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下一次,無論發生什麽事兒,我一定不把你推開。

阮秋說的正式,含笑的眼裏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認真,如墨的長發之下,那綁着繃帶的樣子太過禁欲。

空氣安靜的像是能夠聽見人的心跳,楚青看着阮秋,心滾燙無比,她想說什麽,卻又生生的咽回去,猛地偏開頭,楚青有些慌亂:“我……我去拿你的藥,央卓來了。”

她真的不敢再看阮秋一眼,就怕好不容易築牢的心防就此崩塌。

阮秋笑吟吟的看着一向淡定的楚醫生面紅耳赤的逃開,門外,等候已久的央卓站在那不敢進來。

阮秋扯了一縷頭發在手中把玩,淡淡的:“進來吧。”

央卓走了進來,她看了看阮秋的胳膊,唇翕動。

“滴答”、“滴答”鐘表的聲響在響動,倆人都沒有說話,阮秋擡起了頭,她的一雙明亮的眼睛盯着央卓看,視線像是刀子一樣在她身上劃過,不留一點情面。

央卓低着頭,雕像般動也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秋冷冰冰的:“我沒想到相依為命這麽久,你還是會選擇站在我媽那一邊。”

這事兒,她知道央卓早就知道了。

倆人在一起這麽多年了,雖然央卓一早是穆娜帶到她身邊的,但是阮秋難免還抱着一絲期盼。

央卓低着頭有些木讷:“你知道的……我一輩子不會背叛她。”

“哦?”阮秋皮笑肉不笑:“所以你就選擇背叛我?”

央卓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她擡頭看着阮秋,想要去解釋,可糾結掙紮了半天什麽都沒說出來。

阮秋懶洋洋的往後靠了靠,“央卓,我說過,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在我心裏,你不是保镖、司機亦或是助理,更像是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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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卓的眼圈發紅。

阮秋看着她的眼睛極具穿透力,“感情這種東西,誰都說不清,雖然……我很驚訝,但既然是你想的,我不會說什麽,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央卓擡起頭,對上了她的眼睛。

阮秋凝視她:“素心阿姨在我媽身邊守了十幾年也沒讓她有絲毫的動搖,她每天想的就只有我死去的爸爸,就只是怨恨與不甘,她沒有心的。”

央卓咬了咬唇,她看着阮秋:“不是的,她……穆總不是那樣的。”

她還記得。

當年在她最痛苦無助的時候,在她弱小惶恐的時候,是誰走到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給了她這一切,為她構起一片天,一路呵護着她,送她去讀書讓她學功夫,保她這一世衣食無憂。

阮秋深深的盯着央卓看了半響,心灰意冷的揮了揮手:“算了,一個兩個的不管年輕的年老的争着搶着想當我後媽,簡直是審美畸形,執迷不悔。”

這話說的悲切,央卓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這一輩子,只要能陪在穆總身邊就是我莫大的榮幸。”她說完這話,自己也覺得氣氛不對,央卓嗫嚅着:“你的胳膊……阮阮,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這幾天一直在痛苦的糾結着。

她沒有敢背叛穆娜的心,卻更不想阮秋受到傷害。

從小到大,沒誰比她更懂得阮阮有多麽的不容易。

阮秋眼裏浮起一絲冰冷,她自然是知道。也不知道她媽從哪兒安排了這麽一個人過來,一點都不專業,剛開始假模假樣的拿着刀揮舞了幾下,後來被她一腳踹翻急了眼,上來就進攻她的右半身,明顯是知道她曾經右臂受過傷。

央卓呆呆的看着阮秋的胳膊,眼裏情緒複雜。

到底是心軟,阮秋挑眉:“現在知道心疼了?算了,你也別做這個可憐的模樣,下不為例。”

央卓一聽她這麽說更是難受,緩緩的低下了頭:“阮阮,為什麽每次受傷的都是右手……以後,你可怎麽辦?”她的眼裏有淚光閃爍:“要不要想想別的辦法?”

阮秋:……

我…………

這話剛說完,楚青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的手裏拎着一個白色的袋子,看了看阮秋又看了看央卓,她疑惑的問:“怎麽了?”

央卓搖了搖頭,同情又憐憫的看了阮秋一眼:“我先去開車,在外面等你們。”

因為父親的車禍,阮秋這些年對于車都有心結,從未再過一次,所以出行多是依靠央卓。

阮秋臉色鐵青,內心把央卓撕成了一百八十塊。

楚青走了過去,擔憂的摸了摸她的胳膊:“還疼麽?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楚青剛洗過手,冰冰涼,乍一碰到阮秋的胳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她敏感的抖了抖看着楚青,腦海裏突然就想起了央卓那個混蛋的話。

——要不要想想別的辦法?

阮總是什麽人?

某些想法在腦海裏電閃雷光般的飛速劃過。

她虛弱的蹙了蹙眉,頭偏在了楚青的肩膀上,“是不是……麻醉的勁兒沒有過?我怎麽渾身這麽沒有力氣?”

楚青的身子一僵,那淡淡的梨花香飄入鼻中,像是什麽東西勾入了心扉,她強制壓抑着:“可能是,回家吧,今天早點休息。”

阮秋點了點頭,她跳下床想要往外走,冷不丁的,腳下無力,軟綿的差點要摔倒。

還好楚青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阮秋:“小心。”

阮秋一下子靠在了楚青的身上,發梢撩過楚青的心,癢到心裏。

她偏着頭,一雙勾人的眼睛盯着楚青,小小聲的:“我還沒有力氣啊,是不是失血過多。”

楚青扭頭看着對面的消毒櫃,深吸一口氣:“來,我扶着你。”

阮秋唇角上揚,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青:“青青,我是傷到臉了麽?有那麽醜麽?你怎麽不看我?你這樣我很傷心啊,怎麽說我也是你未來的嫂子不是麽?”

“嫂子”這兩個字,曾經是楚青親自說出口的,而如今,阮秋就這樣軟綿綿的還給她,那紮心的力度,鮮血直流壓也壓不住。

楚青的心都涼了,她低着頭,長發擋住了表情:“沒有,我也有點乏。”

今天經歷了這樣的事兒,誰會不難過。

阮秋就這樣被楚青攙扶着往車上走,央卓站在車門前看着這一幕,目瞪口呆。

這是怎麽了?

阮阮怎麽突然連路都走不穩了?

一路車輛行駛的平穩,很快到了楚青的家,阮秋的電話響了,她拿起了接聽,楚青和央卓先拿着東西下車了。

央卓第二次回來拿東西的時候,看見阮秋靠着車門,修長的手指間夾了一根煙,長發半遮着臉頰,她聽見聲音,轉頭看了一眼央卓,幽幽的吐了一口眼圈,烏眸深邃。

央卓:……

簡直是帥炸了。

她見到阮秋這麽多年,從沒見過她這樣帥過。

眼看着央卓眼睛都直了,阮秋勾着唇,眉目間卷起清風:“怎麽,看傻了?我就這樣美麽?”

這話把央卓弄了個大紅臉,她看着阮秋:“阮阮,你的确很美呢。”

阮秋凝視着遠處沒有回應。

央卓從後備箱裏拿出果籃,“只是我不明白,你這樣美,看着仙……楚小姐的樣子也是很動心的,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呢?”

阮秋淡淡的笑了,笑容裏有一絲央卓看不懂的愁緒,“如果世人都像你這樣簡單就好了。”

她搖了搖頭,輕輕的:“有心結的,不只是我一個,時機不到。”

許久之前,阮秋就在為了今天步步算計安排,現在的她還無力與穆娜對抗,而最重要的是楚青的心結,是她自己走進了誤區的深淵,阮秋需要用一些時間,親手一點點幫她解開。

央卓感覺自己明白一些,又不是很明白,她看楚青這樣一個絕代佳人,該是天之驕子,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可即使她與楚青接觸的不多,也能察覺到她眉宇間始終都有的淡淡憂愁。

穆娜曾經對她說過,這個世界原本就不那麽簡單,所以她希望央卓能永遠這樣幹淨純潔。

央卓看着阮秋:“那什麽時候時機會到?”

阮秋兩手抄兜,迎着風,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正走向她的楚青:“等到她為我癡狂那一天。”

說完這話,她的身子向後,立即斂了氣場無力的靠在了車門上。

央卓:……

楚青走了出來,她扶着阮秋往屋裏走有些擔憂:“還是不舒服麽?”

阮秋虛弱的點了點頭,她半靠着楚青,說完,她貼在腿邊的手對着身後的央卓比了一個手勢,“我想洗澡。”

楚青餘光看見了,疑惑的盯着那手看,“怎麽了?還落了東西在車裏麽?”

這是什麽手勢。

像是在比劃OK,又像是倒了過來。

央卓沉默。

她明白,阮總比劃的是G,意思讓她滾。

這時候,阮秋已經靠在了楚青的肩膀上,如墨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今天這麽弄了一天,我都臭了,我想洗澡,青青,你幫我。”

楚青身子一僵,心陡然一跳。

阮秋盯着她,微微蹙眉:“怎麽了,嫂子,這點忙都不幫麽?我的胳膊疼,又不能沾水,你忍心讓我就這樣難受麽?”

她突然發現這“嫂子”兩個字真是微妙。

當時,楚青說出這聲嫂子能讓她多生氣,現在阮秋就能讓她多糾結。

阮秋還特意把身子微微向後,露出修長的脖頸,她用鏡子照了照自己捆着的繃帶:“青青,今天你們院長說想不到像我這樣一個白天鵝般優雅的女人,身手居然如此了得,太過迷人了,你這麽猶豫不決,不會也是怕被我迷倒了吧?”

楚青沉默了片刻,輕輕的點了點頭,她把阮秋扶到了客廳,“你等我一下。”

阮秋好笑的看着她,洗澡還要準備麽?等就等,難不成楚青還能跑了?

在她揶揄的目光之中,楚青淡淡的走進了書房。

又是同樣的心情,宣紙被攤開,楚青磨好了墨,她一手拿着毛筆,深吸一口氣,一氣呵成的寫下幾個大字。

——凝心、聚氣、不為外界所蠱惑。

就當她是一只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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