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侍妾

衆将士在外面喝酒，我在暫時駐紮的營帳內為自己沏了一壺茶，茶葉雖算不得上品，卻聞着也有一股濃郁的茶香。喝了一口，淡淡的澀意傳來。外面喧嚣着，我一個人在內飲茶，倒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恰在這時，門簾被掀開，我擡頭望去，白『色』的铠甲在燈光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芒，是藍玉。很久沒見了，一見到他來，我很是欣喜，連忙站起來迎過去，“藍玉，你怎的有空來看我？夫君在犒勞将士們，你理應跟着他們一起熱鬧才是！”

藍玉寒着臉重重的坐在桌子旁，手砸在上面，水壺與茶杯均被震得跳起了身。“什麽犒勞将士？我看是趁着這個機會給自己納一房小妾才是！”

“藍玉，你在說什麽混話？”

“姐，我替你感到委屈，你追随他這麽久，吃了這麽多苦，還一直随軍，都不能和自己的孩子見面，可是他呢，他居然當衆接納了一個別人送給他的舞女！這不明擺着嗎，他就是想給自己納一房小妾！”

我心中一震，斷然道：“怎麽會？夫君不是那種人！”

藍玉臉上浮出一絲冷笑，“哼，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喜新厭舊！”

“藍玉！”我打斷他的話，“莫要胡言『亂』語，大帥他自有分寸！”

藍玉憤憤道：“姐，你又向着他，想當初你從陳友諒那裏受盡虐待，回來是他僅僅因為衆人的反對就可以罔顧你的生命，對你置之不理。要不是我去迎接你，還不知道又有什麽變數！如今又是，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全軍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家都起哄讓他再次洞房花燭呢！他就那樣大喇喇的接受了那名舞女，這難道是我誣陷他不成？你是沒見，那舞女身穿大紅『色』的舞衣，扭動着銀蛇似的水腰，在他面前晃啊晃，別提動作有多麽妖嬈了！”

見藍玉如此激動，我想如果再繼續維護夫君，恐怕藍玉又要像上次那樣負氣不理我了。于是我話頭一轉，淺笑道：“藍玉，你莫要生氣，我知道你向着姐。只是這些事情是我和夫君自己的事情。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就留給我自己解決好了！”

聽了我的話藍玉的憤怒稍微平息了一些，“姐，我真的是很替你不甘心！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會的！”我微笑着回答他。

“好吧，姐，外面的很多将士還等着我去呢，我就先走了！”說罷，轉身離去。

藍玉離開後我獨自坐在桌旁，心中對于他說的話感到有些惆悵。我與夫君成親也有幾年，這幾年一直戰『亂』頻繁，我便也沒有想過為他納妾的事情，如今藍玉這樣一提起，心中也回想了幾分。只是我仍舊不願相信夫君說他只愛我一人，真的就會接納那個女子嗎？

坐到深夜，仍舊沒有想要休息的跡象，門簾“嘩啦”一聲被掀開，我循聲望去，夫君走了進來。我心中大喜，連忙迎了過去。若是在往日夫君定會問我為何還不休息，不必等他早些休息之類的話，但是今天他卻沒有說。

“秀英，我看到還有燈亮想你肯定還沒有睡，所以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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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一笑，“夫君，你犒勞軍士們，想你也累了，不如我服侍你休息吧！”

夫君擺擺手，淡淡道：“不必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讓你安排。”

見夫君如此冷淡，我心中不免“咯噔”一聲，他這是怎麽了？然而還未等我問出口，夫君接着道：“你進來吧！”

這時，從門外進來一個女子，身穿紅『色』舞衣，年紀大約十七八歲，面容嬌美，眼角眉梢略帶妩媚，然而卻含有一絲怯意。只見她走到我身邊對我盈盈一拜，聲音甜美，“夫人！”

我當下心中一震，這應該就是藍玉所說的那個舞女。我将她扶起，淺笑道：“快請起！”

夫君接着道：“秀英，你為她安排一間單獨的營帳！”說罷，他轉身離去。

營帳內只剩下我們二人，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我忙拉着她，說道：“快坐吧！”

舞女猶豫一下便坐了下來，并說道：“謝謝夫人！”

“看你年紀還小，不如我就稱呼你妹妹如何？”

見我如此，舞女的眼中『露』出一絲惶恐，忙起身再次一拜說道：“夫人，奴婢身份卑微，怎敢和夫人以姐妹相稱？”

我和善的拍拍她的手，“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既然大帥接納了你，從此以後你就是他的人了，叫我姐姐就行！”

舞女低頭，眼眸下垂，“可是大帥并沒有給我任何名分！”

聽了她的話，我心中暗道：“原來她在乎的是這個！恐怕那眼角眉梢流『露』出來的怯意也是因為這個。”但是我卻不能捅破，夫君既然将她帶回來必定有他自己的意思，便道：“妹妹，如今正在戰『亂』，夫君難免會在這方面有所怠慢，妹妹你也別太在意。對了，妹妹如何稱呼？”

她聽了我的話，沒有多說其他，只是回答道：“奴婢叫蘇蘇。”

“蘇蘇？”我笑了笑，“很好聽的名字。你家住哪裏？是哪裏人氏？”

“奴婢不知道，從小便被賣了，輾轉流落到異族人手中，他們開的歌舞坊，便讓我在那裏賣藝。後來戰『亂』，又被買走，如今送給了大帥！”說到這裏，她猛然跪在地上，拉着我的手痛哭，“夫人，求您不要趕我走，奴婢知道你和大帥夫妻恩愛，奴婢也沒有想要過什麽，只求夫人能夠讓奴婢待在大帥身邊，哪怕大帥永遠不給我名分，只要不要再将我賣給其他人！”

看到她如此，我慌忙将她扶起，“蘇蘇，你這是說哪裏的話？我何時說過要趕你走？你快起來！”

“真的？夫人你真的不趕我走？”蘇蘇聞言，破涕為笑，站了起來，“多謝夫人，蘇蘇感恩不盡，一定會報答你的！”

我淺笑：“說什麽報答不報答的，同是女子，在這『亂』世中你也不容易。我會向大帥求情讓你留下。”若說一開始我還對她存在提防，然而這時，她的心思我卻明了，她不是那種在乎名分的人，她只是想要給自己的生活一份保障。同為女子，怎能忍心讓她一直在外，夫君的為人我自然是相信，但不代表其他人會如同夫君這樣。再說了，蘇蘇是別人進獻給夫君的，若是才接納就給了別人也不妥當。

“蘇蘇，我看你也累了，不如我先給你安排一間營帳你住下來可好？”

我正打算出去為她做安排，哪知她忽然抓住了我的袖子，怯生生道：“夫人，我一個人怕，我，我……”

見她欲言又止，我便問道：“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夫人，我可不可以和你住一間？”

我皺眉道：“這不太好吧，夫君每晚都會回來休息，你在不方便。”

“夫人，就一晚，就今晚。我想大帥今天犒勞軍士，定然不會回來了。我初到這裏人生地不熟，夫人待我如此親切，真就如親姐姐一般！妹妹只是想和自己的姐姐住一晚，也不行嗎？”

聽了她的話我淺笑道：“你呀，嘴真甜！好吧，我去收拾收拾，今晚你就和我一起住在這裏，我也會命人通知大帥一聲。”

見我答應了她的請求，她喜不自勝，“謝謝姐姐！”一個轉身，火紅的舞衣翻轉，像似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更似天邊瑰麗的晚霞。我忽然感嘆：“年輕真好！”

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看到蘇蘇還在睡覺，一旁的大紅『色』舞衣落在地上。我替她将舞衣撿起，放了起來。昨晚是為了表演，才穿着這身衣服，如今已經過了表演的時候看她也沒有換洗的衣物便将自己的一套幹淨衣裳拿出來放在她身旁。

也許是聽到了我走路的聲音，蘇蘇醒了，『揉』着惺忪的雙眼開口道：“夫人，你醒了。怎麽也不叫醒我呢？”

我柔聲道：“看你睡得熟，我就沒有叫醒你。你的舞衣我已經替你收起來了，這是我的衣服，你換上吧。在軍中不比在別處，穿的太過妖嬈影響不好。”

原以為她不喜歡這素『色』的衣服，沒想到她反而很欣喜接過衣服，說道：“夫人，謝謝你！我本就不喜歡那種舞衣，也是被迫賣藝才不得不穿！”

我拍拍她的手，淺笑道：“那就好！”

自此之後，蘇蘇就總是跟在我身邊，形影不離。每逢藍玉見到蘇蘇，總是嗤之以鼻。我知道藍玉對蘇蘇有看法，但是我也沒有任何辦法，有些時候這些偏見不是輕易就能解決的了。

對于蘇蘇的事情夫君沒有再和我多說過半分，每次蘇蘇見到夫君也總是有些怯然。夫君對于蘇蘇的反應很平淡，既沒有過度熱情卻也沒有不聞不問，匆匆問候一句，也算是打了招呼。

對于夫君我是相信，對于蘇蘇我也再沒有半分懷疑，只是夫君對于蘇蘇的事情遲遲沒有表态，也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