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 27

奧莉薇亞和卡爾一行人是第一批到頂層甲板的乘客，當他們抵達的時候船員們正在手忙腳亂地将堆棧好的救生艇翻正、移動到吊艇架用繩索下方。

他們如此不熟練的動作讓曾經看過卡納德航運的船員進行逃生演習的奧莉薇亞狠狠皺起眉頭，她緊緊握着身旁的艾蕾諾的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而知道她這個動作代表她正處于十分焦慮的狀态，所以艾蕾諾便回握着她的手安撫她，只不過當艾蕾諾開口打算詢問到底發生什麽事的時候，原本在另一邊監督船員放下救生艇的安德魯斯發現了他們的到來，并且快步朝他們走來。

「坎貝爾小姐、霍克利先生……」在向奧德麗和艾蕾諾點頭致意後，安德魯斯便對着奧莉薇亞和卡爾一臉激動地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你們挽救了我的嚴重疏失……」

「你道謝得太早了，安德魯斯先生。」相較于臉上帶着微笑的卡爾，奧莉薇亞的表情十分凝重，「因為原本預計搭上卡帕西亞號的乘客只有我、我的姨母、艾蕾諾、卡爾以及我們的仆人們，所以卡帕西亞號上的裝載的救生艇只有六艘，海官加船員也只有七十名。雖然我已經讓他們準備好救生艇，在卡帕西亞號抵達時就會立刻放下救生艇。在我的設想裏，靠着二十六艘的救生艇我們應該能夠在一個小時內将所有乘客和船員轉移到卡帕西亞號上，但……但是泰坦尼克號的船員好像沒有經過足夠的逃生訓練，我擔心時間會有所延誤……」

聽見她這麽說，安德魯斯下意識看向船員們所在的方向，并且正好看到其中一個船員因為弄錯了穿繩方向而被三副彼得曼責罵的模樣，這讓原本因為知道卡帕西亞號即将到來而稍稍放松了點的他再度緊張了起來。

比起奧莉薇亞，身為泰坦尼克號的設計師的他更理解船上的人事組成，大多數的船員都是半個月前才招募的，而其中也只有不到六分之一的船員參加過泰坦尼克號的試航。他也很清楚，原本今天早上該進行一次逃生演練的，但卻臨時被史密斯船長給取消了，所以船員們只在泰坦尼克號首航出發當天進行過一次簡略的逃生演習，而且在那場演練裏也只有二十幾名船員練習過該怎麽降下救生艇。

看出他臉上的焦躁與懊惱，卡爾和奧莉薇亞便知道了泰坦尼克號的船員确實是缺乏逃生訓練的事情了。前者也馬上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後者則是開口說些話、試圖讓他能夠稍微冷靜下來：「這次卡帕西亞號上的船員大多是卡納德航運的長期雇員，他們對船上所有器具的操作工作都很熟悉，到時候他們會随着卡帕西亞號的救生艇一起過來并且幫忙救援工作，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将二十艘救生艇都載滿人放下泰坦尼克號……」

「的确……」

她的話讓安德魯斯的心情平複了一些，只是沒多久他又開始煩惱起另一件事，他轉頭看了眼正在與救生艇有段距離的甲板上玩着碎冰的乘客，又看了眼傳出美妙琴聲及衆人悠閑的交談聲的船艙，他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說實話，他知道頭等艙的客人們到現在還這麽從容是因為他們就和伊斯梅一樣、認為泰坦尼克號是一艘永不沉沒的船，而身為泰坦尼克號的設計師他應當對于他們的信任感到十分感動和榮耀，但是在現在這樣分秒必争的危機時刻他們那樣的認知卻給避難工作帶來很多困難。

「霍克利先生、坎貝爾小姐，」糾結了一下後，安德魯斯便硬着頭皮開口懇求道，「你們兩位在頭等艙的客人中有着很高的身分和地位，能否請你們幫忙說服客人……」

大概猜得出他要說什麽，所以沒等他說完奧莉薇亞便打斷了他的話，「坎貝爾家是卡納德航運的第三大股東，所以我和卡爾并不适合作為告知大家泰坦尼克號将要沉沒的事情的人。而且比起我們，安德魯斯先生、伊斯梅先生或是史密斯船長的話對大家來說更有信服力。」

因為情況急迫的關系，在她說完話之後安德魯斯也沒有時間猶豫，只能咬着牙轉身，帶着本來還想要找個地方躲到救生艇放下的伊斯梅進到船艙內，準備面對頭等艙的乘客。

在他們進去後，奧莉薇亞先是吩咐布魯克照顧艾蕾諾和奧德麗，她自己則是拉着卡爾走到一旁，然後用着嚴肅的口氣對着一臉不解的他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忙，卡爾。」

感受到她握着自己的手的力道不小，卡爾連忙說道：「怎麽了？」

「我想要給一些建議，但你知道的，比起一位有着貴族頭銜的小姐，史密斯船長還有船員們更願意聽從一位男士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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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需要在意的只有他們一行人是否能全部搭上救生艇，但是在今晚泰坦尼克號發生意外後，卡爾便不敢再輕忽她所說的一言一語，所以在點了點頭後，他便跟着她一起走向船長室的方向。

按照奧莉薇亞所說的跟船長要來了乘客和船員名單副本後，卡爾不解地詢問道：「我不明白，奧莉薇亞，這些東西有什麽用？」

「統計生還者名單、白星航運及保險公司的賠償作業都需要這些數據的。」頓了一頓後，閱讀過大量偵探小說的奧莉薇亞又補了一句，「也可以避免有人想要抛棄原來身分，冒用別人的名字或是用一個化名展開新的生活。」

就在他們說話的期間，已經有頭等艙的乘客陸陸續續地從船艙裏走了出來，并且在服務人員的幫忙下一個接着一個坐上救生艇，只是部分的頭等艙客人不知道是不理解目前情況的嚴重性還是自我中心慣了的關系，他們在踏入救生艇的時候不斷嫌棄位子窄小不舒服，還堅持帶着行李箱入座，最誇張的是，還有一位夫人要求将她的寵物一起帶上救生艇，而她的寵物還是只大型犬。

「不知所謂！」

看見這樣荒唐的一幕，卡爾和奧莉薇亞氣得不輕，所幸，即便船副和船員們不想得罪頭等艙的船客，他們還是制止了她将那只大型犬帶到救生艇上，而且也有同樣看不過眼的頭等艙客人出聲嘲諷，說如果她真的那麽喜愛那只狗那就把她自己的位子讓給牠。

在那個夫人悻悻然地坐進救生艇後，奧莉薇亞這才轉過頭跟卡爾說道：「我剛才聽那些船員說只有女士和孩童能夠坐進救生艇，但這樣是不行的。你去跟史密斯船長借揚聲器，确保每一艘救生艇上都能有八到十位男士，并且告訴他們，他們必須幫忙在卡帕西亞號抵達之後盡速将救生艇劃向卡帕西亞號，另外，卡帕西亞號的船員不足，所以那些先搭到救生艇上的男士到時候在卡帕西亞號上必須幫忙拉救生艇的繩索，甚至是跟着船員一起劃着空的救生艇上回來救人。」

原本她并不想浪費時間解釋這麽多的，但是不少頭等艙的男士都具有紳士風度及騎士軍人精神，他們不願上船占據女士們的逃生機會，而他們的妻兒又堅持跟着他們丈夫或父親一起共進退，所以她必須讓卡爾将緣由說清楚，讓他們知道他們坐上救生艇并不是剝奪其他人的生存機會，而是救助更多人最有效的方法。

點了點頭後，卡爾将賴福傑留在奧莉薇亞的身邊保護她，然後獨自一人去找史密斯。

看見他離開後，奧莉薇亞走向正朝她招手、讓她趕快坐進救生艇的艾蕾諾和奧德麗，只不過她卻只是讓她們、愛莉等三個女仆及布魯克先上救生艇，而她則是站在甲板上将手上的名單交給艾蕾諾，「親愛的，記得，不管是船員還是乘客，一定要先核對了身分才可以讓他們進入船艙休息，知道嗎？卡帕西亞號的船長會幫忙妳的。」

随手将那份名單塞到佐伊的手裏後，艾蕾諾馬上反手抓住她的手，「那妳呢，莉薇？妳怎麽不一起上船？！如果是因為卡爾的話……」

「跟他無關，妳知道的，我并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我只是還有事情需要處理，等到事情弄好了，我會馬上搭上之後的救生艇。」又轉頭安撫了奧德麗幾句話後，奧莉薇亞便對布魯克囑咐道，「保護好她們。」

在她交代完艾蕾諾的時候，卡爾也用了揚聲器将她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大聲傳達給了正在甲板上的船員和乘客們，而如同她所預料的一樣，有許多原本不願意上救生艇的男士總算願意改變心意了，像是年老的梅西百貨創始人斯特勞斯，像是美國富豪亞斯特四世和古根海姆……

因為他說的那番話，許多坐進救生艇裏的人都在跟他道謝，只是他并沒有心思為此而高興。

沒有在救生艇裏看到奧莉薇亞的身影，他連忙四處張望尋找她或者是賴福傑，穿梭在人群裏好一會後他才找到了賴福傑，并且看到了正站在他前方不遠處的奧莉薇亞，只不過在看見奧莉薇亞還沒有上救生艇，而她面前那艘艾蕾諾所坐着的救生艇又坐了快一半的人了，他便立刻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然後一邊帶着她往前走一邊急促地說道：「奧莉維亞，妳必須快點坐上救生艇，我會盡快找到另一艘坐上去的……」

「不，卡爾，我還可以再等一會……」正當奧莉薇亞打算解釋的時候，她發現另一邊的船員打算将一艘只坐了不到一半的救生艇往下放，所以便立刻轉移了話題，「讓他們停下，卡爾！這種木殼式救生艇最多可以承載六十五個成年人，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聽見她這麽說，卡爾也只能帶着賴福傑趕過去，值得慶幸的是，他才沒說幾句話，察覺到這裏的騷動的安德魯斯便趕過來，他同樣訓斥了想要就這麽将救生艇放下的船員們，并且開始來回巡視着、确保了所有救生艇都有坐滿乘客。

見到奧莉薇亞吩咐的事情有人處理後，卡爾便又回到了她那身旁，只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勸說她趕快上救生艇時，她便先一步開口了，「我還有話想跟你說，說完我就馬上上救生艇。」

以為她是為了自己才特別留下的，深受感動的卡爾便迅速點了點頭，「好，妳說。」

「第一，讓史密斯船長派人去将食材和藥品移到甲板上，只要卡帕西亞號一出現，就讓船員們将那些東西放到一艘救生艇上，要不然卡帕西亞號上根本沒有足夠兩千六百人份的食物能夠撐到補給船的到來。第二，救生艇的數量已經足夠讓頭等艙和二等艙的女性乘客和孩童搭乘了，你必須讓史密斯船長下令開門讓三等艙的乘客上來，要不然之後輿論的壓力不是我們能夠輕易解決的。比較值得慶幸的是，三等艙的乘客會比頭等艙的乘客更能聽從船員們的意見，你們在安排他們上救生艇時并不會遇到太大的困難。最後，這其實不是必要的，但如果你想要賣給其他頭等艙乘客一份人情的話，那你可以讓那些舍不得自己行李的客人派出他們的仆人去拆門板，然後讓他們将行李箱綁到門板上，如果時間允許的話，順便讓仆人或船員把那些行李降到海面上，在所有乘客都轉移到卡帕西亞號上後我會派船員去打撈。」

原本以為能夠聽見她說些舍不得自己之類的情話的卡爾先是愣了一下，随後便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已經是這樣的時候了，妳就沒有其他的話要對我說了嗎？！」

「這對你來說是一個機會，卡爾，只要好好運用的話，一個爵位一定跑不掉，雖然只是終身的，還能贏得遍及歐美的好名聲。」即便知道他是因為什麽而不滿意，但是實事求是的奧莉薇亞還是繼續說道，「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和賴福傑先生的安全，只有卡帕西亞號在接下來半個小時內抵達你們才可以留下來幫忙。如果到時候卡帕西亞號還沒有來而所有救生艇都坐滿了，那麽你們便去找大塊的門板，盡量不要讓自己泡在海水裏太久，要不然……」

「好，妳說的我都記下來了。」見到已經有六艘救生艇已經慢慢被往下放、三艘救生艇又快坐滿了人，卡爾連忙出聲打斷她的話，「妳趕快上去吧。」

說完他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拉着她走到最近的一艘救生艇，他先是抱了她一下，又親了親她的兩頰，然後在扶着她上救生艇後對着已經坐在上面、與他們比較熟識的布朗夫人說道：「不好意思，布朗夫人，她的左手受傷了，沒有辦法幫忙劃船，請幫我照顧她。」

曾經在前天的晚宴上看過他是如何對奧莉薇亞細心照顧的布朗夫人迅速點了點頭，「我會的，你也照顧好自己，卡爾。」

「謝謝。」

在卡爾退離了救生艇幾步後，船員們便開始将坐滿的救生艇往下放，而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站在欄杆邊的他離自己越來越遠時，奧莉薇亞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揪了起來，疼得她有些無法呼吸。

她用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裙子、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從那股疼痛中緩了過來，而查覺到她的異狀，她身旁的布朗夫人便擡起手來在她的背上輕拍了幾下，「不會有事的，親愛的，卡爾絕對會好好的。」

奧莉薇亞沒有說話，她只是朝她笑了笑，随後便努力讓自己想着其他的事來轉移注意力。

就在她所在的救生艇剛被放到海面上、船上的男士們在船員的指揮下開始動手劃船時，一陣響亮的船笛聲突然響了起來，而傳出聲音的方向有着一個細小的光點，雖然細小但卻有越變越大的趨勢，緊接着比他們還要早放到海上、目前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救生艇上發出了歡呼聲，坐在船頭處的船員也開始搖晃着手上的手電筒，随後泰坦尼克號上也爆出了同樣的歡呼。

幾乎不用多想，奧莉薇亞便意識到卡帕西亞已經到了，并且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得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将搭乘的船從盧西塔尼亞號改成卡帕西亞號，畢竟盧西塔尼亞號也是艘豪華郵輪，雖然沒有泰坦尼克號那樣擁有許多頭等艙設備、三等艙的設施也沒有那麽好。

卡帕西亞號一開始只有二等艙和三等艙，其他部分都是用來幫忙運輸冷藏食品的，後面才出現了頭等艙。頭等艙和二等艙僅僅只有100和200個套房，也沒有多少休閑設施，我覺得這樣的郵輪才能讓乘客們慢點從遇難的情況下……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