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天命與執念(二)
住持既将話說到這個份上,香兒也不好再推辭,便随他到庭院中放生池旁的涼亭裏坐下,提了腕子出來與他把脈。
怎料那住持把了脈後卻是一臉嚴肅的半晌沒有做聲。
見他雙唇緊抿,兩條雪白的長眉都皺了到一起,香兒隐約有些不祥之感,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我這脈象如何?”
“施主的脈象有些不尋常。”住持一邊沉吟一邊應着她的話。
香兒聽得心下“咯噔”,心道莫不是體內的餘毒又發作了,莫不是她要死了!
這可怎麽得了,她最怕死了!
想着這裏,香兒被吓得花容失色,驚惶道:“我的脈象怎麽了?是不是就要中毒身亡了?”
住持頗為詫然的擡眼看了看她一臉火燒眉毛的表情,要緊不慢道:“老衲所說的不尋常倒是與中毒無關。”
聽到這一句,香兒才舒了一口氣,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
這時,住持卻又道:“不知施主可方便将生辰八字告知于老衲,以便為施主推算一番這一世的命格。”
“生辰八字?”香兒又問了一遭,得知所謂生辰八字乃是只一個人出生的年月日及時辰,于是根據娘親過去告訴她的說與住持聽。
住持念叨着她的生辰八字,閉目掐指算了片刻,卻忽然睜開雙眼,露出一臉驚詫而又惶恐的神情:“這命格實在是……”
他滿口的吞吞吐吐,似乎被驚詫噎得說不出話來。
香兒則是萬分的疑惑不解,又追問道:“這命格怎麽了?”
住持卻是繼續自顧自的嘆息:“老衲有生之年給無數人相過命,着實不曾見過這樣的命格。”
他話說了一半,卻又面露遲疑之色:“依老衲之見,施主還是莫要知曉為好。”
說完這一句,他便低聲的兀自喃語:“老衲還是得趕緊将這件事禀報給殿下才好,唉,這可如何是好……”
怎料他小聲的嘀咕竟被香兒聽入耳中,于是拿出她那胡攪蠻纏的本事,死追不放道:“為什麽可以告訴殿下卻不能告訴我,住持師父就告訴我嘛,我自己的命格,我如何不能知道?您說是不是……”
住持被她糾纏的沒有辦法,終于遲疑的說來:“所謂‘春秋寅子貴,冬夏卯未辰,金木馬卯合,水火雞犬多,土命逢辰巳,童子定不錯。’施主生在夏季,日支又為卯,乃是命帶童子之相,另外施主八字之中還藏有一個孤煞的命格,實乃……實乃大兇之命啊!”
說到最後,住持将那些話都化作了萬般不忍的一嘆。
香兒只能自他的表情之中看出事情的嚴重,可是具體他的那些話,她卻全然沒有聽懂,只得疑惑的問道:“不知住持師父說得這些都是什麽意思?”
“且待老衲細細說來。”住持又嘆了嘆,複才道:“先說這童子命,簡單來說施主恐怕原不該是這紅塵中人,許是因為犯了過錯,或是私自下凡才落入輪回。既然本不該是這裏的,待在這裏自然也就不好過,且早晚要回去的。”
見香兒還是一臉茫然,住持便反過來問她:“老衲見施主生得較弱,可是自幼就時常被無名之症困擾。”
香兒連連點頭:“正是正是,我從自小就十分體弱多病,別人都吃得好好的東西我吃了偏就會腹痛,春日裏風暖,別的孩子吹了不妨事,我吹了就要發幾日的熱,還有些哮喘、敏症的頑疾,一直不曾治愈。”
住持又嘆道:“這便是了,紅塵中濁氣重,原本不是這裏的,來了這裏自然難以适應,會有這些症結實屬正常。只是有一點兒甚是奇怪……”
見住持預言又止,香兒便問道:“何事奇怪?”
住持接着說道:“依理而言,童子下凡應當心思靈透,尤其多愁善感,然則老衲見施主卻并非那般氣郁憂思之人,反而十分的不吝言笑。”
“大家都說我天生愚鈍,這個我卻不知了。”香兒倒是十分大方的提及自己的短處。
住持怕再說下去難免唐突了,于是換了個方向:“若說童子命格偶或可見一二,施主命格中的孤煞之厲卻是老衲從未聽人言說過的,想必施主自己也有所覺,此生注定與他人的緣分寡淡,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最終都會離你而去,若是與人結下姻緣,要麽成為怨偶,要麽陰陽兩隔……”
聽到這裏,香兒隐約明白過來,又想起爹娘的遭遇,更覺那些村民說得沒錯,她果然是個不祥之人,是她連累了大家。
香兒越想心下越是難受,整個人都萎頓下去。
她有些不安的向住持詢問:“我這樣的命格會有什麽結果?”
住持于是又開始了滔滔不絕的言說:“這世上所有的果皆源自于因,童子私自下凡或是受懲而入輪回,種下的自然不是一個善因,也就無法結出善果。如此來到這世間注定要受盡萬般煎熬與磨折,一生都将命運不通,諸事難成。不僅如此,非這紅塵中人,自然也是不能在這裏久留的,所謂童子多半不會捱過十八,便要回天上去報到的。”
“這意思是……”香兒面上已露出驚恐的神情。
住持推測她多半是悟了,便不再遮掩道:“也就是要過世的意思。”
“過世……也就是要死了……”香兒震驚得數着這個事實,實在無法接受。
住持見她如此,又勸解道:“其實回到原本的來處也未常不是一種解脫,只是怕施主對這紅塵濁世仍有牽念,更甚至有執念而遲遲不願離開的,怕是要受更大的一番艱苦。”
“那我該怎麽辦?我還不想死,這童子命可有法子化解?”經歷過和娘親的生離死別以及昆侖天災之後,她就對死亡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于是萬般惶恐的祈求住持為她化解。
住持頓了頓,似乎十分猶豫的說道:“孤煞之命乃是無從化解了,至于這童子命卻有一解。”
“何解?”香兒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住持道:“需得戒絕六根斬斷所有的塵緣,而後皈依佛門,終生侍奉于神佛座下,也算是行了童子該行之責,如此方可平平安安渡過一世,至壽終正寝再行仙去,只是不知施主能否做到。”
“戒絕六根,斬斷塵緣……”香兒默念着這八個字,隐約覺得有些沉重。
住持怕她不明,便解釋道:“要做到這八個字,則需放下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之內所有的享樂,從此青燈古佛相伴一世,再不與過往所識之人相見……”
他說到這裏,停頓片刻方才續道:“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太子殿下。”
住持只道太子殿下将這位女施主托與他照顧,恐怕機緣頗深,卻不知此時陷入沉思的少女心中真正憂慮的是昆侖山上那個白衣若仙的男子。
“這樣的話,豈不是也見不到我娘親和白允了……”香兒低聲喃喃,萬般踟蹰:“可若是不這樣,我很快就會死,死了也同樣見不到他們了,該怎麽辦?”
見她惶惶然不知所安,蹙着秀眉如坐針氈,住持自了然她心中的糾纏,便對她道:“斬斷紅塵并非輕而易舉之事,施主不妨趁着在寺中的這段時間好生衡量一番,先在諸神面前感悟佛法,抄誦經書修習佛理,若能開了竅放下一切,自然是好的,若不能,待禀明太子殿下,施主也可自行離去,老衲絕不勉強。”
這位住持說得句句在理,香兒便依了他的建議,一頭鑽進了藏經閣中,将自己泡在那些經卷之中,整日的聽守閣的師父門持誦經文,又或是央着他們講解經書中的內容。
雖然她根本不怎麽懂那些經文,可漸漸也覺得浮躁的心安靜下來,差一點兒就要削發為尼,卻始終有一樁放不下的。
而在數日後的一個清晨,那樁她放不下的竟然也找上門來。
這日佛堂裏照例持誦早課,卻在誦了一半的時候停了下來。
住持推開藏經閣的大門,将許久未曾出來的香兒喚了出來。
香兒一出來卻是擡頭望天,問道:“現在是白日還是半夜?”
住持應道:“白日。”
香兒便驚呼:“白日怎麽這麽黑!”
确實,她這些日子不分晝夜的呆在藏經閣裏未曾邁出一步,卻是比守閣的師父們還勤勉,夜裏更是獨自在其中思量,到如今出來已不知外頭是什麽天色,可也不至于就到了日夜颠倒的地步了。
住持一臉嚴肅道:“施主也看到了,此乃邪物作亂之相,老衲且問一句,施主可識的一個能夠呼風喚雨的邪物,卻又白衣翩跹,生得一副神仙模樣的?”
他描述的這個邪物倒十分符合白允的模樣,可是在她的理解當中,白允一直是仙,可怎麽到了住持嘴裏就成了邪物,于是蹙眉道:“你說的有幾分像白允,可白允不是邪物。”
住持又道:“實則他到底是什麽,老衲也無從分辨。他周身分明散發着仙靈之氣,模樣也是如仙人那般端肅的,奈何身上卻有一股強烈的怨氣,當真是兇煞異常。
老衲實在不知他是仙、是妖、還是魔,又見他揚言若不将名喚香兒的女子交出來便要禍亂整個南都,故而且稱他為邪物。”
“這麽說果然是白允。”香兒十分篤定的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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