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時尉不準備搞大動作,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在走之前把家裏的一起安排好,賺點錢把債還上,掙點錢帶着時紡去燕京看病。

他的目的不僅是賺錢,而且是要賺長久的錢,可以讓時長財夫妻一直賺下去的錢。

第二天一早,時尉就出了醫院,然後做上颠颠颠颠能把屁股給颠沒掉的公交車去了縣城。

縣城邊上有一個大的廢品回收站,時尉就是來這裏碰運氣的。塞了一包煙,給了兩張油票,用十幾塊錢就把一輛三輪車給拿下了。

三輪車和自行車都是鐵制的要工業票買,但時尉沒有工業票,也沒有那麽多的錢。

三輪車的重量要比自行車重得多,體積也要大得多,但因為面子和其他原因,三輪車的價格其實只比同個牌子的自行車高一點點,兩百塊錢能買一輛全新的三輪車了,但時尉的錢分分要用到刀刃上,不可能花三分之一到三輪車上。

這三輪車雖然是破了點髒了點,但也不影響使用,時尉的十多塊不只是這一輛破舊三輪車,他還多要了三個三輪車的輪子和好幾天鏈子。都是從其他自行車或是三輪車上拆下來還能過得去的東西,髒是髒了點,但一點不影響使用。

“師傅,能幫忙給這車上個油漆換個輪胎嗎?”時尉找了河将三輪車清洗幹淨,便推着少了輪胎的三輪車一路颠簸地來到鎮上。

店裏就只有兩個人,一個年輕點的趴着在睡覺,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在修着手表。

五十多歲的老師傅拿下眼睛出來對時尉說道:“最近工作太多了,你可能得等一段時間。”

政策不一樣了,很多人靠着膽子大都掙到了不少的錢,家裏添置的那些東西也多了起來,修理店算是少數生意越來越好的國營店。

因為這東西不是誰都能做的,尤其是那些收音機手表,沒有跟着師傅學過沒有上過學,很難靠自己摸索出來。

時尉熟練地拿出一包煙,借着給師傅遞煙的空往他的手心裏塞了一疊錢。

老師傅口口聲聲說着忙,但店裏也不像是忙的樣子,東西雖然堆了一堆,但年輕人趴在那裏補覺,老師傅也是慢慢悠悠的,一點看不出忙的跡象。

這也正常,他們的工資都是死工資,一天不管修理多少東西,都只有那麽多錢,想讓他們上心容易,但想讓他們一直上心,那可就難了。

時尉給出的錢都是一塊一塊的,折了兩下後摸着看着唬人,但其實也就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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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幾塊錢也夠了,老師傅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四十多塊錢,這可比他一天的工錢都多了。

老師傅顯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因為這才頭幾年,所以他的表情依然做不到波瀾不驚,四處看了一下,他才跟時尉保證說:“三個小時後你來取,保證給你弄得好好的!”

時尉點點頭,然後去采買其他的東西。

縣城比他們鎮要大一些,也要發達一些,很多鎮上買不到的東西這裏找找說不定就能找到了。

時尉一條街一條街地去找,一個個地去問,終于是湊齊了他要的所有調料。因為很多東西比較難買,所以時尉一次性就買了許多,回到修理店的時候,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一下就把三輪車的車鬥給添了大半。

時尉挑三輪車的原則十分簡單,就是看哪個大挑哪個。他買三輪車是方便做生意的,所以後面的空間大得出奇。

三輪車被上了油漆後看着就順眼多了,因為時尉要求快,所以老師傅只給塗了一層油漆,不過這樣看着也已經夠了。黑色的油漆看起來不起眼,但卻是最耐髒不過了。

六個輪子全部被加上了橡膠,鏈子也上了油被重新調整過,車鬥上的洞更是被老師傅細心地給補上了,連腳踏板也被換掉了之前的破爛木頭,取而代之的則是兩塊新的木板。

“謝謝師傅了。”時尉雖然對這三輪車沒有太多的期望,不過看到這麽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三輪車還是很驚喜的,又給老師傅塞了兩根煙才踩着三輪車慢慢騎走了。

時尉不會騎自行車,但是三輪車不需要學,只是上去踩腳踏板,把握好方向就可以了。他先是适應了一下,不過幾分鐘,就能踩着腳踏板前進得飛快了。

買煙、買三輪車、買調味料、買煤氣罐、買蜂窩煤、買鍋買大鐵盤,時尉忙活了一天,才帶着滿滿一車的東西哼哧哼哧地往家騎。

時尉的身體是很不錯的,雖然在學習上面花費的時間多了一些,但每天也會劈柴挑水,即便是受傷了也沒有對鍛煉懈怠掉,所以騎着三輪車的速度也不會怎麽慢。

“呼——呼——呼——”身體雖然行,但路太颠簸,路程也有點太長了,時尉雖然算了時間,但顯然自己不能一直保持巅峰狀态往前走,休息一會騎一會兒,從縣城回到鎮上的時候,已經快接近晚上了。

“尉尉,是尉尉嗎?”

大老遠的,時尉就聽到董許願的聲音。

“是我!”時尉大聲回應。

出門前,時尉就和時長財夫婦說過要去縣城辦點事情,會晚點回來,但有過上一次時尉受傷,時長財和董許願是怎麽也放不下心的,老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一直看到遠處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聽到時尉的聲音才把心放下來。

“尉尉,你這麽買了這多麽東西,還有這三輪,哪裏來的?”

時尉知道他爸媽的問題一定會很多,但他實在有些太累了,沒心思樣樣回答,只說:“這些都是買的。媽,我要餓死了,一路從縣城騎回來,我腳都快不是我自己的了。”

董許願一聽就急了,感覺推着時長財讓他結果兒子的活,心疼地拉着時尉往家裏走:“快快快,媽今天給做了肉,你多吃一些!”她也沒心思問時尉花了多少錢了,那些東西不看,單說一個三輪車就要不少錢,問了也只會讓她心疼,還不如先把時尉的肚子問題給解決了。

董許願和時長財都是勤快的人,只用了一天就跟勤勞的小螞蟻似的将租來的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将一家人用的東西全部搬了過來。

他們租的房子并不大,總共也就三十平面積,但一個月卻要兩塊五,因為不通電,所以不需要付電費,但是要自己交水費。

三十平的屋子并沒有隔間,一個整個屋子就只有簾子個簾子,一個是房間和客廳的簾子,另外一個簾子将裏面的空間隔成了兩邊,時紡繼續跟着時長財夫妻住,時尉依然是一人一個單獨的空間。

董許願雖然努力收拾過了,但家裏的東西太多了,看着還是亂得很。

青菜之類的東西都已經被時長財拉出去賣掉了,臺風剛過,鎮上的人什麽都缺,青菜糧食這類東西也因為這樣漲了幾分錢。時家的農作物在臺風前就全部收上來了,可以說是損失十分小了。

尤其是田地的水好幾天都沒有消下去,這讓董許願十分地慶幸,慶幸他們家已經把所有的東西給收上來了。

董許願的廚藝其實不好,她常年做的菜只有各種野菜,油也幾乎不放,與其說是廚藝不好,不如說是不知道該怎麽去做菜。一年到頭吃到肉的機會很少,董許願沒有那麽多的見識和想象力,更沒有處理肉的經驗,所以肉買回來董許願唯一做的,也就是切幾片自己家種的姜,一起和肉扔到水裏,加一點鹽,這樣就算好了。肉撈上來吃,湯也不能倒,配着飯吃得也香。

董許願平時也買肉回來吃,但因為時尉考了高分,時紡又順利出院,雙眼今天難得地去割了二兩肉回來。

“哥哥,肉肉可好吃了,你快吃吧!”時紡一看到時尉就開始和他說起剛才她吃到的肉是多麽多麽的香,多麽多麽的好吃。

“那你再吃一些吧,我要留着點肚子等待會兒做實驗呢!”時尉摸摸時紡的腦袋,笑着說。

“你自己吃就行了。”時家就只有時紡已經吃過了飯,時長財和董許願都等着時尉回來一起吃,這會兒董許願将溫着的飯菜端上來,第一下就将裝着肉的碗放到時尉的面前,而他們就只喝煮過肉飄着水花的肉湯。

時尉也不和他們犟,只是伸着筷子給他們一人夾了兩片肉片。

時長財夫妻倆都沒有拒絕,但也沒有把筷子往肉上伸過。

“對了。”時長財埋頭吃飯,吃到一半突然想起白天的事情,便快速地起身将十好幾封信一起拿給了時尉,“今天我回村裏的時候你七伯給我的,說是前天就送到了,也就是這兩天咱們沒回去,不然早給你了。”

董許願不認識字,這會兒有些小心地問:“這是錄取通知書嗎?”

時尉拿到信封先是愣了一下,說實話,因為時間過去得太久了,他都不會投稿成功的這件事情抱希望了。

但這會兒看了一下信封上的時間,他才突然想起,這個時候的交通通行還沒有後世那麽發達,沒什麽“今天發明天到”的速度,一封信過十多天才送到手上再正常不過了。尤其是他們鎮還遭受了一場臺風。

“不是。”時尉說,“錄取通知書還得再過一段時間才會來。這應該都是稿費和樣書。”

董許願和時長財的臉上露出失望,他們聽不懂什麽是稿費什麽是樣書,不過也好奇地問:“這些是什麽?”

時尉直接拆開了一個信封,信封很大,拆開之後,一本寫着《愛科學》三個字的雜志露了出來,和它一起的,還有一張彙款單,上面寫着:拾伍圓。

“還記得之前我讓你們幫忙寄出去的信嗎?他們采用了我的稿子,這是給我的錢。”

董許願和時長財還是一副呆愣的表情:“什麽什麽什麽?這就是錢了?”

“嗯。”時尉肯定地點頭。

“這、這有多少?”時長財一臉夢幻地問。

“不知道,不過我手上的這一張有十五塊錢。”

董許願和時長財齊齊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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