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菜場裏的流浪漢

“你妹妹在電話裏怎麽跟你說的？你詳細說一下！”霍天力拿了根煙出來，正準備點，被靳梓萱一把搶過叨在嘴上。

“女人跟我搶，煙也跟我搶，你真行！”霍天力瞪她一眼，又掏出一根來點上。

靳梓萱湊近火苗深深吸了一口，“媽的，憋壞我了！當着丁怡和寶寶的面，又不能抽！”

“嘿嘿，你這是何苦來的！”霍天力幸災樂禍的笑，“放着舒心的日子不過，非要趟這混水！”

“你還說我！你不是嘛！”靳梓萱回敬他。

“靠！說正事兒，說正事兒，誰閑得蛋疼跟你扯閑篇兒呀！”霍天力被說中要害，趕緊把話題扯開。

“其實當初他們結婚時，陸唯宇就跟從前不一樣了。這孩子我看着長大的，善良陽光，笑起來那麽明朗！哎，婚禮上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垂着頭不說話，誰也不看，除了被拉着宣誓的那一會兒，就是自己坐着悶悶的喝酒……”

“喂！我叫你說你妹妹跟你說了什麽，你這要寫回憶錄呀！”霍天力不耐煩。

“你嚷嚷個屁呀！懂不懂得尊重女性！”靳梓萱把煙頭扔在地上，狠狠用腳踩滅，“曼曼也沒有什麽重要的線索，只是說陸唯宇透露有人給他打了個匿名電話，說丁怡沒死！還說有人要害她，陸家和靳家都有份！然後他就抓着曼曼質問她是不是知道真相，還動手打了她，接着便失蹤了。”

“匿名電話？誰會給他打匿名電話？”霍天力抽了口煙，也把煙頭踩滅，咕哝道：“還他媽尊重女性，你是女人嘛？”

“要不這樣，我下午就動身回去，你在這裏找陸唯宇。霍少……”靳梓萱欲言又止。

霍天力擡頭看她，“你是想問我，要不要告訴丁怡陸唯宇失蹤的事？”

靳梓萱點點頭，“開始的時候這件事的轉折我就懷疑過，可是沒想到陸伯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所以一旦讓陸唯宇找到丁怡，不知道後果會怎樣，所以……”

“我明白，其實不管丁怡最後決定跟你還是跟我，我們的初衷都是希望她能幸福。可是依着目前的狀态看，不管跟着誰，都比再見到陸唯宇強多了！”

靳梓萱跟霍天力心照不宣的對視，她居然拍了拍霍天力的肩膀，吓得霍天力一抖身子，抖掉了她的手。

“你少跟我套近乎！丁怡是我的！你趕緊收拾東西找你小妹，我現在就去打探消息！”霍天力揮揮手，不想再跟靳梓萱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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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怡是我的！早晚，早晚都是我的！我一定能把她帶走！”靳梓萱朝霍天力的背影揮拳，全沒了坐診時的威嚴和高冷。

鄧嫂抱着孩子站在窗邊，看丁怡從洗手間裏出來，皺着眉頭招呼她，“奇怪呀！丁小姐，霍少和靳小姐站在花壇後面幹嘛呢？兩個人好像是要打架的樣子！”

丁怡走過去，正看見靳梓萱往霍天力肩上拍，霍天力抖着身子忿然離開，她失笑，“這兩人，在屋裏吵完還要在外面吵，真是跟老小孩兒一樣！”

“丁小姐，這位靳小姐，到底是不是那個什麽？”鄧嫂跟着丁怡走進客房，霍天力打算把這間客房改成嬰兒房，買了許多嬰兒用品，看起來已經初具模樣。

“什麽那個？”丁怡奇怪地問。

“就是……二椅子……”鄧嫂吞吞吐吐。

“二椅子？什麽是二椅子？”丁怡放下手裏的電動搖鈴，轉過身笑着問。

“就是……不男不女呀，丁小姐，這位靳小姐是不是喜歡你？我說哎，你可不能跟她那什麽，據說這種人都有病，跟她在一起，會死人的，而且這種病還會傳染！以後最好不要讓她到家裏來了！”

丁怡有些反感，可是她本性善良，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出嬰兒房。

鄧嫂跟在後面疊疊不休，“丁小姐，我可不是說着玩的，我們家鄉就有一個，這樣的二椅子，不過他是個男的，就喜歡穿女人的衣服，還偷進女廁所看人解手，後來……”

“鄧嫂！”丁怡忍不住了，“每個人都是正常人，只不過他們性取向不同，那是他們的自由，對別人的生活沒有妨礙的，如果你不喜歡，你可以選擇不聽不看不與他們接觸，但是不要用自己的主觀臆斷妄加評判！”

鄧嫂從來沒見過丁怡發脾氣，被她這麽一吼，頓時愣在當地，呆了好一會兒，才喃喃的說：“我，我我……我沒有說錯什麽呀？”

丁怡嘆口氣，“哎，算了。反正她最近就要回美國，應該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對不起，我也不是有意跟你發脾氣，可是她是我的朋友，而且你也看到了，這兩個月以來，她這麽照顧我們母子。”

鄧嫂趕緊點點頭，“嗯嗯，我明白，我曉得了，以後不亂說話了。那個，我要去附近的市場買菜了，丁丁剛吃完奶，我把他放到裏頭大床上去？”

“反正嬰兒床也沒得裝，天力不是說差幾顆螺絲？要不我跟你一塊去買菜吧，出院這些日子，我還沒有出過門，出去透透氣也好。”丁怡轉身往卧室走，“鄧嫂你等着，我去換件衣服。”

半小時後，鄧嫂和丁怡推着嬰兒車到了小區附近的一家菜市場，大棚底下各種菜品琳琅滿目，鄧嫂把嬰兒車交給丁怡推着，自己轉站在各個菜攤前，簡單是如魚得水。

丁怡看着鄧嫂興奮的操着生硬的廣東話跟菜販砍價，覺得好笑。她好久沒有出過門，看這一切都覺得新鮮好玩。

想起小時候跟着媽媽和姐姐一塊去菜市場買菜，人家都會因為她長得乖巧可笑多抓兩顆蔥或者一把香菜給她媽，也不知寶寶長大了之後，會不會有這種待遇。

丁怡推着車在小路中間緩步跟着鄧嫂，路兩旁全是菜箱，丁怡害怕給人家碰壞了，所以嬰兒車扭來扭去。

冷不防一只髒黑的手突然抓住車框，眼看着那只手就要摸到孩子的臉上。

丁怡尖叫一聲，“走開！你想幹嘛！”

那個人佝偻着身子便從兩只菜筐底下搭着的一個小空間裏鑽了出來，頭發油膩膩打着縷，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幹瘦的手臂像一截枯木，指甲和手掌上全是污垢。

“嘿嘿……嘿嘿……”那人對着車裏的孩子傻笑，“寶寶……寶寶，樂……”

鄧嫂聽到尖叫轉過身來，看見那個趴在車上正想用髒手去買寶寶的小臉，大叫一聲甩起菜籃便往他身上砸去。

“臭流浪漢，快滾開！不許碰我家的孩子，喂喂，有沒有人管管！這誰家的瘋子，到底有沒有人管！”

一只青茄子砸落在流浪漢的頭上，他猛然轉過身，直起身子便朝鄧嫂沖過來。

丁怡趕緊拉着嬰兒車護在身後，一邊尖聲大叫：“管理員，管理員！有沒有人管呀！保安！”

幾個賣菜的中年大叔奔了過來，在流浪漢手裏的茄子就要砸向鄧嫂的腦袋的時候擒住了流浪漢。

那人尖叫着掙紮，丁怡一手牽着嬰兒車一手扶住鄧嫂，鄧嫂揀着掉在地上的菜，一邊碎碎念着，“這什麽世道，這裏怎麽這麽亂呀！弄這麽一個人在這裏亂跑，多危險呀！以後還是去超市裏買菜安全，雖然貴一些，好歹安心！”

丁怡看看車裏的孩子，孩子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對于剛才的驚吓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咬着自己的小拳頭看到丁怡跟自己對視，突然咧開小嘴笑了起來。

丁怡心下稍安，趕緊安慰鄧嫂，“你沒事吧？有沒有受什麽傷？要不咱們去醫院檢查一下？還是趕緊回去吧……”

鄧嫂點點頭，夾着菜籃從丁怡手裏接過嬰兒車，“對對，以後再也不要來這裏買菜了，好可怕！丁小姐，以後咱們還是去超市買吧！”

兩人朝幫忙的菜販點頭致謝，丁怡轉身時，突然看見那個流浪漢的眼睛貪婪的盯着車裏的孩子，嘴裏喃喃着，“寶……寶寶……寶樂……”

丁怡猛然轉過身，“你說什麽？”

“寶寶……樂……寶樂呀！寶樂！”流浪漢抖着手指着孩子，“寶樂！寶樂！”

丁怡看見他肮髒的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針孔，再仔細瞧着他的臉，頓時愣在那裏。

這是孫躍成！這居然是孫躍成！霍天力不是說他已經吸毒吸死了嗎？為什麽孫躍成會在這裏，而且淪落到這種地步？最後一次見他時，他的境遇雖然不堪，卻不至于如此可憐！

“孫躍成？真的是你？”丁怡往前一步，說不清心裏的滋味。

孫躍成聽到丁怡叫自己的名字，呆愣了一會兒，突然抱着腦袋蹲在地上，痛苦的嚎叫起來。

“你認識他？”其中一個菜販問丁怡，“得，你既然認識他，趕緊通知他家人把他弄走吧！可把我們給禍害死了！只要看見有帶小孩的客人他就撲過去抓人家的孩子，還嚷着什麽寶樂寶樂！”

“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我們就不知道了，不知哪天他突然就出現在這菜市場裏了，白天揀爛菜葉吃，有好心人給他買飯他就能飽餐一頓，沒有就餓着。晚上睡到泡沫箱子鋪的墊子上，我們也找過收容站，人家把他帶過去，過幾天他就又跑回來！想送回原籍吧，又沒有人知道他老家到底在哪兒，弄了幾回，人家就也不管了！”

“喂？你真認識他？你要是認識他，好歹給他洗洗帶去醫院看看開點小藥吃吃呀！這一天到晚把我們給禍害的！”另一個菜販不滿的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