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孤單一人

十二月的夜晚黑漆漆的，顧展眉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看窗外的霓虹。

但是腦裏面回想起來的，卻都是手術臺上發生的事情。

因為元正的死，她的腦裏面已經将元正的手術過程反複回想了不下上百遍。

旁邊開車的關曉凡擔心她，一直在時不時的轉頭看她的反應。

在到了她樓下的時候，看她還在走神，便出聲叫了她一句：“展眉？”

顧展眉聽見聲音，這才轉過頭來，雙眼疲憊的看着關曉凡：“我沒事。”

關曉凡輕輕嘆了口氣，知道她是在強撐。

“要不然，今晚你去我家住吧。”

“不用了，秦譽今晚就回來了，我不去你那邊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的。”關曉凡知道她想得多。

顧展眉看着她身上那被人潑了洗腳水的髒衣服，知道元正的事情還會有別的意外接連發生在她的身上，她不想要去連累關曉凡。

今天這盆洗腳水已經是她對不起關曉凡了。

“我不留你去我家換衣服了，你早點回去。”

關曉凡抿了抿唇，看着顧展眉從車上下去，出聲叫住她：“展眉！”

顧展眉聽見關曉凡的喊聲，轉過頭去看她：“嗯？”

關曉凡看着她，喉嚨裏面安慰的話忽然覺得有些蒼白。

顧展眉看着她的表情，像是明白她要什麽一樣，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關曉凡聽見她這麽，才心疼的點了點頭。

然後目送顧展眉進了樓道裏面，才将車的方向盤一打，出了顧展眉所住的區。

但是，剛把車開到了區外面的馬路上，關曉凡就忽然想起來。

今天是農歷十一月十七。

她皺着眉毛，握着方向盤的手指也輕微的攥了攥：“今天……秦譽應該不在吧……”

如同關曉凡所料的那樣，秦譽果然沒有回家。

顧展眉将家門一打開，就看見原先擺放在玄關處的秦譽的那雙拖根本就一動都沒有動。

模樣還是秦譽出差之前的樣。

秦譽沒有回來。

她的視線變得暗淡了幾分。

有些麻木的伸手将客廳的燈按開，看着家裏面寂靜的模樣，突然覺得心頭有些沒着落。

本來以為秦譽會在家裏面的。

本來想要跟他一下這件事的。

本來想要撲倒他的懷裏面聽他安慰自己兩句的。

可是，終究回到了家裏面，她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沒有人在家裏面等她，沒有人抱着她安慰她不要害怕外面那些譴責謾罵跟流言蜚語。

秦譽不在家。

那個應該跟她生活一輩，患難與共的丈夫出差還沒有回來。

她垂下眼睛，為了不讓濕衣服弄髒了沙發，便坐在地面上，靜靜的發了會兒呆。

然後，将手機拿出來，給秦譽的手機撥過去。

手機在等待接通的時候不停的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她耐心的等着。

想着無論如何這通電話應該也能夠打通。

然而，等到手機那邊傳來無人接通的機械女聲的時候，才明白，秦譽根本就接不到這個電話。

她将手機扔到一邊，然後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起身去浴室沖澡，洗完澡将衣服放在你洗衣機裏面洗幹淨，晚飯也沒吃，便躺到床上，閉着眼睛想那些存在腦裏面的雜亂事情。

她不是不怕元正去世帶給她的負面影響。

但是，也沒有怕到背脊都被壓彎的那種程度。

因為在選擇做元正這個手術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甚至會對聲譽有影響。

現在，比預想的那些更差了一些。

但她覺得，只要是自己堅持住，沒有什麽是挺不過去的。

她睡不着覺，便睜着眼睛道到了三點鐘。

外面的天色從窗簾裏面透出來。

從黑黝黝的一片，道霧蒙蒙的深藍，然後變成淺藍，最後到天亮。

她一夜都沒有合眼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來照鏡的時候，看見了眼睛下面發青的一圈。

她洗了把臉，就有關曉凡的電話打了過來：“展眉？”

顧展眉聽見關曉凡的聲音，笑了一下：“早。”

“早。”關曉凡聽着顧展眉的問好聲，喉嚨裏面的話也有些欲言又止，“秦譽他……”

“可能是臨時有事耽誤了，昨晚沒有回來。”

關曉凡聽見顧展眉這句話，心裏面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有些沉重。

“你今天要不要請個假，不要去上班了。”

“沒有必要，我可以去上班。”

關曉凡還是不放心：“可是展眉，這件事經過各家媒體的添油加醋，你現在已經變成了衆矢之的。”

簡單來，元正的死讓顧展眉身敗名裂。

“元家人讓警方介入調查了嗎？”

“嗯。”關曉凡應了一聲，卻又接着開口，“但是元辰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法醫去堅定屍體。”

“我去找他這件事。”

“元辰這個人很固執的，你就算是去找他，也不見得能夠動他改變主意。”

關曉凡勸顧展眉不要去找元辰，主要還是害怕顧展眉吃虧。

畢竟手術失敗之後，元辰動手打了顧展眉。

顧展眉倒是不怕：“不管什麽事都是要清楚的，你不用擔心。”

“展眉……”關曉凡還是擔心，“我今天過去陪你吧。”

顧展眉笑了一下：“你又不在醫院裏面工作，過來陪着我做什麽？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那我中午過去找你一起吃飯。”

“你別來了，我中午應該很忙。”

關曉凡還想要繼續什麽，顧展眉卻開口：“我上班的時間要到了，先挂斷了。”

完，也不等關曉凡繼續下去，便把手機通話給挂斷了。

通話結束之後，她看着自己手裏面的手機，睫毛微微垂了垂，嘆了口氣。

元正的事情已經讓她麻煩纏身，她知道關曉凡擔心她，想要來照顧她。

但是，難保關曉凡在她的身邊不會被人再憤怒的潑一盆水。

這件事是她自己攬的，不管怎麽樣，她都不想要連累別人。

她早上喝了一碗燕麥粥，便用粉底遮了遮黑眼圈，然後去了醫院。

剛到醫院門口，就看見有記者眼睛一亮沖着她沖了過來。

然後将話筒放在了她的面前：“顧醫生，請跟我們一下元先生的手術是哪裏出了錯誤好嗎？”

顧展眉抿着唇。

還未開口，便有記者咄咄逼人的出聲道：“我聽，顧醫生作為主刀醫生在手術失敗之後，有意将責任推脫給助手，請問這是真的嗎？”

“顧醫生，您是犯了什麽低級錯誤導致元先生喪命的？請您一下好嗎？”

記者的問話認定了錯誤是全出在她一個人的身上，而且幾個記者恨不得将她團團圍住防止她逃跑。

顧展眉看着面前這些咄咄逼人的記者，開口道：“無可奉告。”

“顧醫生？您就不能跟我們一下嗎？”

“不好意思我要上班，請你們讓一下。”

“顧醫生，顧醫生……”

顧展眉想要從記者的包圍裏面出去。

但是記者卻在發現她想要離開之後，故意堵住她的去路，不讓她離開。

情況一時變得複雜了許多。

顧展眉出不去，心裏面也開始變得煩躁。

就在這個時候，沈追的聲音傳了過來：“請你們讓一下。”

她的手腕被一把拉住，然後從這幾個記者的包圍圈裏面被不輕不重的一把拽了出來。

那幾個記者看見沈追護着顧展眉，紛紛轉移話題：“顧醫生，請問這位醫生是跟你一起做手術的醫生嗎？”

“元正先生的手術裏，這位醫生也有參與嗎？”

“能不能請您一下當時的情況？”

話筒又被放到了沈追的面前。

沈追這種一向老實安靜的男人被記者們追問個不停，也忍不住皺起了眉毛。

然後拉着顧展眉就往前走：“我們先進醫院吧。”

“兩位，你們還沒有回答我們的問題。”

“對啊，跟我們一下吧。”

記者們跟着沈追顧展眉一塊兒往醫院裏面走。

沈追的手腕抓着顧展眉的手腕，牢牢的，讓顧展眉那顆沒有什麽着落的心忽然就有了着力點。

沈追拉着她，從記者們的包圍中。出來，然後護着他進了醫院大廳。

保安看見記者們圍追堵截的不讓顧展眉走，也過來幫忙，這才攔下了外面那幫記者。

顧展眉因為元正的手術，在醫院裏面也成了大家都暗暗讨論的對象。

她進電梯的時候還聽見旁邊的護士跟醫生聲的了一句她手術的事情。

她壓了壓心裏面的情緒，在上了電梯之後，直接按了診室所在的樓層。

沈追在她的身邊，還有一塊兒進來的病人跟病人家屬。

沈追也就沒有話。

等下了電梯。

沈追送她到了診室裏面，這才開口問她：“你沒事吧？”

“沒事。”她笑了一下，臉上有些蒼白。

昨晚一夜沒睡，黑眼圈雖然被粉底給遮住了，但是氣色還是不太好。

沈追又道：“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了，而且當時參加手術的醫生已經都過去做過筆錄了，估計今天你也要去警察局裏面走一趟了。”

這話也不過是才完，就聽見有人敲了敲診室的房門。

顧展眉跟沈追一塊兒看過去。

還以為是警察過來叫人了，但是看過去之後才發現，門口站着的不是別人，而是上次過來找茬的張冉冉。

張冉冉也知道顧展眉倒了黴，現在抱着胸，笑吟吟的看着她：“顧醫生，好巧啊，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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