任何一擊,現在他惟一能做的是盡快找一個安全地方逼毒療傷。
軒轅緊追幾步,身子一陣搖晃,眼前有些發黑,不得不停下腳步,扶住石壁,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來他所付出的代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