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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冬就讀的衡西四中還沒開始放寒假,孟奕恺就已經從學校回來了。那時家裏的情況越來越好,父母生意上的事完全輪不到他來操心,平時除了跟朋友聚會,就是去陪年邁的爺爺,周末又打着去老城區看望二爺爺的幌子,到老城區找迎冬。
正懷揣着甜蜜心情努力準備期末考的迎冬已經完全忘了孟奕恺。她和陸方廷又偷偷見了兩次面,她答應過他,一定會考上省一中。
放假以來,孟奕恺第一次回老城區的時候,找的人不是迎冬,而是顧夢琦。之前家裏出了事,拿不出什麽錢來幫忙,回學校後,從小養尊處優的他在大學城外的夜市裏擺攤做起了小生意,憑着一張英俊帥氣的臉和挺拔高挑的身材,每晚同能賺得滿盆滿缽。
這個生意做了幾乎整整一個學期,他已經攢下一小筆數目客觀的積蓄。他帶着這筆錢找到了顧夢琦,沒有說明來意,但顧夢琦懂他的意思。她看着那些錢,說:“這就是個無底洞。”
孟奕恺抽了支煙,在窗口眺望着老城區老舊的房屋和街道,眼神不禁透出憂郁,但很快恢複回看不出哀樂的表情:“下次他再吸,馬上打電話給我,我來報警。我爸已經在局子裏找好了人,幫他強制性戒掉,不戒利索就不放出來。這錢你拿着,等他出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工作就先用着這筆錢,別再跟那些人鬼混了。兄弟一場,情分還是在的。”
沉默良久,顧夢琦收起錢,垂着眼:“你這人,做兄弟真是沒話說。”
孟奕恺轉頭看着她笑了:“做男朋友更是沒話說。”
顧夢琦聽出來他還沒放棄迎冬,想起了那封信。她知道信是他拿的,但沒把話挑明,只說:“你省省吧,勞心費力的,還不是輸了。”
“怎麽就輸了?”孟奕恺皺起了眉,他不太明白也很不喜歡這個說法。
“呵呵,那倆暗地裏早成雙成對兒了。你可別說出去啊,要不你心愛的姑娘可得被她媽打死。”
“什麽時候的事?”話一問出口,孟奕恺就反應過來了,一定是迎冬告訴自己要專心複習期末考不能再通信那陣子。
顧夢琦沒回答,他也不再追問,轉而跟她要迎冬家的電話號碼,顧夢琦起初不肯給,說:“打電話有什麽用?要是讓我叔叔嬸嬸接到了,可就慘了!”
“我想跟她說清楚。”
“說不說清楚也就那麽回事兒了。”
“有些話,親口說出來,總比一輩子憋在心裏強。”
看他眼中浮現難有的悲哀神色,顧夢琦心軟了,放開茶幾上的一本雜志,随手撕了一角,在上面寫下迎冬家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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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奕恺把號碼存進手機裏,又将那一角紙片放進褲兜,擡頭看着顧夢琦:“你還是幫我約她出來吧,她應該是不會肯見我了。”
“哎你這人,怎麽蹬鼻子上臉的!給你電話已經不錯了。再說,就算她跟姓陸那小子吹了,我也不想她跟你在一起,這就跟剛出狼窩又進虎穴是一個道理!”
“看來我只能每天去衡西四中門口等她了。”孟奕恺說的是真心話。
“人家馬上就放假了,你接個鬼啊。”
“那就去她家樓下等。我還真有她家地址。”
“你——”顧夢琦知道他幹得出來這種事,嘆了口氣,“我只幫你一次。”
走出考場,初中生涯的最後一個寒假開始了,迎冬踏着輕松的步子回家。明天陸方廷又要從省城偷偷來衡西跟她見面,她要趕緊從衣櫃裏挑出最好看的衣服來。
母親已經做好了飯,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迎冬喊了一聲“媽”,換好拖鞋直接朝房間走去,一撇眼看見了母親陰沉的臉色。
迎冬心裏慌了一下,加快腳步。
“等等,你過來。”母親放下織針,“我有話問你。”
書包只剩一邊肩帶搭在肩上,迎冬看着母親的緊盯着她的那雙眼睛,心怦怦跳,緊緊地抓着肩帶。
“最近周末都幹什麽去了?”母親的聲音很冷。
迎冬極力控制着呼吸,笑了笑:“跟同學出去玩兒,就張欣欣她們那幾個。”
“除了張欣欣,還有誰?”
“趙靜,白曉惠,她們倆你不認識。”迎冬硬着頭皮說謊。
母親“哼”地冷笑一聲,說:“怕是還漏了一個人吧?”
迎冬手心裏已經全是汗了:“哪、哪兒有那麽人。”
母親忽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織針往地上一甩,毛線球跟着滾落在地。她飛快上前兩步,揪起迎冬耳朵罵道:“什麽趙靜白曉惠,聽你鬼扯!別拿這套來蒙你老娘我!那小流氓模樣漂亮是吧,心癢癢了啊?”
迎冬歪着腦袋直喊疼。
母親罵得更加難聽:“你們顧家人,上輩子都是和尚尼姑,上輩子餓得慌了,這輩子火急火燎要補回來!皮相好的男人哪個靠得住!你爸靠得住?靠得住?我告訴你,陸家那小流氓比你爸都還靠不住!”
就在迎冬放學前,戚華鳳在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見對方殷切地說道:“迎冬,我陸方廷,我是偷跑出來給你打電話的,時間很緊,長話短說。到時候就按咱們約好的時間在老地方見,別提前去那兒等我,一個人等着太沒勁了,遲到了我等你也沒關系——”
對方還沒說完,戚華鳳砰地把電話筒扔下,氣得渾身發抖。
迎冬眼淚嘩嘩往下淌,耳朵好不容易從母親手裏解脫,又看見她撿起地上的織針,從已經織到一半的袖子上抽出,怒氣沖沖朝她撲來。
“媽!你別打了!”迎冬手臂只挨了一下,疼痛迅速蔓延到全身,“我錯了!媽你別打了!我錯了!”
砰砰砰——敲門聲引起了母親的注意,拿着織針揮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來,将織針扔到沙發上,撿起地上的毛線和半塊毛衣袖子,走到門邊。
看着門外的人,戚華鳳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懷疑來者是不是敲錯門了:“小孟?”
孟奕恺朝她點點頭,笑着問候道:“阿姨,好久不見,都還好吧?”
戚華鳳有些懵了:“還好還好,你這是?”
“之前一直在給迎冬寄複習材料,現在正好我也回來了,就想過來再跟她說說一些重點難點,到時候中考應該是沒問題的。”
“哦!你這孩子,真是!”戚華鳳高興得合不攏嘴,“怎麽那麽熱心腸呢!真是的,真沒想到你一直在幫迎冬複習,我說她怎麽成績提高得那麽快呢!快快快,進來坐,阿姨弄好了晚飯,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歡吃的菜。”
“沒事兒,你們吃吧,等迎冬吃完,我再跟她說。”
“嗨!你這孩子客氣什麽勁兒啊真是的!快快快,快進來,不用換鞋。”
孟奕恺笑容腼腆,走進屋裏。
戚華鳳轉過身對呆站在原地的迎冬說:“傻站着幹嘛?還不快去拿碗筷!”
孟奕恺看着迎冬發紅的耳朵和滿臉的淚,心疼起來,責怪自己還是來晚了一步。
掐着考試結束的時間,孟奕恺和一個中學男孩站在迎冬家附近的公共電話亭裏。中學男孩按他的要求,如果聽到個婦女的聲音,就要情感真實地念出他事先寫在紙上的那段話,如果聽到的是男人的聲音,就直接挂斷。孟奕恺明白,這件事必須得讓迎冬母親知道,因為她比迎冬父親更在意更計較。
打完電話,孟奕恺給了那個男孩一百塊錢,然後回到車裏。他把車停在了迎冬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然後耐心地等着她回家。差不多二十分鐘以後,他看到了束着馬尾,一身藍白校服的迎冬。
她的身影消失在視十分鐘後,孟奕恺下車,往她家走去。
孟奕恺收回目光,對戚華鳳道:“阿姨,我來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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