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他一直想有孩子

丁怡跟着靳梓萱進入亮着紅燈的手術間大門內，卻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無影燈下有一堆穿手術服的醫生圍着奄奄一息的蘇小彤的場景。

大門內有一間小小的隔間，正對着她們，是兩扇不鏽鋼的自動彈簧門。

靳梓萱朝她招手，“這裏！”丁怡一轉頭，才看見隔間的盡頭有一段階梯。

跟着靳梓萱軒步上階梯，盡頭是一扇綠色的小木門，推開門的那刻，靳梓萱轉頭朝丁怡笑了笑，“你沒有暈血症吧？”

“啊？”丁怡愕然，“沒有沒有，小時候我姐，天天出去打架打得頭破血流的，從來都是我替她治傷口。”

“呵，那就好……”靳梓萱示意丁怡跟上，推開綠色小門。

裏面擺滿了折疊椅子，看起來就像一間小型的階梯教室，裏面空無一人，對方的牆上是一扇大大的玻璃窗，坐在折疊椅上，便能看見下面手術室裏的一切。

蘇小彤臉色蒼白，雙腿架在手術床上，眼睛微閉，兩手平攤在身邊，左手腕的傷口已經縫合用紗布包着，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只破舊斷線的洋娃娃。

幾個穿着綠色手術服的醫護圍在她身邊，一旁的不鏽鋼盆子裏，放置着一堆血肉模糊的組織物。

丁怡狐疑的看向靳梓萱，她神色平靜的點點頭，“對，那就是她流掉的孩子。”

“嘔……”丁怡彎下身子幹嘔起來，靳梓萱趕緊扶住她，“你怎麽了？你先坐下！”

丁怡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飄，又看到那堆東西，便又俯下身子幹嘔。

靳梓萱嘆口氣，“算了，一會兒去看術後報告，咱們先出去吧！”

丁怡不好意思，“真是對不起啊，要不我出去坐會兒，你在這裏觀摩手術吧！”

“沒關系沒關系，主要是這女孩是你們送來的，而且她身上的舊傷太多，我怕手術中有什麽緊急情況，現在看來，孩子已經取出，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了，我還是扶你回我辦公室坐一會兒！”

靳梓萱過來扶住丁怡的手，手指不經意的搭在她的脈搏上，“你這樣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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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丁怡伸手推開小綠門，不解地問。

“我是說，你這樣幹嘔有多久了？奇怪，上次來沒有查到什麽呀？”靳梓萱皺眉，往臺階下走時，還扯着丁怡的手腕不放。

兩人出了小隔間，看見陸唯宇坐在牆邊的等候椅上，雙手插在頭發裏，身體佝偻着，似乎對周遭的一切完全免疫。

靳梓萱原本想叫他，看到丁怡注視着自己苦笑，便搖了搖頭，強把心裏的話壓了下去。

“丁怡！你好像是懷孕了！”走進辦公室，靳梓萱才松開丁怡的手。

“啊？”丁怡吃驚的瞪大了眼睛，臉上閃過一絲驚喜，随即又變成恐慌，“不不不，這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嘛？”

她兩手絞在身前，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臉上的恐慌漸漸平息，她的眉眼唇角開始上揚，似乎自我催眠一般，她又轉了幾個圈子，這才走回靳梓萱身邊。

“萱姐？你能确定我是真的懷孕了？”

靳梓萱笑着點點頭，“我中醫學在國內找名師也是學習進修過的。剛才把了你的脈，應該就是喜脈，一會兒再做個檢查，應該問題不大！”

“啊！”丁怡的臉龐發光，喜孜孜拉開房門，“我去告訴唯宇，他一直都想有個孩子呢！”

“哎，你慢點跑，小心別摔着！”靳梓萱也替丁怡高興，跟在她身後出了辦公室。

拐過樓梯，靳梓萱看見丁怡呆呆站在那裏，不遠處蘇小彤從手術室裏被推了出來，陸唯宇已經撲過去從護士手裏接過推車，急切的俯下身子在昏迷的蘇小彤耳邊輕呼：“小彤，小彤，你怎麽樣？你有沒有事兒？”

靳梓萱嘆了口氣，站在丁怡身邊，“你還要過去告訴他嗎？”

丁怡苦笑着搖頭，“現在不了，先檢查吧，确定了好消息再告訴他。”

“他這個樣子？你……”靳梓萱目送着陸唯宇推着推車進入電梯，一路上目不斜視直盯着蘇小彤，那模樣俨然是一副好男友好老公的作派。

“呵呵，沒關系。陸唯宇重情意，怎麽說這個女孩他當初也曾不遠萬裏去追求過！”丁怡笑了笑，“萱姐，我什麽時候可以做檢查？如果确認懷孕的話，那你幫我安排的那一系列治療是不是就不需要了？”

“那還用說！咱們的目的就是讓你懷孕，現在你已經懷孕了，還做那些治療幹嘛？”靳梓萱嗔怪，“我這就叫護士帶你去檢查，咱們先到我辦公室裏等着！”

丁怡依言，跟着靳梓萱回到辦公室。靳梓萱撥電話叫來護士，帶着丁怡去做檢查。

丁怡剛走，靳梓曼便風風火火的跑進來，手裏拎着大包小包。

“你剛才去哪兒了？你哥呢？”靳梓萱皺眉。

“大姐，你又罵我！每次見你，你都罵我！”靳梓曼嘟着嘴，“二哥哥叫我和大哥一塊，去他家裏給這個蘇小彤帶些日用品，說是她應該需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還要叫我們多照顧，總之吧啦吧啦一大堆，煩死我了！”

“這本來也不關你的事，誰叫你愛跟着跑前跑後的管閑事！”靳梓萱覺得好笑。

“沒辦法……”靳梓曼偎在姐姐身邊，“誰叫我喜歡二哥哥呢！姐，其實我覺得有時候怡姐說得挺對的！喜歡一個人，就是心甘情願為他做一些事。既然二哥哥喜歡怡姐和蘇小彤，也許我需要改變一下我自己……”

“這可不像我們家三小姐說的話！”靳梓萱挑挑眉，“那你覺得你二哥哥喜歡你怡姐多一些，還是喜歡蘇小彤多一些？”

“我覺得吧，二哥哥對蘇小彤應該只是同情，對怡姐好像愛的比較深……姐，你說我還有機會嗎？”靳梓曼幽怨的看着大姐。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你希望有機會，就還有機會！”

外面響起敲門聲，丁怡拿着化驗報告走了進來，她的臉色看不出是喜還是憂，她只是木然的盯着化驗報告上的中英文打印的字，眼睛卻根本沒有聚焦。

“怡姐又查什麽了？”靳梓曼跳起來一把搶過化驗報告，“懷孕了！怡姐你懷孕了！不是說你不能哪懷孕了嗎？”

“曼曼！”靳梓萱厲聲喝止妹妹，又問丁怡，“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陸唯宇？”

“啊？”丁怡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我……我也不知道……”

“怡姐！你怎麽看起來沒精打采的？女人知道自己懷孕不是應該挺高興嗎？難道說……”靳梓曼背着雙手繞着丁怡轉了個圈，“這孩子不是我二哥哥的？”

“啪！”丁怡一掌掴在靳梓曼的臉上，靳家姐妹都是一愣，辦公室裏瞬間靜了下來。

丁怡胸口起伏，臉漲得通紅，瞪視着靳梓曼，眼睛裏全是怒氣，“靳梓曼，我尊重你大姐和你哥哥，所以你平常對我一味的冷嘲熱諷挖苦羞辱我都忍了！可是我不許你侮辱我的孩子和我的男人！”

“萱姐，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丁怡說完這句話，摔門走了出去。

“哇！”靳梓曼捂着臉大哭起來，“姐，你怎麽看着她打我你不管呀！你還是不是我親姐！我去告訴我大哥去！”

“打得好！”靳梓萱抱着雙臂靠在辦公桌邊，“誰叫你說話沒輕沒重！這麽大個人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難道你不知道分寸？我們就是都太寵你，老是覺得你最小舍不得打你，才把你慣成這樣！”

“姐！”靳梓曼氣得頓足，“你怎麽幫外人說話呀！”

丁怡出了辦公室，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其實也知道自己這火發的莫名其妙，曼曼的秉性，這麽久的相處她也算是了解了幾分，明明知道她就是嘴上讨個便宜，其實心裏對自己并沒有什麽惡毒的想法，可是不知怎地，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也許是因為這段事情發生的事情太多，也許是因為眼睜睜看着陸唯宇對蘇小彤那麽體貼和關切，自己心裏太過失落？

丁怡伏在二樓半的欄杆處往下看去，醫院裏病人進進出出，每個人臉上都寫着不同的故事。

也許，只有自己的故事總狗血吧！

“丁怡！你上哪兒去了，我找了你半天！”身後是陸唯宇急切的聲音，丁怡轉過身，看見他朝自己走來。

“我一直就在萱姐的辦公室呀！你找我做什麽？”丁怡強裝笑顏。

“小彤需要輸血，可是她的血型特殊，我記得你好像跟我講過，你家人都是特殊的血型？丁怡，你能不能……”

陸唯宇一臉的懇求，丁怡的心霎時間降到了冰點，她手裏緊捏着的檢驗報告被她揉成一團，她悄悄把紙團塞進口袋裏。

“呵呵，是嗎？真巧呀！我們的血型居然都一樣！她的手術很成功吧？美國的醫療設備這麽先進，怎麽會缺我這并不特殊的血型呢？”

丁怡臉上帶着笑，卻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的變涼，她覺得自己四周的空氣都冰凍住了，而陸唯宇就站在那冰塊之塊看着她，視線一片模糊，任由着她被那些寒意冰封包圍。

丁怡還想做最後的掙紮，她試着呵氣，似乎是想要把內心和外在的冰全部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