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童怡琳料定他醋意還沒消,但她現在已經不怎麽介意他吃醋了,畢竟吃醋就是說明還在意。她太了解不被在意的滋味,所以吃醋,至少是愛的另一個解釋,是一種太難得的恩賜。
受了他的影響,童怡琳現在也沒了興致,靜靜地抱着他不說話。她鼻子抽了抽,孟奕恺睜眼,溫柔地撫上她柔嫩的臉頰,輕聲問道:“哭什麽?”
童怡琳臉上挂着淚笑了:“這是你在沒喝醉的情況下,第一次主動吻我。”
孟奕恺嘴角彎起,用手拂去她的淚:”吃過飯了?”
“沒呢。”她要等着他一起吃午飯。
“想吃什麽?”
童怡琳翻身壓在他身上,手指在他胸前緩緩畫了個圈,才拖長了聲音說:“你。”
孟奕恺又閉上眼,對她的挑.逗無動于衷:“今天有些累,先去吃飯吧。”
他怎麽可能告訴童怡琳,剛才的熱烈,完完全全不是真情流露?
心慌了,亂了,只是因為和顧迎冬的重逢?他頭疼地發現,答案竟然是肯定的,他一秒遲疑都沒有。
她比從前漂亮,盡管從前她就已經很漂亮。孟奕恺試圖說服自己,他只是喜歡漂亮的姑娘,童怡琳全身上下沒有哪個地方輸給顧迎冬。然而當他狂熱地吻着她壓着她的時候,卻沒有得到曾經在顧迎冬那裏得到過的,更加瘋狂的回饋。
純潔而真實,青春而蓬勃,宛如綻放得不留餘地的花朵,在他的生命裏匆匆開過。
童怡琳和顧迎冬是兩個極端,一個什麽都依他,一個什麽也不依他。但顯然,他的心,會因為不依他的那個人而亂,從來如此。
以前,他覺得顧迎冬賤。現在,他覺得自己賤。
童怡琳下床,換了條深藍色連衣裙,挽起棕色的卷發,化了個淡妝。孟奕恺理了理襯衫和領帶。兩人下到酒店一樓的西餐廳。
侍應生上了點好的牛排和紅酒。這頓午餐吃得不算順利,淡妝的童怡琳跟鏡頭裏濃妝豔抹的那個女人差別挺大,但還是被一些粉絲認出。簽名,合影,童怡琳不願拒絕,她走的路線裏,包括親民這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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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奕恺等到暫時沒有粉絲打擾的時候才問:“下午怎麽安排?”
童怡琳笑一笑,溫順得像只白兔:“聽你安排。”
她從來都乖巧懂事得讓孟奕恺無從挑剔。
孟奕恺眼含笑意看着她:“這回你來安排。”
“當真?”童怡琳什麽都不缺,唯獨缺愛,而且只缺孟奕恺的愛。如果愛真的可以被衡量,那麽孟奕恺的改變,對她來說如同中□□。事實上,比中□□還要高興。
孟奕恺閉着嘴,嚼着嘴裏的牛排,點點頭。
他絕不允許自己一天之內兩次失去理智,所以他必須聽由童怡琳的安排。因為童怡琳可能去購物,可能去觀光,可能去游玩,但絕對絕對不可能去見顧迎冬,而他,還真不一定。
吃完午餐,孟奕恺結完賬,用那雙深灰色的眼睛盯着童怡琳,微笑着問:“想好要去哪兒了嗎?”
童怡琳用紙巾擦擦嘴。她吃東西很慢也很注意,食物黏在嘴邊甚至下巴上的情況絕對不會出現。這麽優雅淑女的吃飯習慣,即使不擦嘴,也看不出她吃過東西。
她笑了笑,溫柔的大眼睛瞪着他:“我們去逛超市。”
孟奕恺以為她最可能的提議是逛商場。他有些吃驚,她從沒提過這樣的要求。
“逛超市?”
“對,你和我,逛超市。”童怡琳又強調了一遍。
他們在一起兩年,但從來沒有像普通情侶那樣逛過超市。平常兩人都是分隔兩地,聚少離多,難得相聚,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住處,需要的物品都是靠各自的助理買了送過來。
其實孟奕恺對她不錯。雖然很少主動跟她分享自己的事,但只要她問,他多少會談那麽一點。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他有二心,只不過至今沒有找到任何證據。
然而,童怡琳始終感覺,他們之間總缺少點什麽。
她想了很久,終于明白,她之所以心裏一直不踏實,是因為都是凡人的他們,卻好像擁有着一段不食人間煙火的關系。他們手牽手逛街,卻從不逛超市和買菜;他們吃助理送來的熟食,卻從不自己動手做飯。他們擁吻,他們上.床,他們看似親密無間,可他們之間,似乎總隔着某些難以消除的東西。
她有時會想,如果他們都窮一點就好了,這樣擔憂的問題會多一點,分歧也會多一點,那麽他們就會像平常情侶一樣,肆無忌憚地吵架,然後和好。
偶爾她也會小作小鬧企圖挑起戰争,孟奕恺卻總是機智而冷靜地避開她發射的每一個火藥彈。
他不夠愛她,她知道,也并不害怕。擁有總比失去好,她願意為了這份擁有付出任何代價,犧牲自己,或是別人,她從不心軟。
司機送他們到了環北路的家樂福。童怡琳心情很好,買了一堆的食材。孟奕恺忽然發現,從挑老婆的角度來看童怡琳,她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溫柔,善良,小鳥依人,偶爾也活潑可愛。對他而言,童怡琳最可取的地方,就是死心塌地愛他的人,聽他的話。似乎沒有比她更适合自己的人了,孟奕恺想。
曾經在屢次追他無果後,童怡琳問:“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喜歡什麽樣?”
他被纏得煩躁起來了,随口就說:“汪青青那樣的。”
無心的一句話,成了她進演藝圈的唯一原因。她長相清純甜美,卻執意要複制美豔女星汪青青的路線。所幸底子良好家境優越,走着不适合的路線,幾年下來竟也成了當紅花旦。
汪青青走的路線她走了,汪青青拿過的獎她也拿了,她再次放下所有矜持,倔強的眼神裏透着從不服輸的狠勁兒,問孟奕恺:“汪青青你是沒機會了,考不考慮一下她的複制品,童怡琳?”
那晚他剛回國,和朋友喝完酒回來。看了她老半天,慢慢靠近她,嘴唇輕輕動着:“閉上眼。”
童怡琳心跳加速,她以為終于等來這個吻了。
然而他只是撕下了她濃密卷翹的假睫毛。
“我不喜歡女朋友化濃妝。”他微醺的眼睛看着她,深灰色瞳孔上像印了一層迷蒙的霧。
這是比吻更讓人心花怒放的一句話。
孟奕恺很長一段時間處于進退兩難的境地,他不可能再回頭找顧迎冬重修舊好,也無法與別人在一起。但當童怡琳以這樣的姿态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承認他感動了。
同情也好感動也罷,他覺得,既然退一步無法海闊天空,那就進一步,努力快樂無窮。
在一起的理由,何必非要是愛情?
走到生活用品區,孟奕恺環抱雙手看着認真挑選洗發水的童怡琳,微微皺了皺眉:“你這麽挑得挑到什麽時候?回去用我的吧。”
童怡琳擡頭,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笑着說:“那怎麽行?男款和女款的功效可不一樣。”
有那麽幾秒,孟奕恺心裏的空洞忽然被放大。
他沒有把心裏的失落表現出來。就在被拒絕的那一刻,他忽然發現,這麽多年來,顧迎冬對他影響之所以那麽深,不是僅僅是因為他曾經有多愛她,更多的,是因為她曾給他回憶太特別,不管她愛得真切,或是虛假。
童怡琳繼續選着洗發水,拿着不同的牌子反複對比。
其實她不缺錢,即便是把這個超市裏每種牌子的洗發水都拿一瓶,這個價錢與她的收入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可是她在等,她希望孟佚恺指着任何一瓶洗發水,說,就這個吧。
然而任何有關于她的事,他都能像個無事人一樣站在旁邊,不參與,無所謂。
最終選定一個牌子,童怡琳将洗發水放進推車裏,回頭對身後的人一笑:“你還要買什麽嗎?我的都買好了。”
孟奕恺推着車,說:“去收銀臺吧。”
他們看不見被彼此隐藏的失落。
買好的一大袋東西放回車上,兩人決定在附近多逛一會兒,孟奕恺讓司機先回去,問童怡琳:“接下來想去哪兒?”
童怡琳指指前方:“哪兒有個新百貨大廈,看樣子挺老的了,去看看吧,我小時候最喜歡跟爸爸媽媽逛百貨大廈。”
盡管逛街實在不能列在孟奕恺喜歡的事這一範圍內,他還是耐着性子陪她在新百貨大廈的二樓女裝店內逛了一圈。童怡琳每試一件衣服都興高采烈拉着他問好不好看。她底子好,穿什麽都好看,孟奕恺如實稱贊:“漂亮。”
不出二十分鐘,孟奕恺手上拎了十個紙袋。
童怡琳拉着他走進電梯口的ONLY,她試衣服的時候,他無所事事地站在店裏,在節奏緩慢的英文歌曲和明亮的燈光中左右張望幾下,然後定定地望着店外。
扶梯勻速下降,将人們從三樓送至二樓。孟奕恺在扶梯上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裏,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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