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當我再次遇見你02

粱以夢掙脫他手掌的束縛,向後退了幾步,冷冷的說,“對不起,是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好嗎?”

事實上,淩然并沒有糾纏過她,在這次意外的相遇之前,他們根本沒有交集,甚至連信息都沒有發過,可卻一遍遍的出現在他的夢裏。她這也只是在對心底真實的自己說一句,忘了他,放過自己吧。

“愛一個人并沒有錯。”他理直氣壯的說,“你并沒有錯。”

“不,我錯了。”她語氣生硬的說道,“愛是沒有錯,可若愛的讓人無法接受卻又不忍拒絕,那就是錯了。”

如果足夠愛我,又怎麽可能不接受我;如果足夠愛她,又怎麽可能不拒絕我。愛情裏從來沒有錯的人,只有不夠愛的人。曾周旋于幾段戀情之間的淩然,其實最愛的是自己。

“我說怎麽找不到人了,原來在這兒敘舊呢啊。”

聽到這個尖銳且刻薄的聲音傳到耳朵裏,粱以夢是真的想逃了,或是能找個地洞鑽進去也好,她真的害怕面對她,害怕看她的眼睛,害怕去證實她們真的已經不是朋友了。

如果劉楠還記得,就應該知道,粱以夢從小就怯懦,面對這樣的情況只會下意識的選擇逃跑,可她卻鼓足勇氣轉過身去,努力的擠出了一個微笑,跟她打招呼。

劉楠卻像是不認識她,也沒有被叫到名字一般,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向淩然的方向走去。兩個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不禁令粱以夢憶起幾年前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那天的劉楠眼裏透着讓人毛骨悚然的冷,語氣也不是一般的決絕,她的最後一句話說,從此以後,你我再不是朋友。粱以夢遺忘的那天之中太多的情節,卻怎麽也忘不掉心破碎掉的那種痛。

在那之前,他們可以說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那以後,劉楠還是劉楠,但已不再是粱以夢的朋友,只是一個待在她前男友身邊,與自己形同陌路的故人。

淩然挑着眉毛看看粱以夢,又嬉皮笑臉的看看劉楠,自動忽略掉了他們之間的殺氣,玩味的笑容挂在臉上,“我真沒想到你們會變成這樣。”

也許無論是粱以夢還是劉楠都未曾去想過他們會變成這樣,也根本不會想到将來的某一天,彼此會因為這樣毫不起眼的理由而徹底決裂,年少的時的她們總以為有共同的經歷,走過同一條路,有着相同的夢想,就能一起走完一輩子,長大後才懂,那樣的過往反而令彼此越走越遠。

“我還有事先走了。”粱以夢說完就走,她知道這一次一定不會有人攔住她,因為站在身後的人從未在乎過她的去留。

果然,她邁着大步走了很遠,也沒有人叫住她,她也不敢回頭看,只是停住了腳步,緩緩的蹲在地上抱緊自己,心有種被掏空的感覺。過了很久,她才重新站起來,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裏正放着廣播,一個家庭屢遭變故的留守兒童,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想要借住社會的力量實現他微薄的願望,此條消息一經播出,立即有很多熱心觀衆打來電話詢問,也想要去看看孩子。

坐在後排的粱以夢呆呆的望着車窗外,眼睛忽然模糊了,窗外究竟是高樓大廈還是一望無際的荒草地,那就幹脆閉上眼睛不去想。不去想現在和過去到底哪個是夢,或者哪個是夢才不會痛。

當車到了地方,司機叫她時才緩過神,發現手裏還握着電話,可車裏的廣播早已換成了別的廣告。付錢下了車,看見姍姍正坐在門口的花壇上玩手機,趕緊過去問,“你幹嘛在這兒待着不回家?”

姍姍擡起頭,一臉苦悶的說,“我爸媽又吵架了,摔杯子摔盤子的,我看着心煩就下樓來了。”

“你怎麽不勸勸呢?”粱以夢想了想,這些年他們一直再吵,吵完了又和好,甚至連理由都沒變過,不過話還是要往好處說。

姍姍說,“勸了也沒用,這也不是我能解決的問題,我上哪兒能找出十萬塊錢給我媽。”

粱以夢問,“還是上次那筆要不回來的錢嗎?”

“是啊。”姍姍邊點頭邊回答說,“我媽說我爸借給人家錢的時候多有面子多大方,錢要不回來了就像個縮頭烏龜一樣。”

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粱以夢很清楚,自己的舅舅李建明就是一個沒有本事,卻很有脾氣的人。雖然家中的財政大權一直把持在舅媽手中,但舅舅只要手裏有了一點錢,就會做東請朋友去吃喝玩樂。甚至很多時候,別人都是聚會到了一半才叫他過去,其實只是騙他過去結賬,他也沒有怨言的傻傻買單。

或許所有人都覺得這是病态,跟他流着同樣血液的粱以夢也并不否認,但至少她明白,當一個人真的缺少某東西,也從內心深深的渴望過這樣東西之後,就會在終有一天得到後,以為這也是別人最需要的東西,毫不猶豫的拿出來讨好別人,其實不過是在施舍自己內心深處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粱以夢站起身,望了望天,陽光有些刺眼,但照在身上很是溫暖。上天總是在竭盡所能的賜予最好的東西,而人們從不珍惜,總是在為了這樣那樣的理由而悲傷難過。

她說,“走吧,咱們上去吧,總在樓底下坐着也不是事。”

下了電梯,在樓道裏就聽見了争吵聲,粱以夢麻木的将手伸進包裏掏出了鑰匙,開門走了進去。

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裏面的人終于停止了争吵,直愣愣的看向門口。粱以夢的舅舅李建民像是獲救了一般,趕緊迎上來,沒話找話說,“你們回來啊。”

“恩。”粱以夢很自然的喊了一句舅舅,之後很別扭的把頭轉向舅媽所在的方向,也喊了一聲,卻沒敢擡起來,眼神只是掃過舅媽的衣領,就匆匆移開。

姍姍誰也沒叫,翻了個白眼,很随意的問,“你們吵夠了?”

粱以夢想在這場戰争沒有從兩個人進化到三個人的時候趕緊溜之大吉,可卻被舅媽唐玲叫住,“以夢啊,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說罷,她像是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徑直走到沙發的位置坐下,探身端起桌上的茶杯,悠閑的喝着茶。

舅媽越是表現的他們像一家人,就越讓粱以夢背脊發涼。最開始的時候,粱以夢真的單純的以為舅媽是個好人,也是真心的對她好,但相處的時間長了,漸漸發現她是個精明的女人,收養她也不過是別有所圖。

那時,她才悲哀的發現,對你好的人有兩種:一種是真的對你好,你的好壞與他無關;另一種是有目的的對你好,然後再利用你去達成自己的目标。

舅媽顯然屬于後者。就像有些人給豬吃最好的飼料,不過是想用它賣個好價錢。

當年幼的粱以夢意識到這一點時,她也更加悲哀的發現,除了留在這裏任人宰割,自己竟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偶爾她還會自欺欺人的想,無論現在的生活再壞,也不會比過去糟糕到哪兒去。因而,面對舅媽的時候,她竟沒有想過掙紮,只是在內心祈盼着,自己的大限之日可以來得不那麽早。

“下周你沈叔叔的女兒過生日,咱們過去祝賀一下。”唐玲開門見山的說。

粱以夢忽然聯想到唐玲每次出去應酬前都為了給別人多少份子錢而心疼的表情,忍不住在心裏嘲笑。一個人想要通過周旋于應酬場合而廣結人脈,卻又不舍得掏錢買“門票”。

“你是在想什麽事情嗎?”

“哦,沒有。”粱以夢害怕被看穿了心思,趕緊否認,“姍姍不去嗎?”

“她還太小了,這種場合就不帶她去了。”

粱以夢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又回頭看了看姍姍,她随意的靠在牆邊玩着手機,全然不關心這邊發生了什麽。她忽然有點羨慕自己的妹妹,有個把她像公主一樣保護起來的媽媽,讓她可以不用去面對人間險惡,永遠那麽單純。

這樣想想,她的嘴角竟也不知知覺的有了笑容。也許那種渴望不可及的東西,即便別人擁有了,也會覺得是一種美好。

屋裏的手機忽然響起來,粱以夢趕緊恭敬的站起來,在得到舅媽認可的眼神後,快步走到屋裏,順手關上了門。進入只有自己的私密空間後,她長舒了一口氣,才緩緩的拿起電話,是高中的老同學打來的。

粱以夢接起電話,心情似乎還沒有平複,聲音還微微有些顫抖,“喂。”

“親愛的,你幹嘛呢,這麽半天才接電話。”

說起來,她們自高中畢業以來,見面就少了很多,僅有的幾次見面也都是對方跟男友吵架,過來找她訴苦,對于許久不聯系的舊友表現出的過分熟絡,讓她似乎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說,“沒幹嘛,剛才沒聽見電話響。”

對方也沒聽出什麽不對勁,依舊熱情似火的說道,“咱們最近要組織一次高中同學聚會,你看你什麽時間方便。”

粱以夢平時是個話少的人,也不喜歡熱鬧,同學聚會這種事情能夠想到她也實屬不易了,但她內心雖然感激,卻也還是打算婉轉的拒絕,“我最近可能沒時間,要不你們聚吧。”

誰想到對方想也沒想的回答,“正好最近很多人也都有事,時間可以往後推推,你就說什麽時候有時間就成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若是再過多推辭,就會顯得很無禮。粱以夢只好如實說了自己的時間安排,對方說,“如果這個時間大家都沒問題就定下來,到時候我再通知你。”

粱以夢挂了電話,打開電腦下載了一份簡歷模板,對于剛剛畢業的她來說,模板很多的空缺都無從填補,只能将能夠填寫的內容編的盡善盡美一些,然後海投出去。

放在桌上的電話又再度響起,看見屏幕上顯示出的名字時,她感覺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也許相遇是偶然,但主動打來電話就是必然,這讓她思緒萬千,猶豫着到底要不要接這個電話。

粱以夢嘗試用時間和距離來遺忘淩然,然而當她覺得自己可以坦然的面對過往的時候,所有她在內心鑄起的層層堡壘,只被一通不經意的電話攻陷了。

在她失神之際,電話已經自動挂斷了,看着屏幕黑下去,失落的感覺立馬湧上心頭,直到手機鈴聲再度響起,她又開始心跳加速,變得無比激動。被這兩種心情折磨到近乎崩潰時,電話挂斷了,剩下粱以夢靜靜的盯着屏幕發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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