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時尉的心裏有很多的想法,但是再怎麽想也只能等到臺風過去了再說。
而且時尉算了算日子,等臺風過去了,他的分數應該也差不多下來了。但在那之前,他們得先把這個困境給度過去。
村子裏的祠堂雖然比他們家要好上很多,但畢竟是從破四舊走過來的老房子了,修修補補這用到現在,一句危房還是很能稱得上的。
因為這場臺風太大,時尉對它的記憶還是很深的,這一次臺風不止是給他們村帶來了損失,也不只是給他們鎮帶來了損失,而是給他們省和周圍幾個省都帶了不小的損失。
時尉沒辦法改變既定臺風到來的事實,也沒辦法把消息告訴別人,只是能盡力為他們身邊的挽回一點損失。
比如和時長財一起去勸其他村民到祠堂裏躲避一下。
時家很窮,但一個村也不是只有時家一家是窮人,村子裏的危房多得是,時尉只能是回想着“久遠”記憶,将那幾家房子會出事的村民一起勸到祠堂裏去。
但如果不是有什麽強大的理由,沒人願意跑到祠堂裏去住。
時尉和時長財說破了嘴皮子也沒用,時尉一直強調這次的臺風會很危險,但根本沒什麽人信他。他們雖然不是什麽老漁民,但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裏,見過的臺風沒有一百次也有幾十次了,還能看不出這臺風的厲害?
時尉無奈了,的确,這次的臺風說不上是最厲害的,但村裏的這些屋子都是什麽?都已經是危房了,即便是今年不塌,明年後年照樣在臺風來的時候會造成意外。
“算了,尉尉,這次的臺風确實不怎麽大,也不是非要去祠堂才好的。”時長財和其他人一樣,顯然是沒怎麽将這一次的臺風當一回事兒。他和時尉一起出來,還是時尉非要讓他來的。
時尉沒辦法了,除非這時候弄什麽封建迷信一類的活動,但時間也來不急了啊。夏天天黑得晚,一家人吃完飯将東西全部運完也還沒有完全暗下來。
這時候的風已經很大了,而且增速得也讓人有些害怕。
“砰——”木門直接被吹飛了,時尉和時長財飛快地跑上去,把門給頂住。
祠堂裏不光一間屋子,村裏也不是只有他們一家人,時尉能在呼嘯的風中清晰地聽到隔壁傳來的尖叫聲。
“長富,怎麽了?你那裏怎麽樣!”風太大了,時長財不得不将嗓門開到最大才能将話傳到隔壁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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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事,就是屋頂塌了一塊!”隔壁時尉的叔叔也朝他們大喊。
時尉心漸漸往下沉了沉。上輩子他沒住到祠堂裏,對這裏會發生什麽情況也不太清楚,只記得祠堂是沒有塌的。
但是看現在這個樣子,即便沒有塌,也不會令人有多舒坦。
就剛才門被刮破那麽一下子,風吹着雨呼嘯着一下就将半個屋子給刮個了濕淋淋。
屋頂也不太安全,尤其是不知道哪個地方會掉下石頭瓦片來,運氣不好就是一個頭破血流。
“嘭——”
“爸爸,窗戶壞啦!”時紡大喊。
窗戶都是用木頭給訂死了的,但釘再死也沒用,因為窗戶邊裂了。
“爸,你頂着們,窗戶那邊我去就好!”時尉想過這個臺風期間,他們的日子應該不會太舒服,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而且這個時候,還不算是風力最強勁的時段。熬過了今晚,明天白天的風力會稍稍變小一點,然後明天晚上才是最猛烈的時刻。
“紡紡,你和媽媽躲到桌子底下,不許出來!”時尉用席子蓋在窗戶和旁邊的縫隙上,用身子抵着。眼睛卻是死死地看着房頂,隔壁掉了幾片瓦片,他們這裏也不能避免,就在剛剛,時紡就差點被一塊掉下來的瓦片給砸到腦袋了。
時尉很後悔,他就不應該抱着那麽點僥幸心理的,如果在臺風前借口腿疼,然後将一家四口給忽悠到縣城醫院就好了。醫院看起來雖然也不怎麽樣,但畢竟是磚瓦房,比這祠堂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去了。
但這會兒不管怎麽後悔都沒有用了,先把這遭給過去了再說。
董許願把時紡藏進去,又給她蓋上毯子,哄了半天才讓她在呼嘯不停的大風和咚咚作響的門窗響動聲中睡過去但一個晚上都沒有個安穩的時候,睡一會兒又哼唧着醒過來。
“怎麽辦?看這個樣子,也不可能一天就停。”董許願抱着時紡憂心地皺着眉頭。
“不住這裏了。”時尉十分果斷地說,“這些東西就放在這裏,我們去鎮上招待所住。等臺風過去了再回來。”
“招待所!”董許願和時長財幾乎要跳了起來,“尉尉,你知道招待所一個晚上要多少錢嗎!”
“就算是一塊錢一個晚上也要住!”時尉飛快地說,“我們仨可以忍幾天,但紡紡能忍嗎?”
董許願抵抗看着時紡,小姑娘的小臉蠟黃,眉毛幾乎要擰在一起,嘴唇起皮幹裂,但是臉上卻是濕噠噠泛着水的。董許願心下一咯噔,知道這要壞了。
“走走走!”董許願朝時長財大喊,“他爹,快收拾東西,紡紡要受不住了!”
時長財也是一急,董許願将毯子緊緊地裹住閨女,快速地将要帶走的東西報出來。
為了不讓錢被偷或是被水泡,董許願是将所有的錢都貼身放好的,這會兒只要收拾出一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就可以了。
時尉知道會滿水,所以一開始就将所有的東西摞在破破爛爛但是還能堅持一會兒的桌子上,這會只要将他們睡覺的草席抖出來蓋到最上面就可以了。
時長財則是跑出去借蓑衣,順便問一問有沒有人要和他們一起去招待所的。
村裏的危房多,所以這幾年也有人賺了錢新蓋了房子,但不管怎麽樣的房子,都在這樣的大風下開始瑟瑟發抖。風窗嘎吱作響已經是最輕微的了,還有房子塌掉一半的慘狀。
沒錯,就是時尉他們家,第一個晚上都沒堅持過去,塌了半面牆,屋頂也傾斜着将塌要塌。
時長財看得心髒狠狠抽了好多下,幸好,幸好他們昨天晚上沒在裏面,幸好聽了兒子的話,将裏面幾乎給搬空了。
待在村裏實在是有些害怕,時長財頂着風頂着雨一問,好多心動的,但大部分顧忌着錢,咬牙繼續在家裏扛着。
一群人看着風稍微小了一些,便飛快地往鎮上走。
往常他們去鎮上,腳程快的基本只要二十多分鐘,但是現在又是風又是雨,再快也快步了多少。
尤其是他們之中占大多數的還是孩子。大人不管怎麽樣,熬一熬都能熬過去,但是小孩就不一定了。
像時家這樣的“小家庭”在農村裏比較少見,尤其是那種不分家的,一拖十多口人。一家派一個大人,看着幾個小一些的孩子。大孩子能抗,小小孩又不能自己走,所以最後跟他們去鎮上的都是年紀七八歲的孩子。
風太大怕出什麽事,大人小孩腰上都捆上了繩子,一個大人兩個小孩地串成了一串往鎮上走。
時紡一直沒醒,被時尉幾個男人輪流抱着,外面的雨冷冰冰的,風吹過來涼飕飕的,但時紡的臉卻是越來越紅。
鎮上的招待所看着也不怎麽樣,兩層的小樓,外面也沒有粉刷什麽的,紅色的磚和灰色的水泥就那樣大咧咧地露在外面,在時尉看來醜極了。
但即便是這麽醜的小樓,在這個時候也是沒多少人可以住得起的。
國營的招待所是沒有什麽所謂“遇災放假”的說法的,而且即便是真放了,也沒人會舍得走,畢竟大部分人的家裏都沒有招待所來得結實讓人有安全感。
時長財他們沒有介紹信,但是能頂着這麽大風雨過來也不容易。服務員雖然看不起這些鄉下來的泥土子,但在這樣的天氣也不會非逼着他們走。
招待所有五人間,但是一天的價格要兩塊五,照着平時來的話,一間五人間是不允許第六人進去的,但特殊天氣,領導不反對,服務員也就全讓他們進去了。
一大群人,八個大人,十二個小孩,全部擠進了一間屋子。這不是個容易的事情,擠進來之後,幾乎是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了。
但是沒有人在乎。這裏沒有到處漏水,窗戶沒有時刻塌下來的危機,門也不會突然被吹跑,這樣就已經很夠了。
“先給小孩們把身體擦幹,我去打熱水,你們先讓小孩到床上去暖暖身子。”招待所裏面熱水也是要錢的,兩分錢一水壺,暖水瓶要交五塊錢的押金。
不過這時候大家也不講究這些了,如果小孩真發燒生病了,那到時候要花的錢可就比現在多得多了。
時紡常年感冒發燒,所以家裏常備着要,有治療的也有預防的。
這時候真是救了命了,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通通灌一碗下去,熱熱身子,也是為了預防感冒。
“尉尉媽,紡紡情況怎麽樣了?”
“有些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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