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白衣芳知道這次回來讨不到好處,但老太太發話讓她回來,她不管再怎麽不情願,也得硬着頭皮回來。

可真的回來時,但到路璐幸災樂禍的那張臉,她又忍不住忐忑了起來。

“喲,二嫂,你今天挺精神的呀!”路璐在體制內混了不短的時間,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不低。可惜的就是路璐有些尖酸刻薄眼高手低心思多,說話的時候總給人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所以在那邊混得都沒有特別好,起碼不像白衣芳混得好。

白衣芳在路家是處于被人瞧不起的最底層的存在,但是在外面,借着路家的威風,手裏有大把的錢,姐妹一堆舔狗一群,過得那叫一個逍遙快活。

“家裏沒米下鍋了,除了強撐點精神,沒別的法子了。我不想小妹你長得漂亮,也沒有小妹闊綽用不起什麽好東西,也就只能說是精神了。”

白衣芳低眉順眼明晃晃地當着路璐的舔狗,舔得認真且技巧十足,可惜路璐剛得知白衣芳花三四萬美金買了一套首飾,心裏嫉妒暗恨不已還來不得,那裏會傻乎乎地上當覺得自己優越。

路璐只當白衣芳在故意嘲諷她窮她醜,當即就冷哼一聲:“瞧着人模狗樣,背地裏不知道多髒呢!人孩子的錢你都要坑要搶,真是夠夠的好意思啊!”

“別人家的後娘,是生怕給繼子多花了錢,再摳門,那也是得繼子拿錢的。到了你這裏倒是變了,兒子給後媽拿錢,你也真是足夠好命啊!”

路璐的大嗓門是在辦公室裏是在人民群衆的海洋裏練就出來的,聲音洪亮而清晰,一下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了。

白衣芳瞬間就紅了眼,眼淚将落未落,聲音顫抖但是堅定:“路璐,是,我是後媽,但并不是所有的後媽都沒良心吶!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來你就沒有眼睛嗎?對遠之,我是怎麽樣的?我這麽多年來有大聲對他說過話有罵過他有打過他嗎?路璐,我對遠之——”

“行了!”路奶奶的面容有着和年齡不符的蒼老,但身體也是有着和年齡不符的健壯,老太太年紀雖然大,但舉着拐棍追着人跑一兩條街還是沒問題的。

她的聲音洪亮而清晰,根本不和白衣芳多費口舌:“老二媳婦,你說說,你這個好媳婦,是怎麽用四萬美金買出一套首飾的?”

四萬美金是個炸彈,平地一聲驚雷,将所有人都給炸懵了。

四萬美金,就照着目前官方彙率能換八萬華夏幣,弄到黑市,轉手就是四十萬。

路家工資最高的就是路爺爺,一個月到手的工資是五百多塊,照着一個月六百塊算,四十萬打個對折,路爺爺也得領二十八年。

路璐加一個月到手能有一千多,但錢不在她這裏,全在她婆婆手裏,一家七人掙錢,也才一月一千多,不吃不喝也得攢十多年才能買得起一套首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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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璐心裏立刻就不平衡了,憑什麽呀!這錢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麽這麽花錢!

路璐的表情最外露,赤裸裸的就是憤怒和嫉妒,其他人表現得沒那麽明顯,但也差不多。

“媽、媽你在說什麽呀,什麽四萬美元,振寧……”

路奶奶沉着臉直接打斷了還在拼死狡辯的白衣芳:“老頭子馬上回來了,等他回來一起說吧。”

“有些人吶,瞧着一副天下我最可憐的模樣,但背地裏還不知道要怎麽迫害好孩子呢!”路璐心裏的憤恨和嫉妒就要把她燒死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白衣芳,恨不得就這樣将她生吞活剝了下去。

“唉……”宋清雅是路遠之的大伯娘,和白衣芳是妯娌,平時不住一起,龌龊也比其他人家的妯娌少一些,但只要涉及到這麽大巨額的錢,再沒龌龊也能生出一些事端了。

白衣芳咬緊了牙關,細細長長的發絲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她眼中的惡毒與仇恨。

路振寧的生意市場不在燕京,但燕京有許多的人脈關系需要等着他去維護。今天也是這樣,一早就出去了,浪了半天,滿身酒氣地回來時,腦子還處于懵的狀态。

“诶,這裏,怎麽到這裏……”路振寧的腦子渾渾噩噩的,但不至于醉到連自己的家都認不得。

路振寧和白衣芳很早就從這裏搬出去了,買了上下兩層的六間商品房,全部打通後就成了複式小別墅,說出去就沒有不羨慕的。

一家三口在外面過逍遙日子,一個月也就回來那麽一兩次,但每回回來的記憶都沒有太好。

“振寧……”

白衣芳匆匆跑出來,想要使眼色給路振寧暗示點什麽,但路振寧醉得有些厲害,不僅沒看懂白衣芳的暗示,還把路家的其他人給招來了。

“正好,人都來齊了,都進來吧。”路老爺子沉着臉,渾身散發着令人害怕的寒氣。

老爺子是真真正正從戰場上厮殺出來的,身上的煞氣是真真切切讓人害怕的。

大概是老爺子的憤怒讓路振寧清醒了一些,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就鎖定了白衣芳,感覺上前兩步拉了拉白衣芳的袖子,露出一些緊張的神色。

白衣芳剛想和路振寧串串供,早就防備着的路璐就擠了過來,當着攔路石将兩人的距離給隔開了。

“你讓開!”路振寧低吼。

路璐輕蔑地瞧了他一眼,并不說話。路振寧想要再罵人,但路老爺子先他一步罵人了:“吼吼吼就知道沖你妹妹吼沖你兒子吼,有本事你沖老子吼一個,你沖上街對這路人吼一個!”

老爺子年紀大了,但身子骨依然硬朗,他嫌罵得不過瘾,直接拿拐杖上手就是打,他手勁兒大,又在氣頭上,下手就是用了狠力氣的,将路振寧打得嗷嗷叫。

老爺子對幾個兒女的教育從來都是簡單粗暴得很,不聽話就打,打到聽話為止,脾氣火爆得很。

路振寧是從小被他爹打大的,清楚他爹的脾氣,他爹打起人來就不管不顧的,除非是解氣了,不然不會停手。最好的辦法,就是站着不動乖乖等他爹打完,等氣消了,他老爹就不打了。

道理他都懂,但可能是酒精把人大腦醉得膽子大了起來,也可能是背後有錢充當着他的脊梁,路振寧一下就硬氣了起來:“爸,你幹什麽又打我!”

老爺子身手厲害,但再厲害,也是一個快七十的老頭了,不管哪方面,都不是路振寧這四十多歲壯年男子的對手。

路振寧只挨了兩下打,伸手就将老爺子只拿來當武器的拐杖給抓住了。

“老子打你還需要理由嗎!”老爺子第一次被兒子這樣忤逆,頓時就把眼睛瞪得牛大,中氣十足地大吼一聲,“給我把他往死裏打!”

周圍可不只有老爺子呢,三兒子大女兒雖然不在,但大兒子在,兩個勤務兵更是寸步不離地保護着老爺子,老爺子一聲令下,三個比路振寧高比路振寧壯打架還比路振寧厲害的大男人就撲上去了。

兩個勤務兵下手比較輕,只是擒住了路振寧,而路振寧他大哥就比較狠了,老爺子說往死裏打,他就絕對不往半死裏踹的。

路振寧大哥是在軍隊裏磨練出來的,身上不能差到哪裏去,和路振寧這個吃喝玩樂了好幾年的中年油膩男人相比,不管是力氣還是技巧都要來得厲害得多。

老大家裏過得不錯,但再不錯,和眨也不眨就買下四萬美金的豪氣相比,也是什麽都不算的。

路遠之站在樓梯上,冷漠地看着這個被打得連連求饒的狼狽男人,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這個男人,曾經是他的目标,他的偶像,是他下定決定要努力追趕的人。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男人,再也不是他的偶像了。

從一個最偉大的人,變成一坨垃圾,需要多長時間呢?

路遠之可以回答,只需要一個晚上。

只要一個晚上,他們就是一輩子的仇人,不死不休的那種。

路老爺子的怒氣本來只有七,被路振寧一反抗,直接從七變到了七十,眼瞅着他變成了鼻青眼腫滿臉是血了,路老爺子才喊了停。

“知道錯了沒有?”

“知道了,知道了,爸,我錯了。”路振寧被他老爹打得最多,認錯态度也是最良好的,一溜串的認錯詞熟練而快速,沒有幾十年的積累是難以形成的。

路老爺子還是有些不解氣,但想到接下來的審問,放棄了将路振寧打斷腿的想法,只是讓勤務兵将這死孩子架着放到了桌子上位。

路振寧覺得腿有些軟。這個位子的特殊性,他再清楚不過了,除了老爺子的專屬,就只有犯了錯的犯人才能有那個“榮幸”坐上這個位子。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你自己做錯了什麽。”

老爺子銳利的眼睛猛地盯上了想要做小動作的白衣芳,就像老鷹瞪小雞似的,在強大的食物鏈上,老鷹是處于絕對的權威地位,而随時能把當成食物的小雞白衣芳女士,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敢再有小動作的。

“我、我……”路振寧對這樣的場景也算是有不少經驗了,低着腦袋熟練地開始細數自己的百大罪狀,詳細誠懇而認真。

但除了白衣芳外陪審的每一個人,臉上都露着或不屑或憤怒的神情。

“行了,你不用說了。”路老爺子嘆了一口氣,眼裏帶着濃濃的失望,“路振寧啊路振寧……唉……”

不是憤怒,而是比憤怒更讓人心驚肉跳地失望,這讓路振寧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爸——”

“別叫我爸!”路老爺子的失态只是一瞬間,很快,鐵血的冷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老婆子,賬單呢?”路老爺子将厚厚的一沓紙全部放到了桌子上,如何對着路振寧說,“念,給我一項一項地念下來。”

路振寧一拿到紙,眼裏的驚恐就再也止不住了。

怎麽、怎麽會!他不是一開始就把這東西給銷毀了嗎?

路振寧現在主攻的市場是美國市場,但他沒有美國國籍,也沒有足夠的“美國信任”,在美國辦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比如說花錢。

花錢雖然都可以用現金,但路振寧總不可能次次出門都帶着幾麻袋的現金吧?美國人人都有錢,見你手裏有這麽多錢,搶劫一下就很簡單了。

路遠之不耐煩路振寧,但是路振寧求了路老爺子,路遠之再讨厭路振寧,也舍不得因為這個讓老爺子為難。他在美國有足夠的資産,辦一張銀行卡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路振寧以為路遠之人不在美國,只要将賬單及時銷毀,路遠之就沒辦法得知他在美國的消費記錄,哪裏還想到路遠之是這家銀行的VIP,要個流水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路老爺子沒開口,他的眼裏充滿了對這個兒子的失望,老太太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拿了賬單就讓江阿姨扶着她回房間休息去了。

“二弟,當初大家說好的,遠之出錢給開廠,前三年一半紅利給遠之,剩下的錢可是要再投進去的。”路大伯迫不及待地開口,一雙和路老爺子如出一轍但是少了幾分煞氣的黑眼珠死死盯着路振寧看。

那一個廠,路遠之出了五十萬美金,五十萬華夏幣,說好了三年一半紅利,六年之內還清本錢,但這三年,路遠之總共也就拿了兩萬美金。也就是說,三年,廠子才掙了四萬塊錢,總利潤才夠給白衣芳賣一套首飾。

“我……”

路振寧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路璐也馬上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二哥,你這麽做可就缺了大德了,遠之是你的誰?他是你的親兒子啊!百年之後,你的錢不都得留給他嗎?犯得着現在要耍這樣的手段嗎?”路璐這麽說,就是成心地想要擠兌路振寧和白衣芳,更重要的,是要借着這個機會鬧上一場。

當初逼着路遠之拿錢出來的時候,大家可都說好了,等頭三年一過,他們四家可都有一成利可以分的。

路振寧生意能順利做起來,有路老爺子出力,路大伯路三叔路大姐和路璐一家也沒少下功夫。

現在路振寧為了錢連他兒子都糊弄,還想着他能對他們幾個兄弟姐妹開誠布公吶?還是做夢來得比較快!

他們不在乎路遠之被糊弄走了多少錢,但他們在乎路振寧多拿了多少錢,他們以後會不會也被糊弄!

“我沒有!”路振寧咬死了自己沒弄手腳,眼睛死死地瞪着路遠之。

路遠之倒是一副很閑适的模樣。

“爺爺,路狗子他瞪我!他做錯事情不僅不認錯還瞪我!”路遠之立刻跟老爺子告狀。

路遠之很早之前就不叫路振寧爹了,從來都是路振寧路振寧或是路狗子路狗子地喊。路狗子是路振寧的小名,賤民好養活,路家個個都有小名。

兒子叫爹叫狗子,聽着确實不像樣,路老爺子舍不得打孫子,又知道路振寧當爹确實不行,坑兒子比誰都厲害,幹脆就随他去了,只要不當着外人的面這麽喊,随他怎麽叫都不打。

老爺子對路遠之沒辦法,隔輩親隔輩親,小孩大小自他們跟前長大,路遠之打小沒了親娘,後媽又不是個省油的燈,老兩口又是親又是愛地把小孫子拉扯大,自然要比又不可愛又不聽話的蠢兒子來得疼。

當初路遠之借錢那是,老爺子自覺對不起孫子,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要不是路振寧是他兒子,老爺子一定把路振寧整得不知道他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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