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 16

坐在貝德福德家的餐桌旁，感受到整個餐廳不怎麽愉悅的尴尬氣氛的卡爾只能安靜地吃着自己盤子裏的牛排，并且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坐在他對面的斯蒂芬妮．貝德福德．洛朗特。

斯蒂芬妮．貝德福德．洛朗特夫人是亨利．貝德福德公爵的妹妹，兩人相差快十歲。

因為她是上一任貝德福德公爵夫婦年老的時候才有的孩子，所以一出生之後便被他們一直嬌寵着，而在上一任貝德福德公爵夫婦死後，身為兄長的亨利忙于接手處理家族事業、又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只能聘請家庭教師幫忙陪伴教導她。

只是在父母的溺愛下成長的斯蒂芬妮十分驕縱任性、無禮蠻橫，家庭教師根本管不動她，而亨利又常常忙着工作不在家、讓家庭教師告狀無門，也讓在無人管束的斯蒂芬妮變得更加肆意妄為了。

一到了足以進入社交圈的年齡，她便開始沉迷在各種舞會及沙龍聚會，還時常跟在場的帥氣男士嘻笑調情，不論對方的身分高低、單身與否，除此之外，她還迷上了賽馬，每個星期她至少會到賽馬場報到一次。

由于她花費太多錢在買參加舞會要用的禮服及珠寶首飾、在每一局賽馬下的注都不少于五英鎊，所以即便幾乎所有心思都撲在工作上，亨利對着管家讓人送來的賬本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畢竟一個月的高額開銷他可以認為是自家妹妹剛進入社交圈、需要購置許多衣服和首飾，但是連續六個月的花費都不亞于五萬英鎊他就完全想不到原因了。他連忙召來了管家和家庭教師詢問，這才知道了斯蒂芬妮的揮霍無度以及在各個舞會裏那幾乎可以被稱為放蕩的行為。

為了導正她的個性及行為，亨利開始嚴格管教她、限制她的花費，只是性子早就變得無法無天的她根本不理會他，她照樣流連各種舞會與男士調笑、照樣到賽馬場賭馬，若是亨利給他的零用錢花完了，她便用貝德福德公爵家的名義賒賬。

在收到各家店及賽馬場的巨額賬單時，火冒三丈的亨利直接聯系了全英國最嚴厲的女子寄宿學校，并且強硬地将試圖逃家反抗的斯蒂芬妮送了進去。

雖然在斯蒂芬妮讀書期間亨利仍然時不時會接到來自學校的告狀信件及電話，但是對亨利來說已經比先前好太多了。

妹妹的教育問題獲得解決，家族生意也漸漸步入正軌，亨利這才得以有空閑時間去處理其他事，像是重新打入社交圈擴展人脈，順便将被他妹妹敗壞的家族名聲給慢慢拉回來。奧德麗就是他在那段期間認識的，短短半年兩人就從互有好感到訂下婚約。

原本亨利以為一切都能進行得很順利，但當他正在為即将到來的婚禮做籌備時，他接到了來自斯蒂芬妮就讀的學校校長的電話，說是斯蒂芬妮逃校了，而按照和她同寝的室友的說法，她在逃校之前曾跟一個在學校不遠處駐紮的民兵團的軍官交往甚密。

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他差一點就快氣昏過去，只是從校長說話的用詞和語氣，他知道學校那邊為了校譽會極力隐瞞、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所以他只能努力打起精神，在吩咐在那所學校附近的貝德福德産業下的員工立刻去找人的同時快馬加鞭趕去學校。

由于學校在斯蒂芬妮不見沒多久就發現了，所以當亨利趕到學校那裏的時候，他手下的人已經找到了斯蒂芬妮以及跟她在一起的一個男人莫裏森。

那個莫裏森長得十分英俊、擅長甜言蜜語，也熱衷女色與賭博，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這個賭徒還有些理智，并沒有積欠什麽債務。除此之外，這次斯蒂芬妮逃校并不是他唆使的，反而是斯蒂芬妮因為看了簡．奧斯汀的小說《傲慢與偏見》，覺得她和他之間和莉迪亞和威克漢姆有些相似而起了好玩的心，便央求莫裏森陪着她一起離開。

在知道整件事情竟然都是自家妹妹的主意後，亨利已經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只能轉身讓人派一個女傭到學校去收拾斯蒂芬妮的行李，然後和人一起押着斯蒂芬妮和莫裏斯回倫敦，畢竟雖然學校那裏為了校譽會幫忙壓下她無故離校的事，但是絕對不會讓她繼續就讀。

在倫敦思索了整整一天一夜後，他幹脆叫來了律師，說明他以後不會再幹涉斯蒂芬妮的生活，她想去哪就去哪，但是他會固定每個月給斯蒂芬妮三十英鎊的生活費，唯二的要求是她以後不準在未告知且經過他的允許前直接出現在貝德福德主宅，以及不準再用貝德福德的名義借款或欠賬，如果她違反了，那他就不會再資助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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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英鎊一個月對花錢大手大腳的斯蒂芬妮來說并不夠用，她試圖為自己争取更多生活費，但是不想再慣着她的亨利不為所動，甚至還對她說若她不接受的話那麽他就幹脆什麽都不給，反正因為她的名聲太過糟糕，即便他不幫忙她也不會有什麽對他不好的傳言。

不管怎麽争論斯蒂芬妮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所以她便直接帶着莫裏森及她所有的珠寶衣飾前往貝德福德位于蘭貝斯的房子，那是上一任的貝德福德夫婦送給她的。

從那之後的二十幾年裏，亨利只見過她三次面，其他時候則是通過她所寫的那些跟他多要生活費的信件得知關于她的近況，像是她跟那個莫裏斯分開了，像是她又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了，像是她去了法國并且決定要在那裏住一陣子，像是她跟一個法國男人結婚了，像是她的法國丈夫突然猝死在一個情人的住所……

最近斯蒂芬妮又再度回到英國，在英國大大小小的舞會和沙龍玩過一陣後突然給亨利一封信，說是兄妹倆許久沒見、希望能和他一起吃飯聊天。

因為知道自家姨母非常讨厭那位惡名昭彰的小姑，所以在斯蒂芬妮到貝德福德宅邸的同一天坎貝爾兄妹也過去陪着奧德麗，希望奧德麗在被斯蒂芬妮惹生氣後有人能馬上在她身邊安慰她。

至于卡爾，在得知自家未婚妻要跟一位英法兩國的上流社會中都很有名的交際花一起吃飯後，為了避免她們有所接觸、自家未婚妻會被帶壞，所以他便堅持要跟着。

在看見那位年近四十卻仍舊保養得當的前貝德福德小姐、現在的洛朗特夫人時，卡爾有些吃驚于她的美麗，只是她那輕挑的眼神及略顯誇張的言行讓他很快就收起放在她身上的視線，轉而關注他身旁因為斯蒂芬妮那粗鄙的話語而緊皺着眉的奧莉薇亞。

說實話，除了去年六月的時候對她無禮的克裏頓．潘尼之外，他很少看見她對着一個人那麽不高興的模樣，就連先前兩人在談到白星航運的伊斯梅時她也沒有露出像現在這樣不悅的表情。

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卡爾只能摟着她的肩、輕撫着她的手臂，時不時傾身在她耳邊輕聲說幾句話轉移她的注意，只不過到用餐時因為餐桌很大、座位與座位之間隔了不短的距離，而且他們的對面就坐着貝德福德夫婦和斯蒂芬妮，所以他也只能放開她，在吃着自己的餐點時用眼角餘光注意她的狀況。

對于三位長輩聊天的內容卡爾并不是十分在意，一直到他聽到了他的名字時才不得不擡起頭來，并且對着喚着自己名字的人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不好意思，洛朗特夫人，妳剛才說的是？」

「之前我參加舞會的時候聽人說過霍克利先生是白星航運的股東，所以霍克利先生應該會參加泰坦尼克號的首航吧？」

雖然不清楚前兩分鐘還在說着法國上流人士們各自情人的斯蒂芬妮是怎麽話題跳到泰坦尼克號的，但是卡爾還是照實回答道：「雖然我是白星航運的股東之一，但我并不會參加泰坦尼克號的首航，因為奧莉薇亞并不想去，而我也不想單獨一個人去搭船。」

「怎麽會有人不想去呢？那可是史上最大、最奢華的郵輪！」斯蒂芬妮顯得十分吃驚，「若是能夠參加這樣偉大的船的首航的話，一定可以名流歷史的。而且我還聽說有許多有名的富人都已經訂了頭等艙的船票了，這可是個建立人脈的大好機會！」

在聽到她說出建立人脈這個詞的時候，熟知她個性的貝德福德夫婦和坎貝爾兄妹都忍不住在心裏冷笑一聲，他們覺得目前寡居的她只是純粹想擴展她裙下之臣的名單罷了，而卡爾則是真的在為這個機會感到可惜，前陣子在跟生意夥伴聚會的時候他便從他們口中得知許多美國有名的商人都會參加首航。

見他們五個都沒有回答，斯蒂芬妮便又繼續說道：「奧莉薇亞現在年紀還小，并不明白多認識點生意夥伴的好處，霍克利先生可不能這樣遷就她！」

疼愛自家外甥女的奧德麗這時忍不住越過坐在兩人之間的亨利、用着帶了點怒氣的聲音說道：「坎貝爾家是卡納德航運的股東，奧莉薇亞并不适合去參加白星航運的船的首航。」

「有什麽不适合的？看看白星航運的奧林匹克號和泰坦尼克號，卡納德航運可沒有這樣的豪華郵輪，所以就算奧莉薇亞去船上參觀一下、學習其中的優點也不會有人奇怪啊。」不以為然地說完這句話後，斯蒂芬妮又重新看向卡爾，并且朝他眨了眨眼，「要不然霍克利先生帶我去參加首航吧，我對世界上最豪華的泰坦尼克號可是很感興趣的！」

聽到她這麽說，卡爾等人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而已經忍受不了她的奧德麗則是用力地将手中的刀叉放到桌上，一邊指責她的無禮一邊繞到對面拉起奧莉薇亞的手，然後拉着奧莉薇亞離開了餐廳。

到了自己的房間後，奧德麗氣得一邊來回踱步一邊罵着斯蒂芬妮的無禮，而本來被斯蒂芬妮的話氣到發抖的奧莉薇亞只能将自己的怒氣先放到一旁，她先是吩咐女傭送茶進來，然後拉着有些喘不過氣的奧德麗坐到沙發上，在替她拍背的同時說話安撫她。

過了好一會，奧德麗這才緩過氣來，并且用着飽含歉意的語氣說道：「親愛的莉薇，我很抱歉讓妳經歷了這一些，真不曉得她怎麽能這樣不知廉恥說出那些話！噢，還有卡爾，麻煩妳也幫我向他道歉……」

見她說着說着又有生起氣來了，奧莉薇亞只能轉移話題：「關于泰坦尼克號的首航，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讓卡爾替她弄到船票，她想搭的話就讓她一個人去搭吧。」

「就算妳不幫忙，在知道卡爾跟我們即将成為姻親之後，她也會利用霍克利的名義替自己弄到一張的。」說到這裏，覺得有些頭疼的奧德麗忍不住擡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我現在是擔心她到時候會在船上肆意妄為、得罪那些頭等艙的夫人們，到時候我們和霍克利家都有可能被連累。」

「總有辦法讓她參加不了首航的。」在說話的同時奧莉薇亞的腦袋裏閃過許多方法，像是下個藥讓斯蒂芬妮卧病在床，像是直接将她給軟禁在家讓她哪裏都去不得……

「不行，妳姨夫雖然覺得她是個麻煩，但是除了不給她錢之外他從沒想過要對她做什麽，更不用說他也從來沒有斷過她的生活費。」猶豫了一下後奧德麗便搖了搖頭，并且語重心長地補了一句，「而且妳也最好不要讓卡爾知道妳曾有這樣的想法。」

她的勸告讓奧莉薇亞有些不以為意，畢竟卡爾在商場上的手段可是比她想的那些方法來得心狠手辣多了，只不過表面上她還是點了點頭，「那妳有什麽想法嗎，姨母？」

沉默了好一會後，奧德麗這才開口說道：「讓卡爾也幫我弄張票吧，在船上我會看好她的，順便将她和我們的關系及所有事跡告訴那些美國人，免得之後她留在美國的上流社會胡鬧時将她的所作所為遷怒到我們或卡爾身上。」

聽到她這麽說，奧莉薇亞緊緊皺起眉頭，但很快就恢複原狀，她為她倒了一杯花草茶，随後便有一句沒一句聊起了其他事情。

過沒多久，埃德加和卡爾便過來找奧莉薇亞一起回坎貝爾宅，而亨利還在送他們出門前為了斯蒂芬妮的事向她道歉。

因為擔心奧莉薇亞的關系，所以在送她和埃德加回到坎貝爾宅邸後卡爾并沒有馬上離去，反而是跟着他們一起進屋，并且拿過了賴福傑送上的熱湯、催促着晚餐時因為被斯蒂芬妮影響食欲而沒什麽吃的奧莉薇亞多少喝上一點，那是他在用餐時找借口離席吩咐賴福傑去倫敦最好的飯店買來的。

在她喝完湯之後，埃德加便告訴她斯蒂芬妮仍舊堅持要參加泰坦尼克號的首航、不管亨利怎麽勸都不肯放棄的事，而她也将奧德麗打算跟着斯蒂芬妮一起上船的事告訴他們。

皺着眉思索了好一會後，奧莉薇亞才用着無奈的語氣說道：「除了姨母的船票之外，也幫我弄一張吧，卡爾，我擔心姨母一個人會被洛朗特夫人給氣出病來的。」

「既然這樣，那我也跟着一起去吧。」見到她總算松口答應了，本來就想參加泰坦尼克號首航的卡爾連忙附和道，「因為煤炭工人罷工的關系，所以到現在連頭等艙的票都還有剩，我應該還能弄到相鄰的房間。」

聽見他這麽說，埃德加也忍不住開口了：「既然你們都要去了，那可以再幫我多要一張票嗎？先前艾蕾諾跟我聊天時也提到了泰坦尼克號，雖然她并沒有說，但我能看得出來她挺感興趣的。」

能幫上未來妻舅的忙，卡爾顯得十分高興，他甚至還熱心地詢問道：「只要一張就好嗎？你跟約瑟夫呢？」

「就像你說的，英國的工人們還在罷工呢，我跟約瑟夫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說完之後，埃德加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去打電話告訴艾蕾諾，你們慢慢聊。」

在他離開了客廳後，卡爾便馬上起身改坐到因為心情不好而板着一張臉的奧莉薇亞的身旁，并且低頭親了下她的額角，「開心一點，親愛的，這将會是我們的第一次旅游！」

「要不是看到你，洛朗特夫人也不會突然想起白星航運、更不會吵着要參加首航，」奧莉薇亞側着頭瞪向他，「在你跟着我們出門之前我制止過你的！」

「好的，我的錯。」雖然她仍舊板着一張臉在生氣，但目前心情很好的卡爾還是忍不住再度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我會送妳一個禮物來補償妳的，我保證，我的奧莉薇亞。」

作者有話要說：

不搭船還能叫泰坦尼克號嗎？所以女主再怎麽不想她還是會搭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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