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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尉安穩了幾天,白天上課沒課就泡到倉庫裏,順便監督挑食又不愛準時吃飯的路遠之好好吃東西。

不過安穩的日子也沒過幾天,漲價只分不漲和漲得飛快,時尉之前一噸紙的價格買進來是兩千,後面因為跑的比較遠,運輸和其他的成本上來了,有很大一部分的紙是在兩千一到兩千二左右。

但即便是兩千二一噸,現在也是妥妥的能賺錢了。

因為現在一噸紙已經漲到了兩千六。

時尉還沒有出手的價格,但已經有人找上來了。

當初他收紙的時候就沒有刻意低調過,那些廠子的人說消息靈通那是一點都不靈通,但要說消息不靈通,那可就是笑話了。

時尉一開始借的就是路振寧的名頭,後面還有路振寧的兒子路遠之親自摻和進來,不管是短租倉庫時用了路小姑還是路遠之找車隊,都是在印證了“路振寧”産業的真實性。

那些看人下菜的老狐貍們是不敢把手段往時尉身上使的,他畢竟代表着的是路家人,但磨一磨是少不了的。

連帶着林峰他們幾個“看倉庫”的路遠之同學也被找了上來,送點吃的送點用的,小到牙刷牙膏,大到鞋子衣服都有。

“收着吧。”徐施灣他們幾個覺得燙手,但時尉見多了,也就沒當一回事兒。

“收下了,那不就代表着要替他們辦事嗎?”徐施灣着急地說,“眼瞧着紙的價格還能再往上漲一漲,這種關頭,可不能松口的呀!”

“誰說收了就要給他們紙的了。”時尉送過禮更收過禮,心裏清楚,很多時候,送禮收禮并不能真的代表什麽承諾。我送你東西,是代表我“想要和你做生意”的一個态度,收了禮,更是一種“我也有意思和你做生意”的态度。

像一噸就有幾千塊錢的生意,只是這麽幾塊錢幾十塊的禮物基本不能有什麽進展,大家送的心知肚明,收的心知肚明就行了。

但也說不定有一些愣頭青,覺得這人真好啊,還給送東西,那就多出點力促成一下吧。

不過這樣的愣頭青在時尉這裏暫時沒出現。

時尉不僅讓他們收,而且還讓他們和送禮的人好好保持聯系:“現在不賣,但以後總是要賣的,這些人全部都是潛在客戶,大家把關系維持好,用上只是一個早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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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徐施灣幾個畢竟還都是學生,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送來的這堆東西和一頓紙比起來算不了什麽,但也是要錢的。

幾人換班的工資也沒多高,照着小時算,一小時八分錢,照着一天八小時算,一個月三十天算,也是普通工人的實習工資了。

他們一天也掙不了一塊錢,那麽一堆好幾十的東西擺在面前,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畢竟都是讀了這麽些年書的孩子,時尉挑人的時候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樣的誘惑也只是猶豫了一下子,很快就湊堆來找時尉想讓他出主意了。

時尉知道這樣的事情對他們的三觀是一次沖擊,這次可能會成為一種契機,可能會讓他們走上歪路,但也可能會讓他們堅定信念。

時尉清了清嗓子,然後很嚴肅地說:“你們來問我的意見,說實話我很高興。但我沒有什麽正确的做法能交給你們,只能說一些我對‘收還是不收’這個問題的理解。”

“我知道将東西收下來這個行為是不好的,是受賄,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對方是來求我們給紙的,我們打定主意這時候是不給的,但并不是一直不給,只是等價格上來,我們再賺一波。所以這個時候,和對方的交情不能弄差。收禮與不收禮,其實就是一個雙方是否交好的信號。即便我們再正直再真誠,不收東西,是不是就給了對方一種‘這人好虛僞,不做生意就不做嘛,幹嘛要擺這樣的姿态’?”

“社會風氣如此,我們不喜歡當然可以,但是不喜歡的同時,我們是不是要試着去改變去嘗試?我不知道什麽方法是正确的,但就我自己來說,我會選擇的做法大概是——現在給什麽東西,我就收什麽東西,安了對方的心,但同時,這些東西我都不動,等交易結束了,送了什麽東西來,我就還什麽東西回去,或者用價位差不多的東西回禮,這樣的做法是不是更顧忌一些雙方的臉面?”

時尉的話說得很明白,聽着的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頗有些茫然。

這些學生智商和學識都不用懷疑,但老實人吃虧就吃虧下在人情世故這方面有些遲鈍,或者說,有些固執。

時尉不準備改變他們的固執,他有時候就挺讨厭自己的油滑的。油滑膩味得讓他生厭。

大概是因為自己已經随波逐流了,所以對其他能堅持本心我行我素的人挺佩服的。

“在想什麽呢?”路遠之的嘴挑胃弱,所以他倆一塊吃飯,挑的地方一定是要又好吃又幹淨的飯館。

路遠之倒不是煩跟你一起吃飯拘束,而是覺得想要硬把時間湊在一起很麻煩,你等我我等你的幼稚又浪費時間,但時尉堅持,路遠之也就随他去了。

畢竟,這大概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頭疼。”時尉敲了敲自己的腦殼,一邊大口往嘴裏填飯一邊跟路遠之抱怨,“說真的,誰要是讓我以後去當什麽老師做什麽教書育人的活計,我一定撸袖子跟他拼命!”

路遠之對時尉的操心不能理解:“大家都是大人了,管他們怎麽去選擇,你又不是他爸又不是他媽,操心這麽多幹嘛?”

時尉哭笑一聲,他倒也不想操心,但一想到他那些同學上輩子的下場,心裏說一點沒波動是不可能的。他怕自己這種蝴蝶改變了他們原本“順暢”的命途,更怕将那些令人咬牙切齒的結局給提前了。

他們這一屆學生比不上“黃金三屆”,但說出去也是有名氣的,不管是商政軍還是什麽,都有人脈在。

名校為什麽是名校,高等的教育資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未來”了。

人人都是一個點,人人都有交際,左拉右扯的交際網絡真正展現出來是很恐怖的一股力量,能想象得到嗎?以後不管去哪裏辦事,要辦什麽事,對方可能是你的同學、學長學姐、學弟學妹、老師師母,或者再扯遠一點,學長的朋友,老師的朋友,學妹的丈夫等等等等。

本身有能力,畢業後就能進好地方,熬一熬就能升職,這樣的一個人,那麽龐大的交際網絡,時刻要經受的誘惑數不勝數。

同一個宿舍裏,時尉他們都沒有進去,但在某幾年,時尉已經習慣了每個月都聽到幾個同學或是學長學姐又進去了。

時尉知道貪婪是人的本性,他自己也貪婪,但現在瞧着一個個還是洋溢着夢想憧憬着美好的同學,他的心理有點奇怪有點複雜。

“你還真是個操心命。”路遠之瞥了一臉苦惱的時尉一眼,一點沒受影響地進行細嚼慢咽吃着碗裏的面條。

“你啊!”時尉嘆了一口氣,“我還真是挺羨慕你的,活得肆意快活,只要自己高興就可以了。”

路遠之得意:“你就羨慕去吧!”

時尉呼哧了幾口菜,将肚子填了個半飽才将速度放慢了下來。時尉和路遠之吃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路遠之細嚼慢咽得令人着急,一頓飯從頭吃到尾覺得是一百度到二十度的跨越。而時尉呢,再燙的飯随便吹兩下就往嘴巴裏塞,再随便嚼兩下就往肚子裏咽。

剛清醒那段時間,時尉還保持着上輩子的習慣,盡可能的多嚼嚼,但十八歲的身體餓得速度飛快,他一口嚼完,肚子餓的程度大概得兩口飯才能填滿,完全是越吃越餓的節奏。時尉堅持了幾天就堅持不下去了,張大了嘴巴呼呼就往嘴裏塞。

“遠之,那什麽,林峰他們最近的态度,你別太放在心上哈……”時尉不細心,但他也不到粗心得眼瞎,林峰他們幾個的态度轉變雖然細微,但時尉很容易就感覺到。

“本來就沒放在心上。”路遠之面無表情地繼續吃飯。

時尉瞧着他臉上表情連動都不帶動的,不僅沒有松口氣,反而覺得更頭疼了。

“遠之,你這個時候,應該生氣,應該難受。”

路遠之安安靜靜地将嘴裏的東西嚼完咽下才開口:“你想我生氣想我難受嗎?”

“我只想讓你開心。”時尉嘆了一口氣。

路遠之也嘆了一口氣:“時尉你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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