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生活

曾經，開心的痛苦的都會遠走；未來，美好的不幸的都會到來，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等待。

汪小青一睡就睡了三天，急壞了姐姐一家人。背着藥箱的赤腳醫生将她的眼皮翻了看看，又仔細的給她把把脈，舒了口氣“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姐姐哭笑不得的将醫生送到門外，又不放心的追問一句“她這樣睡下去真的沒事？”

醫生想了想“她可能是碰到什麽事，心裏郁結，一直繃着，忽然放下，體力不支才會這樣。要不你跟我去取點葡萄糖回來”。

汪小青醒來的時候，外面人聲吵鬧，她的喉嚨幹的快冒煙了，她自己到桌子上将一杯子水咕咚咕咚灌倒肚子裏，冰涼的水讓她一個激靈，她覺得自己像一顆在沙漠裏幹的快挂掉的草碰到了甘露。緩緩神，她感到自己做了好長一個夢，夢的開始是陽集團。。。。。她扶了扶額，讓自己不再想下去，忘了吧，從這裏開始。

汪小青的姐姐織的格子布，一個小小的私人老板，十幾個員工，二十臺織布車就是全部。姐姐告訴她，像這種還不是最小的，有最小的工廠只有兩個員工，一個穿棕，一個擋車。

小的織布廠都是兩班倒，七點對七點，一個星期一換。姐姐剛好是夜班，晚上七點上班到早上七點下班，汪小青正好跟去學技術。

一個星期下來，汪小青基本已經不知太陽是什麽樣子。每晚對着啪啪的織布機，任務就是不許讓它停下，不許織出壞布，白天呼呼睡大覺，黑白颠倒的日子就是織布工的全部生活。

汪小青不在愛說話，也不愛笑，姐姐試着問了她一些問題，她就像得了失憶症，含糊帶過，姐姐也就随她去了。她就像一個機器，做着機械的工作，沒有思維和想法，只是這樣的日子終于被一個電話打破了。

鄧娟娟在電話裏先報喜，她買手機了，而後狠狠的将汪小青數落了一通“你丫真沒人性啊，不就失戀嘛，連我們這些朋友都不要了，天天給你打電話，你丫天天關機。要不是當初你留個你姐的號碼給我，你是要消失啊”久違的情感忽的湧上心頭，汪小青感到自己還活着。她的眼睛漲的發疼，她昂着頭，輕輕的笑了聲“沒有，我不要全世界也不敢不要你啊”

“那你還天天關機”汪小青能想象的到娟娟說這句話時咬牙切齒的模樣。

她摸了摸耳朵“我手機丢了”

“。。。。。”

鄧娟娟的話變的奇多，她說唐浩也走了，唐浩走的那天好多女孩追着他要聯系方式，那陣仗就快趕上超市周年慶了；又說甄婷婷和男朋友同居搬到外面住了，宿舍裏只有她和蘇華聊的來了，新來的兩個離婚女人特別愛嚼舌根子，日子沒法過了。。。。。

汪小青聽着她絮絮叨叨的，笑了下“你的話費還多不多哦？”

“交了五十，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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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就是朱朱飛。。。”

汪小青掐斷她的話“你話費剩着點用，下次在聊啊”不等鄧娟娟回話，她挂掉了電話，聽到這三個字，她手抖的厲害，既然要忘就忘徹底吧。

姐姐見汪小青在接了那個電話後恢複了些正常，就趕緊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當母親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暖和藹的響在耳畔，汪小青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姐姐說在一個廠學就得去另一個廠找工作，因為那樣老板才不會因為知道你是新手為難你。在江市，無論何時，找工作都不難，難的是高工資。出門大大小小的廠房大門上都貼着招工啓事，你只需要進去就可以上機考核，然後上班。

汪小青和幾個同鄉騎着自行車到處選到處看，最後汪小青在一家小型織布廠上班了。那是一個有一百多臺車的和正規車間的老織布廠。接待她的老板娘是一位四十歲年齡二十歲面貌的女人，當然這個具體數字是在汪小青進廠後五個月和大家一起求證出來的，在哪之前，員工們都以為她是老板的女兒。

上夜班的時候，汪小青總會看到老板娘抱個寵物狗，穿着一襲華麗的睡衣站在大門等着晚歸的老板。老板總是應酬很晚，老板娘總是孜孜不倦的等，再等，直到老板的車燈打在她的身上，她滿足的笑容特別耀眼。

汪小青又認識了很多的人，男女老少那麽多，卻再也找不到陽集團和娟娟她們在一起的快樂。很多的時候，她的酒窩明明很深，她自己卻覺得很假。小廠沒有大集團那樣的正規宿舍，一間大房間放幾架床就算宿舍了。那時房間裏沒有電視，沒有網線，更沒有人手一個手機，所以娛樂就那麽幾樣，要麽去溜冰，要麽去爬山，要麽去網吧，要麽約會。

約會不是指男女朋友這種親密的約會，而是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約好去見面，女孩怕吃虧，邀上一幫女孩同去，讓男孩請客做東吃喝玩樂，大家對這種游戲樂不彼此。在外打工百分之八十的月光族男孩都是這麽來的，但是各有各的想法，男孩想找女朋友，女孩想玩樂，這種你情我願的事誰能幹涉？

下班後，汪小青被幾個女孩拽着去見一個男孩，她不情願的走在她們最後面。這裏不像陽集團，晚上還華燈如晝，零星的路燈還隔一個開一盞，市政果然很節省啊。小廠們也不注重綠化，一眼望去，路邊光禿禿的幾個瘦小樹幹早已沒了顏色，汪小青估摸看了一下，搖它一下都的掉一斤泥土下來。

廠區邊上最高的地方就是一個拱橋，汪小青很喜歡站在橋的最高處，看煙霧缭繞的河面。河的邊上有江市沒被破壞的老建築和民居，只有那些還看的出這裏是江南水鄉，不過也是曾經了。

就在汪小青的思緒跑的老遠時，女孩們開始叫她“汪小青，你快點啊”看着和她們掉落的幾百米距離，她有些不好意思，忙說“來了”正當她加快腳步，一擡頭，眼角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的腳步就那麽僵掉，她吸了口氣，認真的轉過頭去看，那個路口什麽也沒有。她苦笑了下，口口聲聲說忘掉，結果幻覺都是他的身影，自己中的毒還淺嗎？她擺擺腦袋，向她們跑去。

此後的日子，汪小青就像中了邪，在不同的路口看到他的身影，每當她仔細去看時，總是什麽也沒有，後來她就懶得再去看了。晚上總是做同一個夢，夢到他站在路口向她伸出手，她飛奔過去他卻消失了，醒來一身汗。汪小青自我診斷，她這是一種病，她決定用時下最流行的方式治療，買一個mp3，下幾百首歌，将音量開到最大，将耳機塞到耳朵裏，直到将電放完，倒是真的不再做夢了。為了将自己徹底治好，她白天也盡量不出門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頭發長長了，人也更瘦了。姐姐到廠裏來看她，眼神裏的擔憂那麽明顯，她說：妹妹，你有什麽事就說出來吧，別在自己折磨自己了。汪小青笑笑“我很好，真的”

種瓜得瓜，老天愛勤勞的人，汪小青沒命的工作，工資終于了突破兩千大關。汪小青将錢寄回家時，再也沒有當初的激動，這已經是一種生活的方式了，只是偶爾心裏會有一點空，一點疼，她這麽會允許自己的心那麽累，絕不！

有男孩揚言要追她，她說“随便”

當那個男孩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到她的面前時，她只是看着自己的腳尖“其實我喜歡女的”同事們将禮物一搶而空，她淡淡的看着，一句話沒說回到車間工作，男孩氣餒的離去。一個。兩個。。。汪小青的臭名遠播，沒有男孩再來追她，女孩們也慢慢的離開她，畢竟，她身邊還沒有一個是同性戀。

老板娘只關心員工的工作能力，她對工作專心的員工就特別好。她的衣服只穿名牌，是名牌店裏永久的VIP，店裏有新款的衣服到來，店員就會給她送貨上門。老板娘的衣服只穿兩次，然後獎勵給工作努力的員工。汪小青看着老板娘遞給自己的品牌衣服，勉強笑笑，自己什麽時候用的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