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他喂一點,她吃一點。◎

【050】。

帷帳搖搖曳曳間, 玉姝眼前暗沉沉的一片,被他圈地為牢,囚鎖眼底。

水滢滢的烏眸流轉着, 一泓蓄在眼眶裏的春波似要淌出來, 瞬間澆滅他心中烈焰。

二人目光相互僵持着,誰也不肯退步。

浮影掠動時, 掩了蕭淮止漆黑的目, 一時讓人窺不出他眼中藏起來的那幾分情緒。

殿內熏着安神香, 浮浮沉沉地鑽入帳內,流淌于二人湍急的呼吸中。于蕭淮止而言安神香起不了一絲作用, 能撫平他滾燙心間的,只有眼前這味良藥。

心間一時滾動, 蕭淮止将長指松開,擡手想去撫平她警惕的神情, 但玉姝躲開了。

光影一散, 他的面色一整個陰沉下來。

長指輕蜷頓在半空中, 複而又收入掌心。

他強忍住去扳她下巴的沖動,只定定地凝着她偏首動作, 捕到了她一閃而過的眸光。

抵觸得太明顯了。

心底似有一道冷嘲聲音響起,他長睫微垂, 投下一片淡影在高挺的鼻骨之上,冷峻的面容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玉姝側着身子沒看他。

阒靜延長了許久,久到玉姝脖子都有些疼,可是他還沒收手,雙臂似紮入床板一般, 鎖在她的身側, 他們的間距很近, 蕭淮止并沒碰到她,身上卻早已充斥着他的氣息。

好半晌,他倏地擡了手輕掐住玉姝小巧精致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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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度很輕,玉姝下意識地低首一口咬住了大掌虎口的位置。

她帶着滿腹的憤怒,始終不曾松口,烏溜溜的眼睛泛着盈盈春波,眸色流盼間,轉過怒,轉過怨,也轉過悲色。

似有萬般情緒從她眼眸中淌過。

蕭淮止深深将她凝着,手掌任她咬着,也不曾挪過,眉宇間沉靜至極。

淡淡血腥氣息在空氣中彌漫。

他卻似并無痛覺一般,眉頭都不曾皺動一下。

那雙深邃如潭的眼,始終波瀾不驚地圈着她,仿佛轉一下目光她便能憑空消失一般。

玉姝咬了很久,久到她都覺得自己齒間疲麻。

清淩淩的眼眸裏映着男人如刀刻般的冷邃面容,他依舊巋然不動,她眼底泛起疲色,想要松口了。

可漸漸地,玉姝從他漆眸中,竟窺出幾分痛快。

她齒間一松,便聽男人沉啞的嗓音道:“姝兒既喜歡咬,便是将這層血肉咬掉又如何。”

玉姝背身驟然感到一陣冷然。

她很快地松了口,可蕭淮止卻伸手用力撬開了她剛閉上的唇齒,硬生生地将長指塞入口中。

少女的眸底滿是驚愕地凝睇着他。

似有些難以置信般看他竟将手指主動送上,玉姝眼波翻動,看着他這張英俊的表皮,她如今才真的明白了過來,這樣的表皮之下,是多麽的肮髒、瘋魔。

這樣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證,他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竟去扳着她的唇齒,讓她含咬他的肉與骨。

清淚啪嗒砸向他青筋蜿蜒的腕骨,蕭淮止這才眉目稍動,看着她,

“可痛快了?”

長指從她齒間退出,玉姝羞憤地将他瞪着,蕭淮止卻将濕膩的指尖貼上她瑩潤的雪頰,似流連一般一寸寸地去擦過細膩的膚。

“不氣了可好?”

他的語氣漸低了下來,似在哄她,那雙漆冷長眸中獨獨映着她的面容,再無旁的。

玉姝眼睛都哭紅了,此刻濕噠噠地看着他,冷聲抽噎道:“都到如今了,你又何必虛情假意。”

“孤從未。”他輕嘆一聲,虎口處冒起的血絲入了玉姝眼底。

“将軍曾答應我,只要我願跟着将軍,你便會去救我玉氏一族,去救我阿姐,可是你派了霍铮去殺她,現在還将她關入了诏獄之中。事已至此,你又何須假惺惺的!”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泠泠的一口氣将這番話吐出。

心卻抽痛。

蕭淮止沉冷的目光中此刻帶了幾分探究,他眸光微動,冷聲問:“是誰告訴你的?”

怪不得她今日有這般怨怼,原是有人傳了玉琳琅入獄之事給她。

見他這副冷色,玉姝烏眸裏浮起幾分嘲意,齒間還有他的血絲彌漫着,滾滾清淚沒出息地淌滿雪頰。

她壓着心間痛意,一字一頓地問他:“為何要騙我?你怎麽能騙我呢?”

蕭淮止凝着她浸滿濕淚的睫羽,心中微沉,這件事并非他不告知她,而是這不是最好時機。

至少,此刻不是。

但她既已提前知曉了,蕭淮止也不便再瞞。

他曲指揩去她面頰上的濕淚。

“玉姝,記住你現在是孤的人,養好你的身子,否則——”

沉音稍頓,蕭淮止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對上他沉黑視線,力度稍緊将她扣住,威脅道:“孤不介意再失信你一回。”

“你少一根發絲,掉一兩肉,玉琳琅便會在牢中多挨一分苦。”

身下的那張嬌容驟然褪去血色,朱唇緊緊抿地泛白,眼眸濕淋淋的,看得讓人心中生出幾分動搖。

蕭淮止目中躁戾稍緩幾分,捧起她的臉頰,單臂撈過錦衾下她不足一握的腰肢,将她裹入懷中,胸腔處的心,沉甸甸地跳着。

他垂下長睫,掌下可以清晰感受到她微顫的身子。

沉默片刻,蕭淮止眼底閃過妥協,柔了語氣問她:“可有用晚膳?”

懷中人緘默着,不答不動,如布偶一般。

蕭淮止大概也料到玉姝如今的态度,又說:“将晚膳用了,孤會安排你與她相見。”

他終究還是退讓了一步。

她垂着眼簾閃動了下,總歸她是沒法子了,于是玉姝仰脖迎上他狹長漆目,凜聲問:

“今夜便要見。”

蕭淮止掌心稍頓,她清漣漣的眼轉動着,似透着幾分讓人心軟的倔氣。

對視許久,他蘊着積壓陰雲的長眉之間,松緩幾分。

“先用晚膳。”

懷中擁着軟玉溫香,蕭淮止冷厲的眉間竟也透出幾分溫情出來,他扣着她的腰肢,複又朝外吩咐着布膳。

玉姝被他按着,唇間微張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一個準确答案,卻屢屢被他打斷。

片刻工夫,寝殿大門便已被人從外推開,銀珰引着身後垂首躬身進來的宮娥們,将一盤盤珍馐美馔擺至珠簾處的那張紫檀木雕漆雲紋圓桌上。

蕭淮止眉梢輕揚,扣緊了伏在他懷中的女郎,她方醒來,一張素白小臉上不掩姝色,濃睫似羽毛般在他心間刷來刷去,癢得很,便連她身上這件交領寝衣都在方才二人的“争鬥”下,敞露些許,猶可見她雪脯盈盈。

他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二十三歲才頭一次嘗了肉味,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可剛到嘴的獵物,又與他鬧了好一陣脾氣。

他一時怒一時想,幾番情緒一直壓在他體內,早就難忍到了極點。

此刻她好容易乖順稍許,蕭淮止氣息湊近幾分,屋內腳步都還沒走遠,他便俯首一口咬住了那截纖弱的玉頸。

屋中幾名宮娥正行至殿門前,便聽見簾子後頭極微的嗚咽聲,勾着脖子,面頰一紅,趕忙提步跨了出去,将殿門關緊了。

唇間濕熱,含着她的頸肉磨了磨,玉姝嘶聲,他才肯松開,嗓音雖透了幾分啞,眸色卻斂了方才情動之色,目色沉靜道:

“姝兒有求于孤,不過收點利息罷了。”

玉姝此時半邊身子都是軟的,眼眸春一色尚未散去,水漉漉的眼睛将他睨着,欲語還休的模樣倒叫蕭淮止眼神暗了。

被她這般睨着,蕭淮止心間也舒暢許多,他眼底透着一點餍足,得寸進尺了幾分問道:“孤抱你用膳?”

此話一出,玉姝便是忍着身上的酥麻軟力,也要掙紮着從他身上起開。

她一把拂開蕭淮止的手,赤着雪足踩下地面,剛要去撈床下鞋襪,下一刻便見身側影子緩緩将她攏住,蕭淮止從她跟前緩緩俯身蹲下,将她一雙圓潤雪白的足撈入掌心,又輕輕放至他的腿間。

眉眼恢複素日裏的沉冷,一聲不響地為她穿戴绫襪與繡鞋。

玉姝踩上地面,只覺足心被他指腹薄繭擦過的熾熱觸感猶在。

二人一前一後地拂開簾帳,走向外間,剛走兩步,那股子虛浮地感受又來了,玉姝腳下一崴,腰間橫過男人修勁的手臂,蕭淮止直接将她打橫抱起,她偷瞥過男人冷銳的輪廓。

鼻間全是他身上的清冽氣息。

眼前的人,生了一張清心寡欲,冷情至極的臉。

最終她還是被抱回了床間,蕭淮止将桌上幾盤她愛吃的端至床前小案處。

看着簾外那道颀長挺拔的影子,玉姝心中五味雜陳,她一時有些看不懂這個男人,一時好一時壞——

可,他壞的地方卻是最為傷人的。

玉姝凜眸,斂了心底那點動搖的心思。

他走進來于床前坐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撚起瓷白玉勺,攪着青釉小碗中的熱粥,待粥面熱氣消了幾分,他才舀起一勺喂至玉姝的紅唇邊。

玉姝本想躲開他的喂食,但一對上他陰邃冷然的眼,想起他适才提起的話,便垂睫斂了情緒,由着他喂。

他喂一點,她吃一點。

不過須臾間,碗中便已見底。

一側的熏香似已燃盡,青煙散去,眼前是她瓷白如玉般的面容,一分一厘都透着雪潤。

用完晚膳,雕花菱窗外早已漫上一層濃濃夜色,銀珰叩響了門,進屋在外間點燃幾盞燈臺。

搖曳燭影昏昏罩着整間寝殿。

錦帳晃過燭光,兩道剪影籠在帳中。

蕭淮止俯身坐在床沿,高大的身軀顯得有幾分局促,他深睇着榻間服過藥睡去的女郎,聽着她勻速的呼吸流入耳中,心緒漸平後,他才想起今日還有公事并未厘清,複而又停留一刻,便起身招來銀珰守着,自己出了殿門。

然而,殿門剛阖,錦帳之內沉睡的女郎便悄然睜開烏眸。

正将燭臺吹熄的銀珰甫一回首,便見帳內影子起身,下意識驚了聲,幸而玉姝握緊了她的手臂,銀珰的聲音才沒能出來。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玉姝目中一片沉靜之色,她示意銀珰繼續做事,自己則下了床,走向外間。

殿外,蕭淮止駐足廊下,視線定在前方長身挺拔的青年身上。

霍铮是從掌燈時分便一直等在此間的。

軍人的敏銳讓他回首,一見是等的人到了,也便拱拳揖禮喚了聲:“大将軍。”

蕭淮止颔首,問道:“可去過诏獄?”

心中想法被人洞悉,霍铮也不瞞,坦然答:“去過。”

“可有打算?”

問及此,霍铮眼神黯下,搖首不語。

而隐在廊道暗處的一抹嬌影也随之一頓。

緊接着,便是那人的聲音:“孤便交予你與樞察院一并審理玉琳琅一案。”

“該如何,你自做決斷便可。”

霍铮步子一滞,目光錯愕地望向蕭淮止,欲言又止,複又咬牙問道:“可,大金欲犯我邊境一役,末将應當去的。”

“金人有溫棟梁一人随孤足矣。”

男人不容置喙道。

此間二人談話戛然而止,廊道盡頭處,有月光灑落在女郎琉璃般的眼眸上,熠熠流光浮過,玉姝悄然折身。

蕭淮止要出征了,

他讓霍铮審理此案,也就是玉氏這一案子,究竟是否判于謀逆,盡在他手。

月如鈎,粼粼銀輝折下,投射出她身旁另一道略高些的黑影。

阒靜的濃夜裏,兩道影子一前一後地從此間離開。

行至安全地界後,黑暗中一道男聲壓得極低,同玉姝道:“玉娘子,現在可清楚該如何做了?”

纖長指尖掐入掌心,她如何不知,眼下已經是最好的時機。

作者有話說:

蕭狗接受你老婆的懲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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