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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着幾麻袋錢去銀行存,這确實有些吓人。把分所的曾行長都給驚動了,然後專門騰出了一個辦公室,把所有空閑的人員都喊來數,這樣,也花了不少的時間。

曾行長和路遠之算是老相識了,他是路姥爺從前的學生,所管轄的銀行分所又裏路家最近,路遠之對他也算是熟悉。于是當年就把資金全存到他這裏了。

當年路遠之出國回來的時候彙了五百萬米金回來,這時候的華國外彙儲備都少的可憐,更別說前兩年了。

五百萬說多不多,但也一點都不少,不至于驚動上面的人,但幾個分行想要接手卻是搶破了頭。

最後是曾行長靠着“關系”把這搶到了手。

米金入境,不管怎樣,最後都是要上交的,但這錢經那家銀行的手,裏面可說的那可就多多了。

對路遠之來說,這錢交給誰都無所謂,反正總歸都是他的。但對曾行長來說,這個區別可就大了去了。

曾行長承他的情,一些瑣事都幫他理得清清楚楚的。

路遠之有多少錢,曾行長并不是特別清楚,但大約知道是一筆很吓人的數目。路遠之姥爺當年也是狙擊過倫敦金融城的厲害人物。那時候腐國還是世界的金融中心,能對從這裏搶走一大筆錢,實力如何,那自然是不言而喻。

雖然因為當時規則秩序不完備,最後的成果被架在腦門上的子彈給生生奪走了,但路遠之的姥爺在那次也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反而名聲大噪,成為人人都叫結交的天才。

自認為對恩師有一點了解的曾行長一點也不相信,那麽深謀遠慮的一個人沒給自己唯一活下來的外孫留下點什麽。

五百萬米金,不過只是個餐前小菜罷了。

“曾叔叔,新開的這個賬戶,就交給時尉了,以後他來存取錢就和我來是一樣的。”三人在會客室裏喝了一會兒茶,也沒多做停留,這麽多錢,雙方心裏都有數,不會出現什麽數目對不上的事情。要真出了,那雙方可都要丢面子了。

喝了一肚子的茶,路遠之看着外面逐漸陰沉下來的天色,便起身告辭了。

曾行長留了一下,說是帶他們一起去吃飯。

“不了,奶奶在家等着我們回去吃飯呢,今天還麻煩曾叔叔多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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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還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這孩子就是客氣,都說了,跟叔叔不用客氣的。”

時尉笑了笑:“那下次我再叨擾叔叔了。時尉,我們走吧。”

時尉一直安靜的不摻和他們的談話,曾行長明顯只将他當做路遠之的小弟,他也犯不着上趕着讨好,除了一開始禮節性的問了聲好後,時尉就将自己當成了透明人。

路奶奶說會下雨,果然,天色陰沉下來之後,沒過多久就下起了大雨。

“呦,下雨了啊,來來來,我送你們吧。”路遠之和時尉是做路爺爺的車來的,黑色的轎車就停在銀行門口,雖然就那麽一小段路,但是曾行長卻像是個擔心自己晚輩的長輩似的,一路關切囑咐。

路遠之只是保持着笑,偶然應上兩聲。

“曾叔叔再見。”

車窗關上之後,剛才還帶着笑容的路遠之,瞬間就冷了下來。繃直着身體靠在座椅上,閉着眼睛眉頭緊皺。

車內沒有人說話,發動機的嗡嗡聲、雨打在車上的噼啪聲一下就放大了起來。

過了好久,才聽見路遠之又輕又飄的聲音:“時尉,你相信嗎?我姥爺,真的沒有給我留下什麽東西。”他将能捐的都捐了,不能捐的,也全部送人了。

空無一物地回到了這片土地上,回到了這片他深愛的土地上。

很多次,很多人,都說過讓他走,但他一次也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裏,離開這片土地。

“遠之啊,你看到下面了嗎?這裏叫燕京,是這個國家的心髒。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成為整個世界的心髒!”

老人很多的話,他已經記不清了,老人的面容,他也早就回憶不起了,但是……但是……

“我相信的。”

路遠之猛地睜開眼睛,銳利的眼睛看向時尉。

車內的氛圍并不好,聰明人應該要知道保持沉默。路遠之問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回答,只是想要發洩點什麽東西。但時尉覺得,他該說些什麽的。

上輩子孤傲疏離只是一個單薄“恩人”符號的路遠之逐漸豐滿了起來,他也是會開心會難過有着自己的壓抑和快樂,不再只是“死得早的恩人”。

他們,應該是朋友了吧。

時尉想着,于是便開了口:“遠之,我不知道你的爺爺是個怎麽樣的人,對他的過去也沒有什麽評判的資格。不光是我,其他所有人都沒有資格。只有你有。他是你姥爺,對吧?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一個姥爺,是不會對外孫撒謊的。在你的面前,你的姥爺是最真實的,所以也只有你才能夠說得上‘了解’。”

路遠之定定地看了他好久,然後才轉過頭看向窗外。他的表情依然有些冷漠,但眉眼卻柔和了下來身體也不那麽緊繃了。

“我不喜歡剛才那個曾行長。”路遠之開口說道,“我姥爺一輩子做過很多事,教過很多學生,但并不是每一個學生都是好的。”

時尉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聽着路遠之說。

“我需要一個管賬的,曾行長需要一個業績,就只是正好對上了。他這人會鑽營,虛僞又勢利,得勢的時候他熱情得讓你難以拒絕,失勢的時候恨不得把你踩到地心裏去。不過沒關系,反正我也只是在這時候需要他。他這人雖然勢利,但是很會看眼色,一些事情你不用說都會幫你處理好了。用起來很順手。”

“但我還是讨厭他。”路遠之轉過頭看着時尉說,“我好讨厭他。”

時尉的心,一下就軟了下去。時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路遠之,眼神銳利,像一把已經出鞘的鋒利的劍,随時都準備着飛起傷人,但眼底又流露出好像稍微一不小心就會這段的偏執。

不柔弱,但意外地想要讓人疼惜。

不是在奶奶面前的放松,不是在同學面前的冷硬,更不是在合作夥伴面前的禮貌紳士,像是不小心破了皮,露出了裏面隐藏得極深的內芯。

“咚——”大概是車內太靜,車外雨聲太大,時尉聽見了自己快了一拍的心跳聲。

“那就不和他玩了。”

時尉輕聲說。

“不行,弱小的人是沒有資格挑選玩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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