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親近
這是沈暄第一次來周冶家裏,上次去郭昀家吃火鍋她也一直沒有機會來看看周冶的家,那天回家之後難免會在腦子裏腦補一下周冶家的布局和裝飾。
沈暄在周冶推開門讓她進入的那一瞬間,立刻整體打量了一下他家的布局,不得不說和她想象中的風格很相似。
偏灰白的色調,整體簡約風。室內的布局簡單,物品不多,單調卻和諧。
客廳處的窗簾拉了一大半,遮住了大面積的自然光,給原本就略顯冷淡的房間增添了一絲寂寥之感。
沈暄望着周冶棱角分明的側臉,抿了抿唇,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
周冶家似乎經常有人來,因為在鞋櫃裏除了他本人的一雙拖鞋之外還有很多一次性拖鞋。
周冶人倒是很紳士,給她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彎下腰,放到她的腳邊。
“家裏只有一次性拖鞋,你先湊合着穿。”他邊直起身子邊說。
沈暄點點頭,慢慢彎下腰,有些後悔今天穿了這件包臀魚尾裙。這衣服能凸顯身材是真的,彎腰蹲下換鞋不方便也是真的。
她覺得有些窘迫,忍不住擡起頭看着換好鞋的男人。
周冶似乎意識到她的不自在,沒有和她擠在玄關處,留下一句“換好随便坐就行”便先走了一步。
沈暄換好鞋直起腰來,看着周冶用纖長的手握住窗簾的一端,輕輕一抻,簾子便滑到了同一側。
此時,屋內陡然大亮,原本有些寂寥的氛圍也無故增添了一分暖意。
沈暄沒有直接坐在沙發上,她立在茶幾旁邊,看着茶幾上放着的煙灰缸問他:“劇本在哪?”
劇組對劇本的保密工作做的還是不錯的,在找演員的時候,都不會給演員看完整的劇本,更何況是沈暄這麽一個“外人”。
周冶站在開放式廚房的操作臺前,語氣淡淡地說:“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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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不慌不忙的态度讓沈暄覺得他運籌帷幄,好像将一切都握在手裏。
“我先給你沖杯咖啡,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沈暄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到他的面前,眯着眼問他:“算是先賄賂一下我,讓我一會兒好好給你幹活。”
她就是這樣,有些“恃寵而驕”,臨下車的時候他刻意緩解了兩人的關系,所以現在她又露出了小狐貍的本色,反過來有意無意地撩撥他。
周冶嘴角挂着笑,眸子緊緊跟着手上的動作,緩緩開口,“那我可得好好賄賂你。”
沈暄聳聳肩,對着後方揮揮手,“我可以參觀一下你家嗎?”
“可以。”
沈暄立刻去參觀周冶的家,周冶的家不算太大,但他一個人住也足矣。
她率先進了卧室,卧室內有淡淡的香味,被子整齊的平鋪在床上,灰色的床上用品和整個房間的風格相得益彰。
沈暄大致掃了一眼,沒有發現卧室內有工作用的桌子,便出來了。
她打量另一個房間緊緊關着的房門,“這裏可以看嗎?”
她轉過頭看周冶,他停住手上的動作,“可以。”
他懶散的埋下頭,“這間是書房,我平時都在這工作,所以有些亂。”
沈暄輕輕推開門,果然如周冶所說,有些亂。
室內的窗簾緊緊拉住,将陽光完完全全擋在外面,沈暄借着從客廳透進去的光整體打量了一下,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一個很大很大的書架,書架前方擺放了一張很大的工作用的桌子。
沈暄手在門框旁邊的牆上摸了一下,果然找到了燈的開關,“啪”一聲,書房大亮。
她走到桌子前,看着黑屏的臺式電腦,無奈地笑笑。
突然聽見身後的動靜,她立刻拿起桌子上的拿一本書,随意地翻看起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本書恰好是《烏合之衆》,和她床頭放的那本書一模一樣,但是他的這本明顯比她的新上好多。
“看什麽呢,這麽入迷?”周冶沉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沈暄猛地一回頭,手上的動作有些大,手上的書擦過咖啡杯子。周冶眼疾手快,立刻後退一步,保住了手上的這杯咖啡,但還是有幾滴咖啡飛了出來,順着杯子流在他的手上,然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沈暄立刻把書扔在桌子上,急切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剛剛沖好的咖啡很燙,沈暄立刻反應過來,接過他手裏的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後抽出兩張紙遞給他。
周冶把咖啡擦幹淨,沈暄看見他手被燙的發紅。因為液體少雖然不是很嚴重,但估計還是挺疼的。
周冶看着她手足無措又很愧疚的樣子,說:“笨死了。”他說的輕巧,好像是在哄孩子,明顯是在逗她。
可沈暄卻愧疚地低下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冶嘆了口氣,用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沈暄你是不是聽不出好賴話,我明明是在逗你的,又不是真的怪你。”他收回手上的動作,看她還是低着頭。
“就是覺得你說得對,我好像确實挺笨的。”
笨的什麽都察覺不出來,笨的錯過了本來可以挽回事情糟糕結果的機會。
“沈暄,你這人挺怪的,怎麽什麽事情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他去拿桌子上剛剛放的那本書。
“那你要是追究剛剛那件事情,我有更大的責任。明明知道你在認真地看書,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可我偏偏還離你這麽近。那我不就是活該被燙嗎?”
他輕哼一聲,說的雲淡風輕,于無形之中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幫她減輕心理負擔。
沈暄終于願意擡眸看他,他發現她的眼中有光亮,透着晶瑩的液體。
“你不是要被我這一席話感動得哭了吧。”周冶有些逾矩,捏了捏她的臉頰,軟軟的,手感不錯。
“才沒有。”沈暄不理他。
但她必須承認,周冶剛剛那一席話,确實開解了她,在她的內心掀起了波瀾。
以前,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你不用把所有事情的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攬。
好像從小到大她都是懂事的那一個。沈安媛還在的時候,因為是單親家庭,她乖乖的,不敢給母親找任何麻煩。
後來,她住在劉靜家,又總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包袱,雖然劉靜一家對她不錯,但她還是覺得自己是個負擔,任何一點錯事都不敢做。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顯然,沈暄是後者。
年少的原生家庭讓她卑微到了骨子裏,後來遭到的可怕事情讓她憎惡這個世界。
她努力想要掙脫,可好像總有人在夜裏抓住她的腳,扼住她的喉嚨,提醒她那些讓她避之不及的歲月。
後來她抓到了一束光,可上天不公,那束光也熄滅了。
自此,她的世界更灰暗了。
而現在,沈暄感受着男人打在頭頂的呼吸,心髒好像被人緊緊攥住,她覺得她好像又活了過來,身體內血液沸騰。
不過,為什麽這個人會是他,她這樣問。可她明明很清楚,這個人也只能是他。
周冶翻弄着手上的《烏合之衆》,換了一個話題,“你也喜歡這本書?”
沈暄點點頭,“這本書是一個朋友送我的。”
“喬年?”
沈暄否認。
楚茵?
周冶腦子裏忽然想到了這個名字,可他想起那天在郭昀家沈暄失态的樣子,硬是把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他直覺,這個名字不能提。
沈暄看着桌子上的那杯咖啡,“這個,我還能喝嗎?”
“當然了。”他頓了一下,“你要是不嫌棄的話。”
沈暄捧起杯子,杯子外壁上的咖啡液體剛剛沒有擦幹淨,粘在了她的手上。
她抿了一小口,“好喝。”
“好喝就行。”
沈暄端着咖啡跟着他走了出來,周冶簡單洗了一下手之後,說:“我想抽根煙。”
“嗯。”她有些乖,坐在沙發上,還幫他把煙灰缸推了推。
周冶嘴上挂着笑,又來逗她,“分你一支。”
沈暄到現在都無法忘記校慶那天第一次抽煙的感受,感覺肺好像被嗆了一般,難受至極。她情不自禁擰起了眉頭,“算了。”
周冶輕笑,也想到那天她是在故意接近自己才搞了點煙那麽一出,便沒有為難她。
他手上把玩着打火機,“啪”一聲,焰火竄出。他動作熟練,很快就呼出了煙圈。
沈暄把杯子放在茶幾上,“你少抽點煙吧,對身體不好。”
周冶眉眼清冷,藏在煙霧後面,他只是輕笑,沒有答應。
“我什麽時候可以看劇本?一會兒天都要黑了。”
周冶從沙發上站起來,“跟我來。”
兩人又回到了書房,沈暄看見剛剛灑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那幾滴咖啡已經幹了。
周冶打開電腦,随意地操作了一番,然後把位置讓給沈暄,給她随便指了一部分,“你看看這一部分有沒有不妥,我就是覺得有些怪,但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感覺。”
好一個“有些怪”,好一個“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感覺”!
沈暄只好皺着眉頭硬上。寫小說的經驗她很豐富,但是看劇本還真的頭一次。
周冶拍拍椅子,“辛苦你了,我去拖地。”
“嗯嗯。”
沈暄看着周冶走出房門,立刻像做賊一樣退出了當前的頁面。
她點開電腦上的郵箱圖标,舒了一口氣,這電腦果然自動登陸郵箱。
随之她的神經又緊張起來了,手指快速地滾動鼠标的滾輪,将收到的郵件往下翻,翻到了2013年、2012年的記錄。
沈暄盯着電腦屏幕,額頭都泛起了冷汗,為什麽她沒找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她有些着急,心态也不是很好,又篩選了一遍。
“不可能啊。”沈暄輕聲嘀咕。
明明什麽都沒有,可她還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又在搜索的那一欄輸入了一個爛熟于心的郵箱號。
依然一片空白,一封郵件也沒有,甚至連這個聯系人都不存在。
沈暄腦子像生鏽一般,好像無法轉動了。
這一切都太過詭異了,這也太不合理的。
沈暄解釋不清楚原因,覺得可能是周冶把這些郵件給删除了。
可他明明郵箱中又一堆未讀的郵件,又怎麽會特意去删除這些呢?
沈暄攥緊拳頭,咬緊牙關,她覺得周冶一定是心虛了。
删除郵件,一定就是心虛的表現。
“就是心虛。”她憤怒,自己都沒意識到無意中發出了聲音。
“你嘀咕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阿爾弗雷德·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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