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窺視

另一邊，林淑芬帶着單瑜和袁珍珍來到一個小院子裏。

她打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單瑜和袁珍珍自然也緊随其後。

單瑜不懂聲色的打量着這個房間。

房間不大，但是裏面井井有條的挂着各式各樣的旗袍。

“看看喜歡什麽款式的！”林淑芬指着房間裏的衣服對她們兩個人說道。

袁珍珍驚嘆的摸着眼前的旗袍，“林姨，你這裏有這麽多這麽好看的旗袍！”

她略帶醋意的說道：“您從來都沒給我看過！”

林淑芬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你又不喜歡這些東西！”

袁珍珍讪讪的放下手，她曾經留學歐美，無論是理念還是審美都是比較西化的，她雖然尊重林淑芬，但是內心裏卻認為旗袍這種東西已經是過時的了！

誰想到旗袍居然這麽美，尤其是林淑芬手工縫制的旗袍，既有現代的改良，也帶有過去的風情。

“我不管！”袁珍珍厚着臉皮拉着林淑芬的手說，“我也要一件！”

林淑芬看似無奈，其實很高興的拍了拍她的手說：“自己挑去吧！”

袁珍珍高高興興的在屋子裏轉來轉去，看着哪件好像都很好看的樣子，她皺着眉，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種選擇困難之中。

林淑芬看着袁珍珍孩子氣的表現，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過頭去看單瑜。

單瑜一進門，眼睛就被挂在正中間的那件紅色旗袍吸引了，紅色的旗袍其實并不好駕馭，一不小心就會穿出迎賓小姐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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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單瑜就是一眼就相中了這件旗袍，她直直的向着這件旗袍走過去，林淑芬看到這裏，心裏有些激動。

突然，單瑜耳朵一動，一個細微的清響傳到了她的耳中，應該是從從門外傳來的。

她放開自己的五感，感受到門外那個人，輕手輕腳的蹲在了窗戶底下，她心中一動，有了一個想法。

于是，林淑芬就看見，單瑜直直的走向了紅色旗袍旁邊的旗袍，她心裏有些失望。

紅色旗袍的旁邊，是一件白底青花的旗袍，看起來清新淡雅。

“我覺得這件旗袍不錯！”單瑜指着那件白底青花的說道。

沉浸在旗袍的美麗中的袁珍珍擡起頭來，順着單瑜手指的方向看去，贊同的點了點頭，說：“确實不錯，你去試一試吧！”

林淑芬雖然心裏失望，但是臉上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她把旗袍遞給單瑜，指了指試衣間的位置。

單瑜進去以後，袁珍珍摸着下巴說道：“我覺得那件旗袍也挺适合我的！”

“你不行！”林淑芬不客氣的打擊道：“你的身材合不上！”

“而且”林淑芬優哉游哉的補充，“我這裏的旗袍，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第二件！”

袁珍珍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恰好此時，單瑜也換好了出來。

這件旗袍放着的時候，只覺得白底青花看起來十分淡雅，但是當它穿到了身上的時候，才開始顯現它真正的光華。

青色的花紋一路從旗袍底部向着上方、後方蔓延。

單瑜穿着旗袍站在那裏，就讓人想起了明清的青花瓷，修長淡雅大氣。

袁珍珍看着自己的身材，才看着單瑜的身材，深刻的體會到了，為什麽剛才林淑芬說她的身材不合了！

“嗯，确實不錯！”即使林淑芬的心裏更希望單瑜選紅色那件旗袍，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單瑜穿着這件白底青花的旗袍也是極美的。

明明是土生土長的北方妹子，但是單瑜穿着這件旗袍卻能讓人聯想到，細雨濛濛的江南，撐着紙傘在雨中慢慢行走的江南女子。

“那就這件吧！”單瑜快速的做好了決定。

蹲在窗下的方禾，聽到單瑜已經做了決定，心裏有些着急了，她趕緊的拿出自己手機，隔着玻璃對着單瑜照了好幾張相。

四合院原來是的窗戶都是紙糊的，并不耐寒，也不透光，而且林淑芬年齡大了，視力也不怎麽好，于是就把順着窗戶的紋飾，安上了玻璃，這就方便了方禾。

人一着急就容易出錯，方禾蹲在窗戶底下，本來腳就有些發麻，她又忙手忙腳的拿出手機拍照，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窗戶上。

“好像有什麽聲音啊？”袁珍珍疑惑的說道。

“聲音？”林淑芬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大好使。

“我也聽見了！好像是從窗戶那邊傳來的！”單瑜應和着袁珍珍說道。

林淑芬見袁珍珍和單瑜都這麽說，就走過去，推開窗戶往外看，隐約間似乎看見有一個殘影，但是眨眼再看，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外面有東西嗎？”袁珍珍看林淑芬看了半天也沒吱聲，主動問道。

“應該，沒有吧！”林淑芬有些遲疑的說道，她也不确定，剛才那個是殘影還是她眼花了，但是這件事卻在她心裏留下了一個懷疑的種子。

方禾跑到院子外面，才停下來氣喘籲籲的拍着自己的胸，心裏覺得剛才真是心驚膽戰，差點就被發現了。

她有些躊躇的回頭看向剛才那個小院子，不知道該不該回去，但是想起剛才的驚心動魄，她又覺得心有餘悸。

“單瑜都已經決定要買那件衣服了？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她在心裏說服自己。

她打開手機，看着剛才拍的那些圖片，下定了決心，還是算了吧，她下回可不一定還能這麽幸運了！

而在房子裏的單瑜感覺到方禾的氣息已經遠去了以後，才指着紅色那件旗袍說道：“我覺得這件也不算！”

“啊？”袁珍珍疑惑的看向她，“你到底想買哪件啊？”

“誰也沒有規定我只能買一件吧？林師傅，您這裏沒有這件的規定吧？”單瑜對着林淑芬問道。

林淑芬沒想到峰回路轉，還有些愣愣的，直到袁珍珍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她，她才好似反應過來一樣，搖着頭說道：“沒有，沒有！”

她期待的看向單瑜：“你真的要買這件旗袍嗎？”

單瑜肯定的點了點頭。

“好，好，好！”她激動的連說了三聲好。

她懷念的摸着這件旗袍，眼中露出一抹懷念的光，甚至微微有淚水湧起。

“林姨，這件旗袍有什麽特殊嗎？”這個時候，連袁珍珍也看出林淑芬這件旗袍對的特別的感情。

“這是為我女兒做的！”林淑芬背對着她們，她們只能聽到林淑芬帶着微顫的聲音，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是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單瑜和袁珍珍也可以想象林淑芬此時的心情。

林淑芬憐愛的摸着這件旗袍，就彷佛摸着自己已經去世的女兒一樣。

這件旗袍，來來回回，來來回回，她改了很多次。

旗袍改良的時候，她要改改；有了新創意的時候，她要改改，好像女兒就在她身邊，并沒有離去一樣。

這件紅色旗袍的料子還是用當年女兒的嫁衣料子做成的呢。

從女兒一出生，她和丈夫就為女兒準備了一匹上好的嫁衣料子，可惜沒等到她嫁人，她就死了。

她就用這匹料子做了一件旗袍，旗袍上的一針一線，都是她親自動手縫的、繡的，從她三十幾歲，到現在八十幾歲，她一直沒有放下過這件旗袍。

“君子不奪人所好，這件旗袍既然您這麽喜歡，不如還是留下吧！”單瑜看着林淑芬把對女兒的思念都寄托在這件旗袍上，也不想要拿去老太太的念想。

“不！”林淑芬搖了搖頭，她把旗袍遞過去說：“你試一試！”

單瑜想要拒絕，但是林淑芬堅定的看着她，手就這樣一直舉着，單瑜只好接過旗袍。

“我老了，沒有多少歲數好活了，但是臨死前之前，我想要看到這件旗袍找到一個好主人！”林淑芬嘆息了一聲，對着單瑜說道。

單瑜見此，就幹脆的進去換旗袍。

林淑芬看到單瑜這麽幹脆，滿意的點了點頭。

正因為鐘愛這件旗袍，所以一定要為它找一個新的好主人。

她還活着的時候，可以愛惜它，珍視它，但是等到她死了呢？即使有她的吩咐，這件旗袍也不過放在倉庫裏積灰，明珠蒙塵罷了，不如找一個真正懂它的新主人。

不一會兒，單瑜就試好了。

這件衣服，跟剛才那件就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剛才那件是淡雅大氣，這件則是風情萬種。

镂空設計的肩部，合身的剪裁，在旗袍上用同色的繡線繡上的花紋，新式中帶着一股複古的味道。

單瑜穿着旗袍站在那裏，妖冶而不媚俗，看着心癢癢卻不知道為什麽！

“好，好，好！”林淑芬顫顫巍巍的遞過去一副同色的長手套。

單瑜戴上手套，亭亭的立在那裏，就彷佛是老舊照片中走下來的民國女子一般。

袁珍珍看的目瞪口呆，但是她馬上就反應過來：“就是這一件，就要這一件！”

相比涓涓細流的青花瓷，自然是妖嬈的火焰更醒目。

倒不是說青花瓷不好，只是青花瓷需要細細的去品味，可是在金華獎頒獎典禮之上，誰有那麽多時間慢慢的去品味你。

相反，不如穿着這件旗袍，如同火焰一般闖進人們的視線，攫取人們的目光。

而且青花瓷與火焰是兩種極致的美，一種是細水長流的清談之美，一種是轉瞬即逝的絕望之美。

林淑芬眼中有些濕潤了，她彷佛看見自己的女兒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裏一般，這件旗袍是她裁縫生涯的巅峰，因為裏面包含着她濃烈的感情。

她阖上眼，然後睜開，對單瑜說：“把它帶走了，只希望你能好好愛護它，就像我一樣！”

單瑜鄭重的點了點頭，彷佛立誓一般，說道：“我會的！”

對于這樣的老人，她是十分尊重的。

聽到單瑜的承諾，林淑芬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般，她疲憊的揮了揮手說：“走吧，走吧，趕緊拿着旗袍走吧！”

“可是我還沒挑好了！”袁珍珍詫異的說道。

林淑芬晃晃悠悠的向着門口走去說：“自己挑去吧！挑好了就拿走吧！也不用給我錢了，就當做是，照顧它的報酬了！”

單瑜看着老人搖搖晃晃的身影，心裏五味雜陳，陰差陽錯、悲歡離合，一個人的人生也不過是如此罷了。

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似乎明白了人生的意義，體內的內氣瘋狂的運轉着，彙集着，向着一層似薄非薄、似厚非厚的屏障沖擊着。

“嘭”的一聲，單瑜感覺到這些內氣似乎在體內炸開，那層屏障就在爆炸中灰飛煙滅，單家內功心法第七層，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