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走進住院大樓後，姜淼淼明顯感覺到空氣中的溫度又下降了，不過他看了看其他人，發現他們依然表情如常，似乎全無察覺。

這還是他得到黑色手機後第一次進醫院，雖然現在仍是大白天，但他絲毫沒有感覺到醫院裏的陽氣，只覺得渾身涼飕飕的。

他悄悄用餘光打量四周，住院部的走廊上或站着或坐着幾個身穿藍白條相間病號服的病人，他們用好奇或者麻木的眼神注視着來人。

姜淼淼壓下心裏的怪異感，正要收回視線，餘光卻瞄到一個病房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團黑影，他連忙望了過去，卻發現那只是一團不成形的黑氣，非常微弱，轉瞬即逝。

很快他便發現，醫院裏到處都是這種不成形的黑氣，尤其是背陰處、角落處、縫隙處這種陽光無法直射的地方，有些非常微弱且不穩定，有些則能夠停留片刻……

姜淼淼決定假裝看不見，只要他看不見那些黑氣，那些黑氣就無法傷害他！

不過他觀察了一會兒後，得出了這些黑氣應該沒什麽攻擊性的結論，因為他發現這些黑氣頂多只會微微蠕動，一不小心碰到陽光，立刻就會原地消散。

他嘴角微抽，這也太弱了吧。

李老師的病房在住院部第四層，因為探病的人衆多，他們不得不分批次坐電梯，姜淼淼是最後一批坐電梯的人，上了電梯後，他打量了一下電梯按鍵，發現住院部的樓層并不高，總共只有六層，但卻有負一層負二層負三層，這棟樓其實并沒有第四層，只有第3A層。

像醫院這樣的地方搞搞封建迷信似乎也挺正常，他也沒有想太多，很快便随着其他同學一起離開電梯，朝着李老師的病房走去。

作為一個大學老師，李老師住的是條件不錯的單人病房，病房還算寬敞舒适，馮黃南等先到的同學已經占了病房小半的空間，所有人合資一起買的禮物則放在一旁的沙發上。

李老師恢複得還不錯，精神很好，紅光滿面，一旁的一雙子女情緒也挺穩定的，看來老人家沒什麽大礙。

姜淼淼悄悄松了一口氣，前陣子李老師給他打過電話想給他介紹工作，當時被他敷衍過去了……結果沒多久李老師就出了車禍，接到馮黃南電話的時候他都懷疑人生了，難道他的倒黴都能隔着電話線憑空傳染了？

雖然姜淼淼依然不知道李老師出車禍這件事和他有沒有關系，但現在見到李老師安然無恙，他還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次多虧了馮黃南同學，聽說那位主任本來已經下班了，多虧了他打電話聯系到主任，不然家父的手術可能沒有這麽成功，病房的事也麻煩馮黃南同學了，原本醫院的床位已經滿了，沒想到馮黃南同學不僅給家父找到了一個床位，而且還是一個單人病房。”李老師的子女對馮黃南贊不絕口，馮黃南則揚着下巴，面帶微笑，一旁的同學們聞言，也紛紛誇起了馮黃南。

“班長果然不愧是班長啊！真有你的！”

“班長你連中心醫院的主任都認識？人脈真廣！”

“班長果然是我們這些人裏混得最好的！面子還挺大啊！”

……

馮黃南微微一笑，十分謙虛：“不不不，這沒什麽的，我也是找朋友幫的忙，只要能幫上李老師的忙，我就很開心了。”

李老師也朝馮黃南點頭示意，看到這麽多曾經的學生來探望他，他的心情顯然變得不錯，而在看到角落處的姜淼淼後，他頓了一下，板着臉故作生氣地說：“姜淼淼，你怎麽不過來和老師打個招呼？”

姜淼淼連忙走上前去，和李老師打了個招呼，上大學的時候，他的成績不錯，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李老師特別喜歡他的論文，所以每次上課的時候也特別喜歡點他回答問題，對于他畢業之後沒有選擇繼續考研和留校這件事，李老師一直深感遺憾。

師生二人寒暄了幾句後，馮黃南忽然插話道：“好了，李老師才剛剛做完大手術，需要多休息，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

李老師似乎這才注意到馮黃南，他朝馮黃南點了點頭：“這次真是麻煩馮同學你了……”

馮黃南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他進病房這麽久，李老師主動對他說的話加起來還不到五句，多半都是客套生疏的感謝話，而姜淼淼明明才剛到不久，李老師卻已經主動拉着姜淼淼說了幾分鐘的話了……明明是他先來的，明明是他幫的忙……

這一幕多麽似曾相識，就像大學時期不管他怎麽努力，姜淼淼總能輕而易舉地在考試中超過他，他不認為姜淼淼比他優秀，因為他知道李老師總是格外偏愛姜淼淼。

姜淼淼不知道馮黃南此時的心理活動，他的注意力已經被此時窗外的天色吸引走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天已經黑了，而且是一下子徹底全黑了，沒有一點點的中間過渡環節。

雖然這個時間點也差不多該天黑了，但他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心裏湧出了些許不太妙的預感，他下意識看了一旁的孟重黎一眼，然而從大佬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他沒有看出一點情緒變化。

于是他默默安慰自己，大佬表情沒變化就說明問題不大……

随後他們一行人在李老師一雙子女的千恩萬謝下離開了病房，當然他們感謝的對象主要是馮黃南，馮黃南嘴巴上十分謙虛：“沒有沒有，我也沒幫上什麽太大的忙，舉手之勞罷了。”

姜淼淼盯着窗外漆黑無光的夜色，心裏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了，而當他收回目光往前看的時候，發現前方的走廊上忽然出現了許多病人，這些穿着藍白色條紋病服的病人幾乎将走廊擠得滿滿當當毫無縫隙，他們面無表情麻木呆滞地看着姜淼淼等人。

姜淼淼內心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剛才走廊上明明沒有這麽多病人，怎麽天黑之後全都跑出來了？等等，這些家夥真的全部都是醫院裏的病人嗎？

他們身上的病號服倒的确是這家醫院的病號服……他們應該是這家醫院的病人，不過也許是“曾經”的病人。

姜淼淼假裝沒看到他們，然而當他從這群病人面前路過的時候，他發現這群病人雖然一動不動，但眼珠子卻仿佛随着他的移動而轉動，這畫面十分的怪異。

他繼續假裝沒看到，前方不遠處就是電梯了，馬上就能離開這裏了！

很快，他們一行人走到了電梯前，就在此時，電梯正好到了這一層，電梯門一開，一個年輕男人走了出來。

姜淼淼随意一瞥，發現這個年輕男人長得不錯，衣着打扮也頗有品味，而且好像有點眼熟。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馮黃南率先向前一步，語氣十分殷勤：“蕭少，你也來探病？真是巧！”

随着其他同學小聲的議論，姜淼淼隐隐約約想起眼前這人的身份，蕭少烨，華夏市知名企業家蕭勞烨之子，長相帥氣年輕有為，在微博上小有名氣，有不少女粉絲。

蕭少烨漫不經心地看了馮黃南一眼：“是你啊，你也來探病？正好一會兒去吃個飯吧。”兩人不僅認識，關系似乎還不錯。

馮黃南雙眼一亮，顯然巴不得立刻點頭同意，但他還是故作猶豫道：“蕭少，雖然我很樂意，但我之前已經和我的同學們說好了……”

其他同學見狀，連忙給馮黃南解圍：“班長你就去吧！不用管我們了！下次再一起吃飯也是可以的！”

馮黃南故作惋惜：“那我們下次再約吧！”

然後他便留下來等蕭少烨，讓其他同學先下去。

姜淼淼再次落到了最後一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空的電梯，好不容易等到了電梯，蕭少烨都探完病出來了。

電梯門一開，裏面居然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姜淼淼內心又冒出了那種怪異的感覺，明明之前好幾輪電梯都是滿員，怎麽這一次一個人都沒有？

他又悄悄看了大佬一眼，然後才在那兩個人之後進了電梯。

蕭少烨全程沒有看姜淼淼一眼，顯然只把他當成了路人甲，馮黃南倒是笑呵呵地看着姜淼淼問：“姜同學怎麽還沒走？在等我們嗎？”

姜淼淼納悶地看了馮黃南一眼，臉上的表情十分明顯：我為什麽要等你們？

馮黃南頓時一噎，誰見到蕭少烨不想抱大腿，沒看到之前那些同學都很識相嗎？

不等他說什麽，原本正要關門的電梯卻忽然發出了一陣警鈴——

蕭少烨愣了一下，有些驚訝地問：“超載了？”

姜淼淼環顧四周一圈，整個電梯裏只有他們四個人，根本不可能超載……等等！

他默默地看向了孟重黎，難道是大佬超重了？

馮黃南臉色一變，有些難看：“超、超載？怎、怎麽可能……”

氣氛瞬間變得凝重，一直沉默不語的孟重黎忽然開口道：“有東西上來了。”

馮黃南的臉瞬間變得又綠又白，嘴唇微微顫抖了起來。

就在此時，警鈴聲忽然停了下來，然後電梯門緩緩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