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劄幌的夜

唐朝顏尚且沉浸在“他答應了！”的高度興奮中沒有恢複過來，乍聞他問她去哪裏，好險沒脫口而出——去約會！*(^o^)/*

偏頭想了想，才想到那個觀光券是用來坐纜車的。

纜車……多麽令人遐想哪。

唐朝顏有那麽一刻都沒敢回答，裝作自己也不甚清楚的從包裏摸出票來仔細看了看，然後才恍然大悟的說：“啊~原來是纜車哪~”

她真是演技派，唐朝顏想。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構造完全不一樣，表現在這件事情上的話，就是唐朝顏那些七轉八回的心思陳潛根本就沒覺察到，他關注的點在——那在哪裏？以及，怎麽去？

所以當他提出這些問題的時候唐朝顏愣了愣，功課是做了，但是出來前哪裏想得到今晚會去？因此那些事先查好的路線圖自然也就沒有帶在身上。

她心裏在想什麽都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了，一望即知。

“票給我。”陳潛看了她一眼後說。

唐朝顏聽話的把票遞給他，他接過後走到路燈底下，看得很認真。唐朝顏不免好奇，“你看得懂日文？”

“上面有英文。”陳潛頭也沒回的說。

……她都沒發現。

冬日夜晚的劄幌寒風瑟瑟，更別提他們還一動不動的站着，冷風直往衣服和肌膚的縫兒裏鑽。

唐朝顏向來不愛穿太多，今天也不例外，修身的大衣裏只有一件不怎麽厚的線衫，底下更是只穿了單褲一條，因此盡管她裹着厚厚的圍巾，又套着雪地靴，依舊悲催的凍成了一條汪，連鼻尖都凍得紅撲撲的。

還美其名曰，美麗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陳潛看完那張票後轉過身來和她說：“現在有兩個選擇，”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算了，我叫的士。”

他話說到這裏時，他們也快走到了他們的溫泉旅館。陳潛進去讓服務生幫他們叫車，回頭才發現唐朝顏還傻傻的站在外面吹冷風，朝她招了招手。

站在外頭，目光卻半刻都沒有離開過他的唐朝顏覺得他這招手的手勢有點像在召喚家裏的小寵物。o.o

不過她還是樂得屁颠屁颠的過去了。

她自己不知道，她現在有點像某種寵物汪，貴賓。看着陳潛時，滿眼都是潤澤的晶亮，如果有尾巴的話，此刻也一定是以高速的頻率在簌簌簌的甩動。

然後陳潛就聽到手邊前臺的服務生捏着嗓子道：“卡哇伊~~~”

意識到陳潛或許聽不懂日文，于是他又用英文解釋了遍：“~！”你的女朋友太~~~可愛啦~！

陳潛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什麽，就見唐朝顏已經呼噠呼噠的跑近了，于是他回了句：“thanks.”就起身向她迎去。

唐朝顏自然也沒錯過服務生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而且她直覺剛才他們的話題中心是她，見陳潛過來，她忙問：“你們剛在說我嗎？”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你。”聲音淡淡的。

……真的假的？

“出租車到了。”

透過自動玻璃門，外面剛緩緩停下一輛深色外漆的豐田汽車。

唐朝顏的注意力立馬就被引開了，跟着陳潛出門，他讓她先上車，兩人都坐在後座。司機似乎已經從前臺那邊知道他們要去哪裏，禮貌的朝他們點頭問好，其餘一句多話都沒有，直接方向一打，出發了。

兩人獨處。

這是最讓人興奮也最讓人尴尬的，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特別是在今天晚上，她主動約身邊的男人出來，這舉動底下的意思本身就很耐人尋味，唐朝顏覺得她說話更該小心謹慎點。

“其他人都一起去吃飯了嗎？”從他剛才在電話裏說的只言片語判斷，應該是這樣。

“對。”

又是結束語，又得她挑起下一個話頭。

“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陳潛側頭回答，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他們也都吃過了，現在只是出去嘗個鮮。”

“嘗鮮？壽司生魚片嗎？”

“不是，日式烤肉。”

“真的？天~那個最好吃了~”唐朝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不然，我們掉頭去和他們彙合？”明明是揶揄的話，陳潛卻能一本正經的說出來。

！！！

為什麽她會挖個坑給自己跳？

唐朝顏嘿嘿笑，“那太麻煩了，而且那票也得用掉。”

語音落下，她捕捉到陳潛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裏的玩味，竟然讓她有種他早已看破她在扯謊的錯覺。

一定是錯覺，因為她再去看他的眼時，那裏面哪裏還有一絲玩味？一定是她看錯了。

他們倆開始沉默後，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看他們，然後試圖和他們說話，可惜他英文不好，而他們又不會日語，交流起來十分困難，最後等到紅燈停車，司機手舞足蹈的朝窗外的天上比劃，嘴裏蹦出來幾個帶着濃重口音的單詞，很着急的模樣，唐朝顏憋足了勁兒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還是身邊的陳潛疑惑的辨認出一個詞，“snow”

“yes!yes!”司機激動的狂點頭，然後又迫不及待的重複另外一個單詞。

“havi!havi!”

陳潛皺着眉頭不确定的問道：“heavy”

“yes!yes!!”司機又指指車窗外的天。

唐朝顏朝外頭看，暗沉沉的天空裏正在零零散散的飄下細小的雪花，而遠處的天邊則有些泛着霧白，她回頭問陳潛,“司機的意思是說待會兒要下大雪嗎？”

“應該是。”陳潛也在看外面的天。

雪大，那夜景應該會更美。

司機把他們放下後，還出來鞠了個躬，總算順溜的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完整的英文：“derfulnight!”

也真是難為他了，wonderful那麽長的詞也能說出口，估計是對着外國乘客們練多了的結束語。

這麽冷的天，坐纜車的人竟然還不少，一大波人流乘着纜車往上湧。或許是因為臨近聖誕節，幾乎全是一對一對的年輕情侶，借着天冷這個完美的借口，大大方方的或摟或抱着，黏膩到讓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唐朝顏瞅着這周圍的人，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感，她旁邊站着的是她現在喜歡的人，而且這個人的顏值氣質魅力完全秒殺這一纜車的男人，成為最耀眼的存在。她都能感覺到那些在男朋友懷裏的女孩們都在偷偷摸摸的瞄陳潛了。

唐朝顏與有榮焉，不自覺的又往陳潛身邊挪了挪，揚了揚下巴，無聲的表示，這個男人是我的！爾等就不用想肖想了！

纜車的車廂裏很暗，因此她沒注意到身邊的男人唇角微揚。

在纜車緩緩上升中，外邊的雪已經越下越大，甚至模糊了大家的視線，令得遠方劄幌的夜景都有些朦胧了，卻依舊看得清整個城市都被皚皚的雪籠住的模樣，昏黃的燈火與潔白的雪交相輝映，再加上暗藍的天空。

這般浪漫的情景，引得周圍的男男女女不停的小聲驚呼，甜蜜的氣氛都快溢出纜車頂，直沖雲霄了。

唐朝顏卻慢慢覺出一絲尴尬，因為他們倆直到此刻還保持着一線安全距離的模樣實在也是纜車內的一道景，已經有女孩朝他們指指點點了，似乎在議論猜測她和邊上這位驚世大帥哥到底是什麽關系。

唐朝顏不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可也覺得眼下這個情況有點詭異。她摸了摸鼻子，突然感到很熱，便敞開了大衣的襟口，裏面的線衫是美式風格的，v字型的領口開得很深，她沒注意，只覺得格外涼爽，鼻前的氣息都通順了許多。

纜車依舊在一節一節的往上走，偶爾搖晃一下，幅度不大，大家也當情趣，可在快抵達的時候，它忽然猛的晃了一下，沒有抓住扶手的人都沒能站穩，猝不及防的一個踉跄就要往後倒，包括唐朝顏。

眼看着自己就要撞壓到身後方的一個小女孩了，被人攔腰一攬，朝着與衆人相反的方向倒去，出于慣性，她妥妥的撲進了陳潛的懷裏，滿腔湧進的都是他的氣息，而她條件反射的還抱住了他的腰，唐朝顏霎時紅了臉。

——她是不會承認她這是激動的。

驚魂過去，大家都依次站穩，唐朝顏也早就戀戀不舍的将爪子從陳潛緊實的腰上挪開，幹巴巴的道了聲：“謝謝。”等着下一秒，他就放開攬在她腰上的手。

可他卻沒有，幾秒過去，沒有，幾十秒過去，依舊沒有。

他的手似有若無的扶在她的側腰上，好像再自然不過了，唐朝顏的心卻開始狂跳。陳潛一直攬着她随着人流出了纜車後才松開手，仿佛之前不放手只是出于紳士。

唐朝顏腦袋裏胡亂想着，一時沒注意到陳潛的步子慢了下來，直到她走出他五步遠才發覺身邊的人沒跟上來。

“怎麽了？”他在凝神看山下。

她也走上前順着他的視線往下看，這一看，訝異的嘴都微微張開了，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山底下的雪已經鋪了厚厚一層了。

“我們得快點離開了，不然待會兒可能連出租車都打不到。”陳潛說。

他的判斷沒錯，等他們打到的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的事了，排隊打的那一條誇張的長龍，唐朝顏想她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和陳潛在日本劄幌的深冬大雪中吹了快兩個小時的寒風，他們倆穿的都不算多，連說話都覺得耗費熱量，只能凍着鼻子對視。

陳潛的看人的視線向來就坦坦蕩蕩，從不躲閃，而唐朝顏心中有鬼，總是看他一眼然後撇開眼，過會兒再偷偷摸摸的挪回眼神看他一眼，叮~他還在目光不變的看她，她立馬又閃開視線。

如此周而複始，樂此不疲。

她埋在圍巾下的嘴角揚起，覺得這個冬天都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