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欺負◎

沈蓁在沈欲進出經過的路上等候了許久,終于等到他要出門。

她将對方喚住,随即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輕聲解釋,“那日家宴上,我一時心神不寧,所以忘記要将母親叮囑的物件轉交給郎君……”

她說的俱是真話。

那天晚上她腦袋裏很亂。

時而掠過知家那些人,時而又是自己的母親。

她拒絕給知虞瑤山玉葵後,便一直心緒雜亂。

當日知随說話難聽,可眼前的男人已經為了她打斷知随的腿為她出氣。

她本該大度些,看在過去知家收留養大自己的份上,将藥材分點給知虞。

可是……

“不必。”

淡然的拒絕拉回了沈蓁的思緒。

“代我謝過你母親。”

男人視線巡睃過那只盒子緩聲道:“不過那段光景我被照顧得極好……顯然用不上這些。”

沈蓁想起自己照顧他時的情景,有些臉熱。

“那……郎君轉交給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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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哥哥到底也沒有那麽罪大惡極。”

當日知家有足夠能力得到一味珍稀藥材,卻故意不肯拿給沈蓁救命。

可到了最後關頭終究還是給了的。

所以沈蓁如今也是同樣一番做派,也當是平了彼此間的複雜糾紛。

提及到府裏向來不被他待見的妻子,沈欲仍舊近乎冷漠地道了句“不必”。

“可是……”

可是他這樣做會不會對他的妻子過分心狠?

察覺到自己竟在想這些,沈蓁随即微微苦笑。

她自己都理不清的感情,還能管他對他的妻子狠心不狠心麽?

沈欲這時目光才徐徐掃過她的面龐,卻忽然詢問:“蓁蓁這次回來便沒有旁的話要與我說嗎?”

“譬如,關于我的身世……”

沈蓁捏住盒子的手指忽地僵住。

“我問過我母親了……可是……”

她母親不允許她說。

沈蓁猶疑道:“郎君,我想晚些時候再與你說,可以嗎?”

跟前的男人不做他想,只語氣柔和答她,“自然可以的。”

目送着沈蓁離開。

沈欲指腹摩挲着扳指,盯着她的背影始終一言不發。

果然啊,他的身世另有貓膩。

這樣的不能宣之于口,到底是什麽呢?

“郎君,接下來可要……”

白寂不由上前發問。

“暗中派人照顧好蓁蓁,千萬不要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沈欲平靜的語氣下若有所指,“弄丢了你自己的腦袋可以,也千萬不能将她弄丢。”

白寂自是心裏明白地應下。

畢竟主子為了從沈奶娘口中套出想要的東西來,實在是已經蟄伏得太久太久。

……

被關在籠子裏的知虞內心從惶恐無措,漸漸變得心情麻木。

就像是一只被剪羽的夜莺鎖進金籠之後,困住她的不是籠子,而是對未知的一種恐懼。

在這樣狀态下度過茫然又不知所措的一天後,沈欲便從外面拿來了一件奇怪的物什拍醒了她的臉。

蜷縮在雪貂上的美人迷糊睜開眼來,聽見對方不徐不疾地讓她選擇。

“除了這瓣紅色以外,你選個喜歡的顏色如何?”

他手裏拿着一朵花,可這花卻奇異地擁有五種不同顏色的花瓣。

知虞自也瞧見他口中說的那片紅色花瓣,色澤仿佛比尋常的紅色都要更加豔目。

她遲疑了瞬,選擇了另一瓣粉,于是這堪稱珍奇的花便被男人蒼白的手指殘忍地扯下一瓣粉色。

他将花瓣抵在知虞的唇上,低頭審視着她被花瓣點綴出漂亮的模樣,随即語氣淡淡道:“吃下去。”

被鎖在籠子裏的美人眼睫霎時微顫了下,眼中似乎有些不太情願,可到底微微張開了唇,将那片粉色花瓣含入口中。

沈欲要殺她,大可以早些動手,不必費這麽多周章。

可如果她拒絕,那麽他接下來也許會将她關得更久。

口中花瓣恍若入口即化,明明沒有什麽氣味,可在口中化開的過程中卻好似産生了濃郁的花香,在知虞都還來不及細細感受時,就消失不見。

輕微的吞咽後,知虞才擡起眼眸,再度朝男人看去,語氣微瑟。

“郎君方才給我吃的是什麽?”

沈欲将只餘下四片花瓣的花緩緩旋轉了半圈,語氣輕道:“此花名為五色嫣,每一片花瓣都可以随機引發出人身體裏不同的欲望,體會不同滋味。”

他說的明明極其簡單,可知虞卻恍若聽不懂般,怔在了原地。

“可……郎君方才為何不許我選紅色?”

沈欲聞言,濃黑的視線落在她面頰上,緩緩啓唇:“因為紅色是這幾種裏頭最不好受的……”

“吃下去,便會體會到一種生不如死的滋味。”

平靜的話裏仿佛隐藏着未知可怕的東西。

知虞眸光輕輕一顫,再不敢繼續追問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是代表何種欲望。

吃完花瓣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覺身體有任何異樣。

而男人就像以往回到自己的寝居處,照常沐浴更衣,焚香飲茶。

甚至還能一如往常地坐在籠子不遠處的長椅子上翻看書卷。

好似籠子裏的美人真就和那些富貴閑人家中豢養逗趣的籠中雀都毫無二致。

而知虞也在天黑後才漸漸發覺自己的反常之處。

她餓了。

餓的前提是她方才才吃過東西。

湊巧的是,籠子裏銀盤中放置的糕點,将将夠她吃完一日,便再也沒有人添置過。

知虞原躲在籠子最角落的位置,故意背着沈欲。

可腹中那種饑餓不僅沒有随着忍耐而漸漸壓制,反而會因為程度越來越深的饑餓感,而一點一點啃噬去她的薄弱意志。

甚至在她自己都沒能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跪坐在鐵籠邊緣。

柔白的雙手握住冰涼鐵欄,目光渴望難止地看向正在翻書的男人。

在他手邊還有一盤點心,每一塊都巴掌大小,包裹着櫻桃餡似的香甜。

往日敏銳的男人今日卻好似生出了些許不合時宜的遲鈍,在美人快要失去理智之前,他才徐徐掀起眼皮。

端起那盤點心走到籠子旁,沈欲溫聲問道:“可是想吃這個?”

烏發垂地的美人連連點頭。

不待男人将捏起的糕點遞進去,她便急切地張開柔嫩唇瓣就着他的手指小口小口啃食。

一個接着一個,就像是貪食的孩子般,怎麽都要不夠。

沈欲極其耐心地喂了五六個,随即便停了手。

“不能再接着吃了啊……”

可美人不僅沒搭理他,甚至還置氣般咬住他的食指,貪婪地想要一并吞咽下去。

細密的啃噬都咬不碎,也吮不下。

柔軟小舌更是裹不化這塊奇怪的“糕點”,迷茫的眼神才漸漸清明幾分。

直到聽見男人低低沉沉的笑,知虞這才驀地擡起眼睫,撞破對方眼底深處掩藏的惡劣與愉悅。

她連忙吐出他的手指,上面遍布着深淺不一的齒痕與晶亮口涎……

知虞霎時往後跌坐,耳根止不住的發熱。

再是遲鈍,也知曉他在故意欺負自己。

一片花瓣的效果并不會持續很久,可在知虞看來,每到沈欲拿來那朵花讓她選擇時,都是極膽戰心驚的時刻。

等到白日沈欲外出。

知虞想要更衣時便會有婢子送來一條白練,讓她蒙在眼上。

“可這樣我就看不見了……”

那婢女道:“不僅看不見,而且夫人不許自己動手解開。”

不論是覆在眼上的白練,還是方便時需要解下的衣物,郎君都不許這位夫人自己碰到。

知虞領會了對方話中的深意後,面頰上一片滾燙,随即便想置氣不去。

可一刻兩刻能忍,尿意飽脹時,這種事情根本隐忍不得。

最終到底還是妥協,任由婢女将白練覆在她眼睫 上,将她引去另個房間。

到了恭桶前,知虞本能地自己動手卻被婢女按住了手腕,“夫人……”

聲音裏隐隐有所告誡。

想到沈欲對自己磋磨的手段,知虞指尖一顫,霎時收斂起手指。

結束後,回到籠子裏的知虞被解開蒙眼的白練,才顫顫地睜開一雙琉璃眸。

“夫人有事可以随時喊奴婢。”

等人離開,知虞坐在柔軟的墊上扒着鐵欄往外看仍是什麽都看不着。

在這期間唯一走動的機會便是更衣之事,所以她愈發頻頻喚來婢女,一次又一次地複刻自己走出籠子的路線。

懷着隐秘的期盼,揣度自己在什麽時候沖出這間屋子才是最佳時機……

在臨近黃昏時,知虞早早用過晚膳,再度喚來婢女,蒙上白練的動作幾乎都輕車熟路。

那婢女被她使喚一整日多少有些心存不滿,幾次姍姍來遲不說,這次更是不願主動牽引自己。

知虞知曉自己無理取鬧的過分明顯,可這次卻是真的想要方便,只好厚着面皮摸索到對方的手腕,語氣央求,“帶我去吧,我這次是真得要憋壞了……”

大概看她服軟可憐,對方才徐徐接應上來。

直至繞到一扇屏風後,知虞只覺尿意極漲,自己卻又不能解開,當婢女還氣惱她,便急切地握住對方的手指便要送到裙下。

可很快她便停頓住,發覺掌心裏的寬大手掌并不屬女子的細膩柔滑。

而是……

知虞心頭一驚,正要擡手将白練扯下,卻被人圈住手腕。

“別動,也別出聲兒……”

明明他就是此間裁決一切的唯一主人,卻生生地營造出了偷丨情般的氛圍,要人隐秘而隐忍。

沈欲輕笑了聲,指腹隔着她眼上的薄布緩緩撫過她的眼睛,似乎很滿意她這樣聽話,沒有偷偷解開。

知虞僵着身,連呼吸都微微窒住。

過片刻等婢子過來,她卻本能地避開對方,語氣虛弱地開口道:“你說話……”

那婢女疑惑,“夫人想要奴婢說些什麽?”

知虞将她聲音聽得真切,這才準許對方撩起自己的裙擺。

縱使順利地方便完了,可方才那一幕仍讓知虞感到心有餘悸。

将她困在籠中,親自喂她吃飯,喂她喝水,從可以接受的點點滴滴一步步得寸進尺到她略微抵觸的範圍。

連更衣之事都刻意不許她自己動手。

真這樣下去,也許哪日照顧她更衣的那只手換成了沈欲,她都未必不會默許……

他好似存心想要将她比照着懶怠到只想主人親手服侍圈養、以至于最後變成了一只一刻都離不開主人的掌心嬌雀……

心裏極其不安之餘,有個聲音告訴知虞,她不能繼續這樣坐以待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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