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手術前夜

顧展眉不認為這場手術有多需要去考慮。

所以在沈壽元确定人員名單的時候，她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她還以為你做手術的人員名單會一直保密。

可是周日的早上，人員名單就登上了報紙。

關曉凡一直不贊成顧展眉主動參加這場手術，現在參加手術的人員名單一出來，關曉凡那邊就急了。

直接一通電話打過來，就問她：“不是了不讓你參加這場手術嗎？你怎麽還沒有退出來？”

“只是給一個普通病人做一場手術而已，為什麽一定要退出來？”

關曉凡擰眉：“元正他是普通人嗎？他不是，他的手術要是失敗了，他資助的那些大學生，她捐建的那些山區學裏面的學生，一個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你還想不想混了？”

“沒有你的這麽嚴重。”顧展眉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笑着跟她開口解釋，“手術方案跟手術中可能會出現的後果已經都跟病人的家屬過了，而且在進行手術之前也會簽訂手術協議的，不會出事的。”

“別人的手術也就罷了，但是元正的不一樣。”

關曉凡還是苦口婆心的想要勸她放棄這次手術：“展眉，這次手術你放棄吧。”

“曉凡，我拒絕。”顧展眉這句話的清晰而蘊含力道，十分認真不容改變。

關曉凡皺緊了眉毛，不知道顧展眉為什麽在這件事情上如此的堅持：“你怎麽這麽不聽勸？”

“我去病房裏面看過元正，”顧展眉一手握着手機，長長的眼睫微微垂下，沒有人能看見她眼睛中的神色，但是她的聲音，卻微微壓低了一下，“我看到他的時候，想到了我爸。”

關曉凡嘴巴裏面勸阻顧展眉的那些話，全部都在顧展眉出這句話的時候，哽在了喉嚨裏面。

顧展眉的父親也是癌症去世的。

每一個醫生，都會避免去做自己至親的大手術。

因為，感情會左右了自己的水平。

哪怕是最頂尖的醫學教授，都會對自己至親之人的手術有所猶豫跟迷茫。

顧展眉當時沒有參加她父親顧然的手術，所以對父親去世，自己卻身為醫生無力去挽救而一直懷着愧疚的心情。

現在，元正出現，顧展眉無論如何都要參加這場手術，都要去試一試。

因為，她看到元正的時候，就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即便已經是生命最後的窮途末路，但是，卻還是想要放手去搏一把。

贏了算是賺到，輸了，也無可遺憾大的。

顧展眉想到自己的父親，心裏面就在針紮一樣的疼。

她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下之後，才開口：“曉凡，你知道嗎？”

“什麽？”關曉凡問她。

顧展眉握着手機，眼睛看着床邊被風輕輕吹起來的白色窗簾，開口道：“我很佩服元家人的做法。”

“什麽做法？”

“在窮途末路的時候，還能去搏一把。”

幾乎在所有的醫生看起來，元正都沒有治愈的可能了，可是，元家人卻懷着希望，要做最後的掙紮，力排衆議，铤而走險的去進行這一場手術。

而元正，也同意了家人的做法。

這種決定，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很多人在這個時候，都是想要進行保守治療多活幾天是幾天，但是元正跟他的家人不一樣，他願意铤而走險去試一試。

如果成功，活着的時間會加倍的增長，但是如果失敗，活着的時間就會驟縮。

關曉凡聽着顧展眉這些，微微抿直了唇瓣，輕輕喊了她一聲：“展眉。”

顧展眉聽見關曉凡喊她的名字，便開口：“嗯？”

關曉凡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也絕對不會去更改這個決定，那我就只能夠祝你成功了。”

“我會盡力的。”

顧展眉微笑。

她會盡力，盡自己這輩最大的努力來做這一臺手術。

她希望這臺手術能夠成功，能夠讓元正比做保守治療活更長的時間。

顧展眉跟關曉凡聊了一段時間，門口傳來讓顧展眉去開會的通知聲，顧展眉這才放下手裏面的電話，跟關曉凡結束通話。

因為手術定在周一的上午，所以周六周日本來應該休班的醫生也都被叫了過來。

手術方案再三确定修改，終于在晚上九點多鐘的時候确定下來。

高副院長跟沈壽元都累的很，囑咐大家回去之後要好好休息之後，便驅車離開。

顧展眉本來是要從路邊打個出租車離開，但是巧的很。

剛到了路邊等了兩分鐘，就看見沈追開車出來。

沈追的車是很衆的一款車，不貴，也不是很便宜，聽是家裏人讓他買了準備娶媳婦兒的。

因為是前兩個月買的，所以還新的很。

現在在路邊停下，降下車窗來，就能夠感覺到在車的暖氣裏面，還有幾分汽車香水的檸檬味兒。

“顧醫生，晚上不容易等車了，我捎你回去吧。”

沈追這個人溫和。

顧展眉左右看了看馬路上，的确是不容易喊車，便打開車門上去：“那就麻煩沈醫生了。”

“沒事兒，順路。”

沈追之前跟她走的不算很近，顧展眉也是才知道原來沈追跟她回家的路是順路的。

外面天氣冷，沈追在顧展眉上車之後便将車窗玻璃給升上去了。

顧展眉也沒有注意看外面的人，只是搓了搓手，然後将擋着臉的圍巾給往下拉了拉。

“顧醫生确定參加明天的手術了？”

顧展眉被問這個問題問的多了，現在聽見別人問他，倒是也習慣起來了，笑了笑，便開口：“嗯。”

“那顧醫生今晚可要好好休息，我聽，明天早上八點鐘就要開始手術，按照計劃，最早完成手術的時間也是下午三點鐘，這樣一算，可是整整七個時呢。”

顧展眉将被靠在椅背上，笑着道：“如果順順利利的，七個時也不長。”

“要是臨時除了什麽岔，可能就要多加兩個時了。”沈追也是科室裏面的醫生，雖然不參加這次的手術，但是卻也聽他們反反複複的修改了幾次手術方案，有些事情在心裏面也有數的很了。

“我覺得手術一定會很順利的。”

“但願如此。”

沈追笑了一下。

顧展眉跟沈追一路上話也不多，但是話題也沒有斷過，兩個人倒是相處的還算是融洽。

快到了自己區的時候，顧展眉便開口道：“麻煩沈醫生啊前面停下吧。”

“你到家了？”

“嗯。”顧展眉點點頭。

沈追多少覺得有些奇怪：“我姐的顧醫生的家不是還要往前走一段路嗎？”

顧展眉笑着道：“我婚後換了住址，雖然還是原來那個方向，但是卻距離醫院近了許多。”

“那倒是很方便。”

沈追笑着開口。

可是，話完了，顧展眉就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兒。

沈追給她打開車門，看她進了區，然後才驅車離開。

顧展眉也是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才恍然想起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

沈追怎麽知道她家還要往前走？

她不記得之前跟沈追過自己家的住址啊？

這事兒她想不明白，也沒有往深處細想，便拿出鑰匙開了房門。

房間裏面沒有秦譽在，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她将包包往沙發上一放，然後就坐在沙發上，在癱了那麽一會兒之後，感受到肚餓得咕咕叫了，這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去廚房裏面找吃的。

明天的手術太重要，大家一開起會來，倒是就忽略了時間，一下就開的過了飯點。

到了九點多才結束，現在回到家，已經是十點鐘。

她從冰箱裏面翻了半天，翻出了香腸跟昨天沒有吃完的米飯，便在廚房裏面做了香腸炒飯，然後吃飽了去浴室裏面洗了個澡，用大毛巾包着頭發進了卧室裏面。

剛到了卧室裏面，就聽見手機上面有短信到達的提示聲。

她心裏面一動，趕緊将手機拿過來，覺得可能是秦譽發過來的短信息。

可是，一看，才發現是科室裏面的沈主任發過來的短信，囑咐大家晚上早點休息，明天按時過去。

以前的時候就算是有手術，主任也不會耳提面命的去囑咐大家注意時間。

到了元正這邊，是真的能夠看得出格外重視來。

連帶着參加手術的人是幾點鐘睡覺，主任都是要囑咐提醒一遍的。

顧展眉揉了揉眉心，躺在床上，然後茫然的看天花板。

秦譽已經離開兩天了，好明天就會回來。

等他回來之後，就跟家裏面的人一聲，然後讓兩家人見個面，把婚禮給辦了吧。

想到要跟秦譽辦婚禮，顧展眉的心裏面的有些期待。

畢竟是女兒心思，想到自己穿着婚紗出嫁的那一天，沒有不心動的。

只是，心動歸心動，心裏面卻還是有一些難受的。

如果這個時候爸爸還活着就好了。

爸爸還活着，看到她出嫁，看見她穿着婚紗的樣，一定會覺得很高興。

她這麽想着，翻了個身，抱住了枕頭。

不知道為什麽，眼角卻漸漸的濕潤了。

眼淚從眼角悄悄的流出來，在白色的枕頭上面氤氲開了一片潮濕。

她如果早一點結婚，早一點讓爸爸放心就好了。

爸爸離開的時候，沒有見到她找到托付終身的人，一定也很不放心。

不過，現在好了，她有秦譽了。

秦譽了，會跟她在一起一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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