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路燈暖淡的光鍍在葉河清的側臉,照見他汗津津的脖頸。他一邊喘氣,一邊心有餘悸地朝身後方看,車還在後頭跟随,張旸似乎鐵了心,比貼在燈柱廣告下的牛皮癬還要頑固難除。

葉河清咽了咽緊澀的嗓子,視線投向霍桀:“謝謝你。”

他依稀記得徐司禮昨天說過對方的名字。

霍桀初見他時似乎對他不太喜歡,但在醫院裏塞給他兩顆糖,今天願意出手相助,可見人是不錯的,先前也許是他會錯了意。

霍桀懶懶瞥去一個眼睛,不經意的問:“惹事了?”

葉河清忙晃腦袋,他認為私事沒必要對外人說明,這些事在非親非故的人面前都是無關緊要的。對方看似漫不經意,可氣勢在那,葉河清不說,又隐約覺得似乎不妥。

思來想去,挑了句話:“他在騷擾我。”騷擾二字,包含的意思很豐富,引人浮想聯翩。

霍桀似笑非笑的,眼底意味隐晦不明。

“他這麽跟你跟很了長時間?”

葉河清眉心微緊,點頭:“這學期他轉過來上課。”

霍桀低沉嗯一聲,目光從葉河清身上抽離,手指對着方向盤輕敲幾記,朝氣桀骜的男生,此刻看又顯的深不可測。

葉河清猜測對方大概年長自己兩三歲的樣子,修養與氣質獨特。不同背景家境養出來的人,真的和大部人是不一樣的。向來不會打量旁人的葉河清下意識地把目光幾次放霍桀身上了。

一道彩色的光暗閃,葉河清看着抛進他懷裏的糖,想不通這人怎麽把随身帶糖的習慣做到的,還是這人非常喜歡吃糖,有糖瘾?

葉河清剝開五彩缤紛的糖紙,露出圓溜溜白胖的糖心。他慢吞吞塞進嘴巴,糖塊有些大,把右邊臉頰撐的微微鼓起一點弧度,含在口腔偶爾發出一絲吸溜的聲音。

糖是軟的,葉河清吃完,呼出的氣飄在鼻尖,嘴裏還帶着一股甜味。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吃了別人的糖,不說兩句總說不過去。

葉河清巴巴的開口:“味道挺甜的,你在哪裏買的啊。”他覺得自己可能需要買一袋,送還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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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桀暗想糖葉河清想買也買不到,國外進口來的。

小瘸子打工辛苦,怎麽有多餘的零錢呢?他閑閑地瞟了瞟小瘸子,車往公司的方向開:“我去公司有點兒事。”

葉河清啊的聲,兩只手局促地揣在兜裏:“把我随便放在一個路口就好,麻煩你了,謝謝。”

霍桀臨時有事去公司一趟取份重要文件,把車靠在路邊。葉河清剛推門出去,下一秒又躲回車內,眼神微微木然,似乎看到一件驚奇的事,他告訴霍桀:“下雨了。”

入夏的天像一個脾氣多變的孩子,跟在後面的車甩開不見蹤影,剩下細細濃濃的雨飄在夜色中。葉河清探出腦袋,雨絲如蜘蛛簾挂在發上,他用手把頭發散開,臉上寫着為難,輕聲問:“可以借把雨傘麽?”

霍桀車內沒備傘,本來有,應該讓陸飛雪順手拎走了。

這條路段距離車站有點遠,下着雨,霍桀還沒惡劣到把一個殘疾人放路邊淋雨置之不管的地步。

于是霍桀把葉河清捎上車,順路先帶去公司,文件取了再送他回去。

霍桀不說沒有沒傘,但葉河清直覺是沒有的。夜幕中的雨令人格外平靜,他坐在副駕盯着自己細細白白的手指頭看,差不多看出一朵花了,車就停了。

氣派的大廈林立在眼前,燈火通明,看起來十足的高端。門外還有保安巡視,葉河清跟保安莫名其妙對了一眼,霍桀推門下車,出聲的時候微微彎着腰,英俊的臉孔靠在車門,說::“車裏等,我取份文件下來。”

實際上輪不到葉河清開口,霍桀跟他說,就是告訴他事情已經這樣決定。他認為霍桀的行為有些霸道,不講人情的,但看在對方出手幫他的面子上,這點霸道的行為他能接受。

霍桀穿的衣服那麽紅,不知道聽誰說喜歡穿紅色衣服的人,性格通常高傲,不喜歡別人違抗他。

“好。”葉河清回話,把我替你看車咽在嘴邊,一旦說出來,就好像他變成了一只負責看守的狗狗了。

霍桀低垂的目光望着小瘸子發頂的小漩渦,把兜裏剩下的最後一顆糖扔他手裏:“先吃着玩。”

“……”他見過,大人搪塞小孩子都這麽幹的。

葉河清心情複雜的把五彩斑斓的糖紙剝幹淨,糖含在舌尖吃着玩。這幾天他斷斷續續的吃糖,不知道會不會長蛀牙。

漫無邊際地想着,葉河清放低座椅,整個人懶懶軟軟地躺平。車內響起舒緩的音樂,窗戶半降,視線越出,看到斜斜織成線的雨絲。

葉河清感到眼皮越來越沉重,仿佛回到母體,手腳軟綿無力,微微清涼的氣息裹着身體,他夢到了虛無的幻境,呼吸□□。

短促的笑進了耳朵,葉河清睜眼,眼前放大一張臉孔,高挺的鼻梁差點碰到他。

霍桀眼色帶着探究:“在陌生人的車裏都能睡着。”

葉河清吶吶無語,今天也許太累,他竟沒有防備地睡在別人車上。

霍桀指了指他的嘴巴,做出一個擦的動作:“口水。”

“……”葉河清一摸,發現嘴角還真的淌着濕潤的痕跡,大概是因為吃糖的緣故。

他懊惱羞赧,長這麽大,聽小照說他十三歲起就不會睡覺流口水了。

“對不起。”他摸了摸躺過的地方,發現有些濕,臉頰火辣辣的燒熱。

“我用紙擦幹淨……”舌頭也開始不利索。

霍桀重新發動車子:“儲物盒有紙巾。”

葉河清伸手就去摸,裏面置放不少東西,他頓了頓,拉出一盒拆過的紙。

抽紙的時候把掉在裏面的東西也随手抽出來了。

一個四方形的小包裝袋,上面印有字母。

霍桀餘光瞥過,嘴裏罵了一聲:“這幫崽子借我的車敢把亂七八糟的安全套搞進來。”

葉河清聽到安全套,忙把手上這燙手的安全套扔回儲物盒,埋頭苦擦自己口水留下的痕跡。

霍桀看小瘸子露出童子雞一樣的反應,不懷好意地想:難道小瘸子真是純純的一朵小白花?

純純的小白花回家晚了,路上接到葉小照電話。

他跟葉小照說話的語氣溫溫軟軟的,含幾分親昵。眼睛本來就好看,笑起來更不得了,烏黑卷翹的睫毛飛顫,四處放電,滋啦啦的,電得霍桀頻頻側目,心口過電似的麻,也癢。

如果不是葉河清叫了葉小照一聲哥,霍桀以為他跟情人通話呢。

小白花收了手機就不出聲了,看起來又乖又靜,剛才的笑倒像昙花,轉眼即逝。

車駛進爬山虎深巷,昏暗的路燈光線蒙蒙的暈着濕漉漉的地面,泛一層柔軟安靜的光。

葉河清估摸着距離,說:“我就在這裏下車,今晚真的非常感謝你。”

霍桀把車靠在巷子,前面就是平房樓。地方破舊,周圍不準養狗,這個點大多數人都睡下了,黑漆漆的一片。

葉河清擔心葉小照守在窗戶等他,萬一見到他從一輛高檔車出來,指不定會亂想擔心。

“我進去了,你……”葉河清遲疑地開口,“路上當心。”因為猶豫,話音剛落,夜色細雨中聽着倒顯出幾分纏綿的意思。

霍桀一聲未回的開車走了。

晚上葉河清等葉小照睡下後,自己才回了房間。他平時因為工作忙碌,回家沾着枕頭就陷入沉睡,很少做夢。

這晚卻做了個夢,夢裏色彩斑斓,蔓延着一股熾熱潮濕的氣息,洶湧澎湃,又如同被禁锢壓制,恍恍惚惚地疊着奪目的璀璨火紅。

清早,葉河清在驚愕下悶醒。身體包裹着一層揮之不去的粘膩。

他手腳岔在床邊,錯愕地看着濕潤的褲子。時間慢悠悠地扯回他漂浮的心智,意識到這是夢遺,感到有些羞恥的難堪。

葉河清知道男生會來夢遺,青春期的正常現象。他發育比常人晚,每天心思挂在工作上,這東西來不來,他很少注意。

潮熱黏膩的觸感汗津津貼着褲子,葉河清一咕嚕爬下床,轉去衛生間清洗時,遇上葉小照刷牙。

葉河清下意識拉了拉褲子,他僵硬地立在門外,輕輕叫了一聲:“哥?”

兄弟之間的默契總是來得及時,葉小照餘光往下掃去,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弟,你……”葉小照看着葉河清羞愧難當的表情,眼裏滑過笑意,婉轉地措辭,“長大了。”

長大了,就知道想對象了。

“小照,我——”

葉小照捧起水杯咬着牙刷出去:“哥把衛生間先給你用。”

走的時候,葉小照還是沒忍住:“哥哥知道你學會想女人了,真的很欣慰。”

葉河清悶着臉,想告訴葉小照他沒有想女人。

夢裏的影子他依稀還有些印象,那身高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女人。

葉河清覺得這夢簡直匪夷所思,莫非他在夢裏想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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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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