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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好店門,迎冬跟着孟奕恺上車,坐在副駕駛位上,愣愣地看着前方。孟奕恺見她面色憔悴,知道她昨晚肯定沒睡好。他手肘抵在窗邊,手掌握拳撐着腦袋,側眼看着迎冬:“明天店裏先停業,過兩天我想辦法找些人來幫你守着。”
迎冬沒反應,他知道她聽進去了,接着說:“以迎夏那性格,不可能一直躲在屋裏坐以待斃,他只是在準備,在等待時機,一旦出手,只會比萬杠子狠,不會比他輕。現在是攔不住了,到時候兩邊肯定會約着打一場。”
“你的意思是,現在是拉不回他了麽?”迎冬轉過頭看他,雙眼無神。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也有選擇走什麽路的權利。迎夏從小就很聰明,他現在也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這條路的代價,也許他比我們更清楚。自己內心對某些人和事的失望、憤怒、仇恨,他更是比我們清楚。在別人的生命軌跡中,我們可以提供建議和幫助,卻很難去幹預和救贖。走上這條路,然後金盆洗手的人,不是沒有,既然現在無法阻止他,那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等他什麽時候厭了倦了,你要做的,只是為他敞開家的大門。”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握着迎冬冰涼的手。
迎冬深深嘆了口氣,閉上眼,把頭靠在他肩上,聽見他問:“吃飯了麽?”
迎冬搖搖頭。
孟奕恺摸了摸她的臉頰,說:“先坐好,我載你去吃飯。”
“不想吃。”迎冬拖着聲音,疲憊地說。
“再不好好休息好好吃飯,過陣子你也得進病房陪你媽了。”
迎冬擡起頭,苦着一張臉問他:“吃什麽?”
孟奕恺忍俊不禁,刮了下她的鼻梁:“小孩兒。”
“你才小孩兒。”迎冬頭靠在車窗上,窗外的一切從眼前閃過,她閉上眼,心裏始終堵着一團東西。
孟奕恺帶她來到一家西餐廳,替她把牛排切成小塊,見她仍然愁眉不展,只差一口一口喂進她嘴裏了。正吃着,章明傑打電話來,說父親已經安葬好了今天下午就能回湛新。孟奕恺安慰幾句後,讓他回來後去天星賓館,在那兒開個房間,今晚好好休息。
他沒有直接告訴章明傑要查母親的事,一來迎冬在身邊不方便說,二來他知道必須晚上才能打過去跟他交代這事,還得表現得十分焦急,因為這樣才看不出這是一件早有計劃的事,也讓章明傑無法看出自己收買人心的痕跡。
孟奕恺剛挂斷電話,迎冬的手機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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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兒,今晚出來吃飯,姐姐我請客。”顧夢琦聲音聽上去十分高興。
迎冬搖搖頭:“不了,我還有事兒。”
“什麽事兒啊,吃個飯都會耽誤?”
“真去不了。”迎冬沒心情也沒力氣跟她解釋,迎夏的事現在誰也不能告訴,否則傳到母親耳裏,她的身體肯定不能正常恢複。
顧夢琦一勸再勸,還是沒能勸動,只得作罷,又問:“那個鄉下來的丫頭怎麽樣了?把嬸嬸照顧得還好吧?”
“放心吧,漫妮很會照顧人。”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才結束通話,一放下手機,孟奕恺便詢問誰打來的,迎冬說是顧夢琦,他想起那天在天星賓館的樓道上意外撞見她跟孔博親熱,挑了挑眉,問:“她現在在做什麽?”
迎冬不想回答,埋頭吃飯,孟奕恺見她這個反應,明白她肯定知道顧夢琦的那些事,故意說道:“不會還是老樣子吧?”
迎冬擡起眼皮瞥他一眼:“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要走的路。”
孟奕恺笑着說:“你倒是會現學現賣。”
“你以前不是常誇我聰明?”迎冬忽然想起剛才顧夢琦在電話裏提到關漫妮,立馬問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關漫山的男人?”
孟奕恺回想了一下,搖頭,眼神懷疑:“你找那男人幹什麽?”
“不是我要找,是我幫別人找。這人是在醫院照顧我媽那女孩兒的哥哥。”
“他多大,幹什麽的,在哪兒工作?”
迎冬放下手中的叉子,嘆了口氣說:“我要是知道這些,還用着問你麽?”
“回頭幫你問問。不過人口那麽多,她提供的信息又那麽少,應該問不出什麽結果來。”孟奕恺切了幾塊自己的牛排放迎冬盤子裏,“我說你跟我複合可真夠劃算的,免費賺回來一個‘包打聽’。”
迎冬終于笑了,随即想起來一件事,鄭重地對他說:“你先別讓你父母知道我們的事。”
“放心。”
“你不是說關豪會把你找他的原因告訴你爸的朋友,然後你爸的朋友會把這事兒告訴他麽?他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百分之八十是不會的,他們不會具體說我帶誰去見誰,就說個大概情況。他們可比我要忙得多。”
“你什麽時候回省城?”迎冬想起他這次來湛新只是出差。
孟奕恺用紙巾擦了擦嘴,沖她一笑:“怎麽,舍不得我?”
迎冬埋下頭吃東西。這兩天有他在身邊,确實省去很多麻煩,心裏也踏實不少,可她明白他們之間是沒有結果的,所以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妄想,不要再抱期望。她的打算是,等他回到省城後就開始冷淡他,然後再坦白自己對這段感情的決定。
午餐結束後孟奕恺将她送回出租房,然後去了趟分公司,了解了下工程情況和進度,晚上又請方宇吃了頓飯,感謝他幫忙找保镖。回到賓館,洗了個澡,孟奕恺才給章明傑打了通電話,語氣焦急地讓他來自己房間。
“孟總,我父親沒能搶救過來,這裏面的錢一分沒動。孟總的心意我領了,你的恩情我也一輩子不會忘記。”章明傑一進門,就把之前孟奕恺給他的那張卡還了回去。
孟奕恺坐在沙發上,吐一口煙。章明傑見他不肯接過卡,恭恭敬敬地将卡放在桌上,又見他臉色很不好看,試探地問道:“孟總,出了什麽事?”
孟奕恺只抽煙不說話,從沙發上站起,走到床邊,半晌後才幽幽地開口:“你幫我查個人。”
章明傑走到他身後:“什麽人?”
孟奕恺轉過身,用一種讓人猜不透的複雜目光看着他,說:“我母親。”
“什麽?”章明傑以為自己聽錯了。
孟奕恺颔首點頭,重複一遍:“我母親,吳雪燕女士。”
“孟總,這是——”
“第一,不要問我為什麽。我要調查自己的母親,必定有我的道理,無論她做過什麽,她都是我的母親,我永遠不會刻意傷害她。第二,不要跟任何人透露,讓你調查她的人,是我。第三,無論調查出來什麽,你都要永遠保密。”
他沒有用一個“請”字,而是直接了當告訴他要做什麽喝不要做什麽,恩情他施了,現在是樹威嚴的時候。
章明傑短暫愣了片刻,點點頭:“孟總,你放心。”
“這三點,每一個字都要記清楚,明白嗎?”
“我記住了,孟總。”
孟奕恺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想辦法弄到她這兩個月的通話詳單,查出跟她通話的每個號碼的歸屬地。”
這個任務并不難,第二天中午,章明傑送來了他要的東西。
拿着這兩份長長的通話詳單,孟奕恺發現,幾乎每個星期母親都會固定跟一個湛新的號碼通話。
他用筆在那個號碼旁邊畫了一個小勾,把通話詳單遞給章明傑:“去找一個特殊機構,你明白的,就是那種調查事情效率、隐秘性和準确性也高的機構,查一查這個人,但不要透露這個人和我母親有關。只要他們把這個事辦妥,錢多少都好說。”
事實證明,章明傑果然有做孟奕恺左臂右膀的能力,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但能在短期內迅速找到一個靠譜的機構調查清楚一個陌生人的資料,這對普通人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僅隔一天半,章明傑再次敲開孟奕恺的房門,将一個牛皮紙文件夾遞給了坐在沙發上的老板。
孟奕恺在煙灰缸中撚滅抽了半截的煙,從文件夾裏拿出兩張用訂書機釘在一起的A4紙。
這兩張紙上包含着孟奕恺所找之人的大概信息,連此人家庭成員的信息也略查了一二。
章明傑站在一旁,暗中觀察着孟奕恺神色的變化。看第一頁時,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翻到第二頁後,他的眉頭開始蹙了起來。
“這個叫嚴友平的人,她的兒子跟兒媳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孔然是親生的,小兒子孔小然不是,那個機構是怎麽查到這一點的?”
“他們不肯透露調查方法,不過我想,要知道這個并不難,熟悉一點的鄰居應該都會知道。”
“孔小然,今年确定是八歲?”
“那邊的人是這麽說的。”
“你出去吧。”孟奕恺放下那兩頁紙,重新點燃一支煙。
他把所有的信息連在一起想了一遍,夾在兩指間的煙再沒抽過一口。
血液在身體裏毫無方向地湧竄,他的腦中忽然冒出一個無比震驚而颠覆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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