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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沒有接觸過武學,但卻聰慧伶俐,資質尤佳,且記性很好,不過這是練出來的,每次吩咐他出去采購物品時,哪怕品種再多,他也不用記在紙條上,用腦子便可以記得很清楚,所以對那些使過的招式,他都能很快模仿出來,不過卻少了師父指點,徒有一副架式而已,但他卻很認真,很勤,雖只用了一年多時間,對那些招式卻幾乎全部了然于胸。

“嘻嘻……”一陣女子的笑聲打斷了林峰的思路,接着又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林峰心頭一熱,這聲音讓他的心都醉了,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向那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這是一片梅林,雪現在已漸下漸小,梅樹上猶有一團團雪飄落而下,樹枝壓得很低,一層層被頂起的雪加上那素白的臘梅,還有那豔紅的紅梅,織成一片怪異的雲彩,香氣很淡,但卻很舒服,就像那銀鈴般的笑聲一般讓林峰覺得舒服。

林峰把那只燒雞包得更緊了一些,很小心地從雪上踏過,那雙鞋早已經弄濕,此時,他只把鞋帶紮緊而已,雪很深,但林峰沒有覺察到,他的心神已完全被那串笑聲所迷醉。

三年前,他便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那便是偷偷地愛上了這笑聲的主人——杜刺的三女兒杜娟。三年前,他也是被這笑聲所吸引,這是一種具有魔力的笑聲,純真嬌媚而富有磁性,不知為什麽,林峰對這笑聲特別敏感,特別陶醉,他不是擅于表達愛意的人,更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地位,總有一種自卑在心底回蕩。

杜娟聲音美,人更美,秀眉細長,斜向兩鬓,襯托得那眸珠烏靈亮閃,有若寒夜的明星,天地之間的靈氣似乎全凝于兩道秋波之內,蕩漾着讓人心醉的溫柔,有若美玉般亮潔的臉,在寒氣的催逼下竟泛上一層淡淡的紅潤,微張的小口,吐出如幻的輕霧,配着筆挺而圓潤的鼻子,構成一種震撼人心的美。長長的貂皮披風,緊裹着緊身的冬裝,顯得颀長大方,此時天真頑皮的模樣更是讓林峰陶醉,完完全全地陶醉了。

突然,林峰覺得一陣冰寒,一團雪從樹上飛墜入他的衣領裏,林峰醒了過來。眼前,雪團紛飛,杜娟正和幾名丫頭打雪仗,凍得通紅,卻有歡悅之情溢于言表,活力十足,更顯出一種青春的風采。笑聲不絕于耳,只把林峰看得心動若狂,只可惜那股自卑的感覺總讓他不能沖上去,他幾乎忘記了王老爹之約,靜靜地立于一棵梅樹後,偷偷地分享杜娟的歡悅。

寒冷似乎離他很遠,只有眼前這一副動人的場面,杜娟和三個丫頭似乎并沒有發現他,只是一個勁地在雪地裏尋找樂趣。

“師妹,你在這裏呀,我找了你很久,都沒有找到!”一個清越歡快的聲音傳了過來,然後從走廊中躍出一名英俊不凡的青年,眼神很亮,很深邃,就像隐藏着無限的秘密,挺直的鼻子給人一種孤傲不馴的感覺,薄薄的嘴唇之間噴出狂熱的氣息,整個臉型給人一種深藏不露的感覺,他便是杜刺的大弟子。

“君師哥,是你呀,找我有事嗎?”杜娟的聲音是那樣溫柔動人。

而林峰呢,心卻似乎被人捅了一下,他知道這君情追杜娟已經很久了,而且驕傲得很,對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趾高氣揚,呼來喝去,似乎他便是這個家的主人一般,林峰最讨厭他,也因為君情是他的情敵。可他知道,論功夫,他敵不過君情,論家世,他更望塵莫及,他雖然自信人品絕不比君情差,可在這個世界,這些又算什麽呢?又有誰重視這些呢,所以痛苦總是折磨着他,只有酒,才可以減輕他的痛苦,也因此堅定了他要學好武功的心意,他練功很吃苦,可是他有些喪氣,又有誰指點呢?空有一些架式又有何用,每天林峰都在練習最基礎的功夫,站樁,騰跳,每天他都會起得很早去跑步,練習臂力……這些是他所能做到的,他掃地也很認真,他把掃把行動的路線和軌跡都順着那些劍式的軌跡去運動。

他把劈柴也當作一種樂趣,那樣可以練習臂力、角度與速度,所以在後院中,沒有人不尊重他。他的體魄很好,那些同齡的夥伴對他格外羨慕;他做事的态度認真,那些長輩們很是欣賞;他夠義氣,夠朋友,而且随和,也便和一些老頭子打成一片。可是林峰沒有一刻能将杜娟的影子從腦中抹去,而且越埋越深,越釀越酸,他從來不敢對人講他的心事。

林峰曾想過離開五魁門,出去闖江湖,可是他有些割舍不下那分迷戀,同時他也在儲備盤纏,兩年多來,為了出五魁門闖江湖這個念頭,他很少花錢,把每一個銅子的零花錢都攢起來,當然在五魁門中做下人,每年至少可以積下二十多兩銀子,雖然這對有錢人只是微不足道的數目,但對林峰來說,是實現夢想的基石。

“師妹,我知道你最喜歡聖潔的白色,特來找你堆雪人,卻不想師妹興致如此好,竟在這裏玩耍!”君情歡暢地道。

“君師哥只喜歡練劍,難道對雪也感興趣嗎?”杜娟淡淡地笑問道。

“怎會呢,師妹你對什麽有興趣,我自然便會對什麽有興趣啦!”君情嬉皮笑臉地道。

“貧嘴!”杜娟微嗔道,而三個丫頭此時也不出聲,只是靜靜地聽着兩人的對話。

“我真是出于一片至誠呀,師妹,難道這麽久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君情真切地道。

杜娟一陣沉默,然後咬着牙低低地道:“君師哥,對不起,我有些冷,不想再玩雪了,你自己去玩吧。”

君情臉色一變,但還不死心地逼上了兩步,靠近一些沉聲道:“難道我真的這麽不值一交嗎?”

林峰心中大喜,但也大恨,這君情也太可惡,真恨不得趕上兩步,把他狠狠地揍上一頓,但林峰有自知之明,這君情雖然尚未在江湖中行走多少,但其劍術和名頭之響,早已有很多人知曉,因為五魁門雖然地位超然,但總免不了有人會上門挑戰,而這些來挑戰之人無不是江湖中的好手。杜刺身為五魁門門主,對于挑戰者很少出手,只是讓君情一手代勞,甚至連厲南星都未曾出手過。杜刺還有一個兒子杜威,當然杜威還小,才不過十四歲而已,也便很少出手,但誰都知道,杜刺在杜威身上花的心血很多。

杜娟把頭低了下來,不敢注視君情那逼人的目光,只是幽幽地道:“師哥,我累了,我要去休息!倚紅,我們走!”

林峰心頭暗暗高興,簡直是樂開了花,眼中射出兩縷狂熱而癡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杜娟那絕世容顏。

杜娟緩緩轉過身來向林峰這邊走來,再也不望那惱恨得眼中快要噴出火來的君情。

突然杜娟顫了一顫,她看到了兩道眼神,那樣狂熱、癡迷、真摯,充滿了仰慕、向往和愛戀,她從來都未曾見到過如此讓人心顫的眼神,她打量了一眼這目光的主人。

清秀的面孔,兩道劍眉斜插入鬓,亮若寒星的眸子飛射出真摯、狂熱和毫不保留的真誠的愛意,筆挺的鼻子襯上如彎弓似的口,特給人一種倔強、不屈和樸質而又略帶叛逆的感覺。

厚厚的破棉襖卻齊整利爽,手中卻提着一個小包,癡呆地望着杜娟那讓人心醉的美目,卻有一股自然流露的朝氣。

杜娟輕顫了一下,只打量了一眼,便扭過頭領着三個丫頭優雅而不失溫柔地走了,但心中卻始終有一對眼睛在徘徊。

那三個丫頭驚異地打量了一眼林峰,她們當然也發現了這英俊的下人那癡迷而狂熱的目光。

林峰的心中激動若狂,這是杜娟第一眼看他,三年來,第一眼看他,每一次他只是躲在杜娟看不見的死角偷偷地打量着他心目中的女神,沒有人分享他心頭的那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覺,沒有人理解他心底深處那深深的自卑和痛苦,但他依然這樣執着地暗戀着女神般的美人,而今天,杜娟居然看了他,雖然只有那麽一眼,但他卻看見了她眼中的驚慌和溫柔,這一切的一切本是在夢中才會出現的,而今天卻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怎叫他不激動,怎叫他不興奮若狂。

杜娟走了,林峰依然傻癡癡地站立着,變成了一個雪人。

君情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寒酸的小子,他認識林峰,他見到了林峰那癡迷的目光,只是他對林峰根本不屑一顧,對方只不過是一個仆人而已,更不會有資格與他争寵,所以他根本不當林峰是個人,眼中露出鄙夷和輕視的神色,就像是看一堆垃圾一般注視着眼前這個并不比他矮半分的人。

兩人都很高,林峰對君情的目光很敏感,他最看不慣這趾高氣揚的富家子弟,更看不起這人的目光,他并不會在這個情敵面前自卑,“有錢有什麽了不起,你只不過是有個好老子而已,只不過比老子多一些機會而已,若老子有你這個條件,早就成為江湖一代大俠了。”林峰暗暗地想。

林峰也冷冷地望着君情,眼神漸漸化為悲哀,為這狂傲自大的富家子弟而悲哀,他連最起碼的寬厚、仁禮都不知道,有錢又如何,有武又如何,只不過是一只養尊處優的野狼而已。

君情看出了林峰眼中的嘲弄,心頭暗怒,“你一個奴才居然也敢拿這種眼光來看我?”竟毫不留情地一拳擊了過去。

林峰的反應也夠快,本來他的鍛煉便有閃躲和練眼力這兩項,每天早晨他都會以清水洗眼,然後到小河邊,緊緊地捕捉魚兒的游動,魚兒游到哪兒,他的眼神便射到哪裏,也便練成了一雙好眼睛,但君情的拳頭更快,他根本還來不及完全閃開,那拳頭已擊在他的右邊臉上。

林峰飛了出去,他只是悶哼了一聲,沒有慘叫,臉腫了起來,嘴角流下了鮮血,但他沒有摔傷,地上的雪很厚,這還是君情收斂了數成功力,但也夠重的了,林峰幾乎眼冒金星,他很快便站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望了望君情那鄙視、不屑的得意眼神,他竟淡然地一笑,他無須說什麽,轉頭毫不介意地大步而去。

這一招大出君情意料之外,使他有些愕然,但瞬即像受了傷的野獸一般怒喝道:“林峰,你給我站住!”

一切都在林峰的意料中,他緩緩地停了下來,但卻沒有轉身,只是冷冷地道:“公子還想教訓小人嗎?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絕不會還手,也不敢還手,我只是個下人!”

君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憤怒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公子是門主的得意弟子,殺一個手無寸鐵不會武功的下人,當然是沒問題,門主大概也不會把你怎樣,不過江湖中人肯定會說,公子武功蓋世,輕而易舉地便殺死了一個下人!”林峰依然是那樣冷漠地道,似乎将生死毫不放在心上,對君情的憤怒并不在意,反而心中有一種異樣的快意升了起來,一種籲了一口悶氣的快意。

君情沉默了,但他的臉色卻異常難看,從來沒有人敢對他說這樣的話,連頂嘴的人都沒有,可是今天他卻遇上了,還是一個下人,怎叫他不怒?但卻也沒有辦法,因為他本來就理虧,他終還不是窮兇極惡之人,他起了殺機,但林峰巧妙的話語讓他不能出手,所以他沉默了。

林峰又移動了步子,毫不回頭地大步離去,但他心中依然是杜娟那溫柔的一瞥和那動人的笑容。

林峰竟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王老爹的住處,這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小屋,但卻靠近後門,這後門一般很少有人出入,出入的多是馬車之類,而這時候,雪如此大,這麽深,根本就沒有什麽馬車行來,也便使得王老爹可以偷閑烤那只味道很美的兔子了。

“小子,來得正是時候,兔子已烤好了。”王老爹瞥了林峰一眼,歡快地道。

林峰一驚,一下子回過神來,見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到了這小屋,不由得覺得很荒唐。

“咦,小子吃了山芋啦?不僅漲了半邊臉,還咬破了舌頭,還真有一手哩!”王老爹驚訝地笑道。

林峰狠狠地瞪了王老爹一眼,笑罵道:“死老鬼,我辛辛苦苦地去為你偷燒雞,被狗咬了一口,你卻來取笑我,好,這只燒雞我自個兒享受。”

王老爹一聽,立刻吞了一口口水,眼睛放光,嘿嘿地笑道:“我只不過是開玩笑而已嘛,我知道你勞苦功高,咱爺孫倆好,大不了這‘不歸夜’分一半給你不就得了。”

“你這老烏龜只認酒菜不認人,聽見燒雞就像是只老饞貓一般。”林峰不滿地罵道。

“嘿嘿,你罵得好,我老頭子就是喜歡吃,喜歡喝,可惜你小子口福卻比我好,我只好任由你欺負啦!”王老爹不介意地道。

“別冤枉好人,我可是尊老愛幼的好人啊!我怎麽會欺負你呢!”林峰申辯道。

“對,你的确是天下間最尊老愛幼的人,就連一只舍命偷來的燒雞也會分給我老頭子一半,對嗎?”王老爹抓住了對方的話柄道。

林峰眼睛一轉,立刻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不由笑道:“老饞貓,果然立刻就露出了饞貓尾巴,追根究底,還是在打這只燒雞的主意,好吧,就分給你一半吧,唉,只不知這樣的機會還有多少次。”林峰說完把燒雞抛給王老爹。

“嘿,我老頭子別的沒有,不過相信還能活上一陣子,你別急!”王老爹會錯林峰的意思笑着道。

“我是說我自己,在五魁門也不知道還能夠呆多久。”林峰慨然道。

“怎麽,憑你小子這窩囊樣,還想出去闖江湖?”王老爹詫異地問道。

“你不要打擊我的信心好不好,再說本酒蟲也并不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但有人會不給我好日子過,叫我奈何!”林峰苦笑道。

“怎麽了?小子,出了什麽事?”王老爹灌了兩口酒,眼中亮了一下疑問道。

“剛才我與君情那小子鬧僵了,這個大山芋便是他賞給我的!”林峰指着左邊腫起的臉無奈地笑道。

“媽的,這小賊子也越來越嚣張了,你怎麽會得罪他呢?”王老爹不解地問道。

“哼哼!”林峰一陣苦笑道:“說來也讓人好笑,我呢,偷偷地喜歡上了三小姐,而這小子也是三小姐身邊的一只蒼蠅,自然就會找我麻煩了。”

“什麽?你小子真是色膽包天,居然想打三小姐的主意!”王老爹大吃一驚地低呼道。

“奶奶的賊老頭兒,很奇怪嗎?本酒蟲也是個男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三小姐這樣傾國傾城之姿,喜歡她才叫正常,除非天下男人都老得和你這賊老頭兒一樣對女人絲毫提不起興趣,那才會放着三小姐這樣的大美人不去愛。”林峰氣憤地罵道。

王老爹一陣沉默,才苦笑道:“可是你這樣子……”

“我當然知道自己配不上三小姐,但君小子配得上嗎?他凡事以自己為中心,根本沒仁慈之心,怎配做三小姐如此聖潔美人伴侶呢?何況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每天能看上三小姐一眼,也便心滿意足了,不過我林峰終會有出頭之日。”林峰激憤地道。

王老爹被他說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林峰會如此激動,不由得幹笑道:“來,喝幾口‘不歸夜’,吃塊兔子腿,平靜平靜!”

林峰老實不客氣地接過酒壺,猛灌了幾口,又咬了幾口兔子腿,不由得贊道:“老家夥的手藝真不錯,居然能把兔肉烤得香味內斂,真是高手。”

“那還用說,我老頭子的烤肉手法和拌料方法可稱得上是一絕,皇帝老兒不一定能吃得到這麽美味的兔肉呢。”王老爹老實不客氣地接受稱贊道。

“我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想開染房,這麽有本事,怎麽混了幾十年還要去偷酒喝?”林峰不屑地道。

王老爹聽了,立刻癟了一截,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軟弱地道:“你讓我陶醉一會兒都不行嗎?盡想辦法打擊我,太不夠意思了。”

林峰笑了笑道:“你總得要面對現實吧,我只不過提醒你一聲,別得意忘形。”

“你小子,有時候我真希望君情能一拳頭把你這臭嘴給打爛,這樣就不會有打擊人的話出口了。”王老爹感嘆道。

“過一段時間,君情這小子定會讓我在門中無立足之地,那時候你不就可以高興了?”林峰毫不在意地笑道。

“小子,說實在的,我并不想你走,但既是如此,留在五魁門中也不是長久之計,有君情這小子作梗,想發展也會更難了。”王老爹擔心地道。

“不錯,這小子心胸狹窄,定會伺機報複。”林峰肯定道。

“你到底是怎樣和他動手的?”王老爹惑然問道。

于是林峰便把剛才所發生的事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全都講給王老爹聽。

“好,你小子做的真是爽,沒事,只要你平時多注意一些,君情這小子再嚣張也不敢無緣無故殺了你,對吧?至于我們下人的事,也輪不到他插手管,我看厲副總管對你挺照顧的,你不會這麽短命的,來,喝酒!”王老爹笑道。

林峰一陣苦笑道:“但願如此。”

“別喪氣嘛,只要你還活着一天,和三小姐就還有希望,不過你小子可得鑽空子出人頭地,我看你平日那鬼畫符的動作練得似模似樣,可惜沒有一點霸氣,有機會和厲副總管套套交情,或者把小公子伺候好,也許真能學到一兩手絕活!”王老爹拍拍林峰的肩膀鼓勵道。

林峰咬了咬牙,猛地灌了幾口酒,沉聲道:“好,我豁出去了,他娘的。”

“啪—啪—啪,說得好,說得好!”一陣沉洪而豪邁的聲音傳了進來。

兩人臉色疾變,立刻站起身來,手足無措地互望了一眼。

一只洗得快發白的布鞋伸進了門檻,然後便是一襲青色的長衫飄然而入,是厲南星,那雕刻似的臉上布滿了笑意,似乎根本感覺不到寒冷,依然是那樣潇灑自如,衣衫單薄得更是一種飄然出塵的氣概,最奇怪的是他一雙布鞋居然未被雪弄濕。

“副總管!”兩人齊聲哈腰恭聲道。

“嗯!”厲南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向林峰笑道:“你那豁出去了的決定下得好,我們武人能豁則屬勇、屬猛、屬狠。勇、猛、狠便是氣勢。武人最講氣勢,你若豁出去了,則無生死之慮,亦無情牽物挂,這是一種境界,忘物忘我的境界,說得好哇!阿峰。”

林峰紅着臉不敢看厲南星的眼睛,剛才的話肯定厲南星都聽到了,最尴尬的還是王老爹,這個為老不尊的老頭兒,見到了這位副總管,卻不敢再放肆,再加上剛才說的話又正在喝酒,使他更不敢吱聲。

“怎麽,有肉不吃,有酒不喝,見我來了,也不請我吃,你們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厲南星含笑向兩人問道,卻沒有半點責怪他們的意思。

林峰心頭一喜,知道今天可以免去一罰了,不由得偷偷地向王老爹望去,剛好碰上他射過來的眼光,不由得眨了眨,立時道:“既然副總管不嫌棄,小人當然樂意,來,老頭子,給副總管斟酒。”

“好,就要這個樣子,這才叫把我當朋友看,來,來,大家吃肉,喝酒!”厲南星興致勃勃地道。

王老爹還是十分拘束,倒酒的手竟有些顫抖,但總算倒滿了一碗。

厲南星毫不客氣地撕下一只兔子腿,灌了兩口酒才道:“不管這酒是哪裏來的,反正我是喝了,要罰就罰三個人,明白嗎?老賊頭!”

王老爹一聽,立即眉開眼笑地道:“那敢情是好,我們去拿酒只不過是因為副總管要喝酒而已。”

“哈哈……你這老賊頭真會得寸進尺,好吧,你愛怎麽說便怎麽說吧!”厲南星毫不在意地笑道。

林峰與王老爹對望了一眼,不由得會心地笑了一笑。

“副總管,剛才我們說的話你全都聽到了?”林峰不好意思地問道。

“哦,倒是沒有全聽到,只是聽到了你最後一點陰謀!”厲南星毫不客氣地啃着兔腿道。

“啊——”林峰與王老爹一陣錯愕。

“不過很好呀,想出人頭地的想法的确不錯,有些人對這個念頭只不過是三分鐘的熱度,或者是只想而不願去努力……”

“我有耐心的,我不怕苦,絕不是三分鐘的熱度。”林峰急切地解釋打斷了厲南星的話。

“我知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我還未說完呢,你小子這三年的表現還不錯,正像老賊頭所說的,雖然只是幾個鬼畫符的動作,但你依然那樣執着地練,每天還堅持增強自己的體質和強化自己,這份持久的性子值得人學習。”厲南星笑道。

“你,你全都知道了?”林峰不好意思地道。

“你以為我這個副總管是吃閑飯的呀,門中哪些人的動态都不清楚還如何做總管,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對你特別照顧嗎?知道我為什麽安排你經常去練武場送東西嗎?那是在為你創造機會,在五魁門中,有你這麽勤勉的人還很少見,不過,大哥他是不會收你這個徒弟的!”頓了頓,又道:“老賊頭,你也小心一點,雖然你偷酒的手法高明,一共偷了四十五次酒卻沒給我當場抓獲一次,算你厲害,不過下次讓我抓住了,也只好按門規,給你三十大板,把你這把老骨頭給敲碎,看你這老偷兒還能不能翻牆越脊。”厲南星向王老爹狠狠地瞪了一眼。

“啊——你這老賊頭居然幹了這麽多壞事!還把我蒙在鼓裏!”林峰大吃一驚道。

“嘿嘿!”王老爹尴尬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不了,下次不偷門中的酒,到外面去偷不就得了。”

“哈哈……老賊頭果然是老賊頭,總忘不了愛偷的習慣,不過你可要小心外面的狗啊!”厲南星笑道。

“你原來真是個賊小偷,怪不得教我偷酒的方法這樣管用呢!”林峰恍然道。

“去你個大頭鬼,什麽賊小偷,是大神偷,偷遍大江南北的大神偷!”王老爹道。

“憑你這瘦皮猴,也是偷遍大江南北的大神偷?”林峰有點不敢相信地道。

“怎麽着,要不要我今晚把你內褲和衣服全給偷了,明天光着屁股去爬山呀?”王老爹威脅道。

“不要,不要,唉,我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保險一些!”林峰擺擺手,神情古怪地道。

“別鬧了,你們知道我今天來此幹什麽嗎?”厲南星虛按了按手道。

林峰與王老爹都靜了下來。

“我今天見到了阿峰與君情的事,當然你們間的事自己解決,我只希望你們之間不要留下任何仇恨,你兩人都是練武的好材料。”厲南星頓了一頓道。

“只要他不找麻煩我就萬幸啦!我哪還有心情和精力與他結怨。”林峰毫無興致地道。

厲南星并不以為然,反而微笑道:“要是我推薦你入本門當入室弟子呢?”

“啊——真的!”林峰一下子驚喜得跳起來道,旋即又道:“你不是說門主是不會收我做徒弟嗎?再說,我只不過是個下人,又沒有什麽東西孝敬門主他老人家。”

“此一時彼一時也,若有我推薦,門主絕對會收你的。”厲南星含笑望着林峰道。

“那他豈不成了我大師兄,若到時候找茬兒可不就方便多了。”林峰擔心地道。

“入了五魁門,便會受到門規的約束,只要你認真去練功,沒有誰會找你茬兒的,也許多挨幾次打對你還很有好處,對嗎?”厲南星溫和地道。

“還不快謝謝副總管!”王老爹大喝道。

林峰一怔,立刻跪拜在地道:“多謝副總管提拔之恩,我林峰永生永世不敢有忘。”

“哈哈……不要謝得這麽早,還未曾正式入門拜師呢,拜師入門時間,可能還要到元宵節拜燈祭月之時,只有那時候門主才會收下一年度裏的弟子。”厲南星大笑道。

“不管什麽時候拜師,總之,這一切都會讓副總管費心,無論如何,也要先謝謝你。”林峰固執地道。

“好,我受了,不過在元宵節之夜,你一定要在場,否則你将永遠也沒有機會進五魁門了。”厲南星莊重地道。

“我一定會在,豈能不抓住這麽好的機會,那怎麽對得起副總管的一片厚愛呢!”林峰堅決地道。

“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你要繼續把你那鬼畫符的動作多練習練習,那些動作很有新意,只是你還未能掌握那竅門而已,不過熟能生巧,總是好的,在這一個多月裏,我可以教你一些小巧的手法和基本內功心法,為你打下一些武功基礎,不要入了門後掉得太遠,而丢了我的臉!”厲南星溫和地道。

“謝謝副總管大恩,真叫小的無以為報!”林峰感激不盡地道。

“你将來若有了成績,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好吧,肉也吃了,酒也喝了,明天早晨你來找我吧。”厲南星說着站起來,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副總管慢走啊,小人不送了!”王老爹恭聲道。

林峰卻望着厲南星那消失在門外的背影,激動得淚水奪眶而出。

“小子,你發達啦,人家那麽照顧你,可慘了我這孤老頭,一生也沒有什麽人對我這麽好,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王老爹自怨自艾地道。

“老賊頭,你剛才說你是偷遍大江南北的大神偷,而副總管又說你會翻牆越脊,同時你教我幾招偷酒法那樣有效,快從實招來,你會不會武功?”林峰轉身突然沉聲問道。

王老爹望了林峰一眼,見他那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得笑道:“怎麽着,你想拜我為師?”

“哼!哼!你這老賊頭今日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居然不把我當哥們兒,還要隐瞞,真是太不夠意思了,為了以示義氣,你必須對我作出補償!”林峰理直氣壯地道,嘴角牽出一絲邪邪的笑意。

“啊,你這不是敲詐勒索嗎?”王老爹一聲驚叫。

“嘿嘿!”林峰一聲陰笑,裝作一副怪模怪樣地向王老爹逼進兩步,低低道:“這事對你有很大的好處,當然對我也有很大幫助。”

“別裝作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你小子屁股一翹我就知道要放什麽屁,你無非想讓我教你我冠絕當今的偷術,而且更定會自吹自擂,說自己是天生練武奇才,定能将我的偷術發揚光大對吧?”王老爹把頭一挑,不屑地道。

“嘿嘿……”林峰尴尬地一笑道:“你這老賊頭還真有一手,居然把我要想說的話全都說出來了,确實叫我小酒蟲佩服。”

“哼哼,我老頭子闖遍大江南北,閱人無數,你小子雖然刁滑,但還是太嫩了一點,想在我面前耍花槍,窗子都沒有,更別說門了。”王老爹把胡子一翹,得意地道。

林峰惱羞成怒,威脅道:“你若是不教我偷術和翻牆越脊的功夫,我就向所有的夥伴宣布,你是老偷兒,嘿嘿,到時候,若是大家少了什麽東西,你猜,他們第一個會想到誰?”

王老爹氣得直吹胡子瞪眼,但又無可奈何,只好低聲道:“咱們是哥們兒對嗎?你怎麽能做損人利己的事呢?”

林峰得意地一笑道:“你終于還是要低頭,本酒蟲不吃這一套,你已經教了我幾手,不信再多教幾手便會死人。”

“你,你這落井下石的家夥太可惡了,真想把你腦袋拎下來當球踢!”王老爹氣惱而又無奈地道。

“嘿嘿,我不怕死,你要頭便拿去,我只要你老賊頭那偷遍大江南北的本事,到時候,我沒酒喝了,就到那些為富不仁的王八蛋家,偷他娘的幾十兩銀子,想買什麽酒喝都行,說不定還會帶幾壇回來孝敬你老賊頭也說不定呢!”林峰嬉皮笑臉地道。

王老爹沒辦法,只好屈服道:“好吧,但我有一個條件,你答應了我才能教你。”

林峰高興得跳起來,猛地灌了幾口酒,道:“除了讓我不學其它武功和不能喜歡三小姐這兩個條件外,其它的一切都好說,都好說。”

“算你小子厲害,還為自己留下兩條後路,你知道我的條件不是要你命?”王老爹沉聲問道。

“哈哈,你老賊頭若是要我命,也不會委曲求全開出條件了!”林峰自信地道。

“終是鬥不過你,我的條件便是:你在江湖中去找一個人,幫我帶一件東西給他,這個人可能很難找,不知你可能做得到?”王老爹神情有些痛苦地道。

“就這麽簡單?找人我最在行,登個尋人啓事出去不就行了。”林峰奇怪地問道。

“笨蛋,要是像你所想的那麽簡單,那就不叫什麽條件了。”王老爹迅速出手在林峰的頭上猛敲了一記。

“哎喲——有話好說嘛,幹嘛打人,啊呀!你這老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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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敢問,何謂戰神?“便是以肉身霸世,拳爆星空,掌裂蒼穹,一路摧枯拉朽,橫推八荒六合!”“便是懷勇猛之心,掠過繁華,吞下寂寞,無畏無懼無敵,唯己永恒不動!”為二者、為...戰神!這是一個身世神秘的少年,為了心中執念,橫渡諸天寰宇,踏遍九天十地,憑借一雙赤手生撕萬千傳說的故事.......戰神崛起,一路狂飙!

伏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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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神州,有人皇立道統,有聖賢宗門傳道,有諸侯雄踞一方王國,諸強林立,神州動亂千萬載,值此之時,一代天驕葉青帝及東凰大帝橫空出世,東方神州一統!
然,葉青帝忽然暴斃,世間雕像盡皆被毀,于世間除名,淪為禁忌;從此神州唯東凰大帝獨尊!
十五年後,東海青州城,一名為葉伏天的少年,開啓了他的傳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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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級仙醫在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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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醫者,生死人,肉白骨。
神級仙醫者,敢改閻王令,逆天能改命。
他是仙醫門第二十五代傳人,他資質逆天,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又是個大學生,本想低調,但螢火蟲在夜中,豈能無光?
行走都市,一路喧嚣,神級仙醫,我心逍遙。

爽文 掠痕
757.2萬字
英雄無敵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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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唐雪見肖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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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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