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在這樣節骨眼的時刻,楚白回來。

阮秋感覺頭腦有暫時的轟鳴,她怔怔的看着楚青,心,像是被什麽東西勒緊。

不對的,楚白不該這時候回來,她做了完全的準備……他不該被發現的。

“怎麽了?”

幾個人都發現不對勁兒,全都緊張的看着阮秋。

楚青的手探了過來,她跟阮秋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什麽時候看過她如此臉色?蒼白到……沒有血色。

“楚白回來了。”

阮秋握住她的手,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裏特別難受,從小到大,她沒有什麽想要的,唯獨楚青,她用盡一切努力去争取,精心布置籌劃了很久,她以為能逃過穆娜的束縛,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楚青緊緊的握着她的手,看和阮秋暗淡的眸光,心也是攪着疼。

她們趕回去的時候是一個小時候以後了。

一進家門,阮秋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談笑風生的幾個老人。

穆娜氣色不錯,不像是之前她見那幾次,眼中神采奕奕,手中端着茶杯,正和楚天賜和黃蘭說着什麽。

看見兩個人進來,她們一起起身。

穆娜微笑:“你們回來了?這真是啊,該是跟誰的緣分跑也跑不到。”

黃蘭開心的看向楚青,想着女兒忍受了這麽久,如今把楚白抓回來,她該開心了。

可是,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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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甚至都沒有看她們,擔憂的目光一直落在阮秋身上。

阮秋似在極力隐忍壓抑,這些人,到現在還要演戲麽?

“人呢?”

她的聲音低沉,不帶一絲感情,聽的人心中一緊。

黃蘭一臉懵,完全搞不懂是什麽情況,楚天賜則淡淡地抽着煙,沉默不語。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

楚白緩緩的走了出來,看見他的樣子,阮秋和楚青都是驚了一下。

他這模樣,到真像是被抓回來的……

頭上包着紗布,腿也是一瘸一瘸的,臉上的青腫還沒有消去,他整個人幾乎都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楚白看了看阮秋,又看了看妹妹緩緩的低下了頭。

一陣子沉默夾雜在幾個人之間。

穆娜淡淡的說:“既然人找了回來,一切也可以回到最終的軌跡了。青青,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以後有時間,可以經常去你哥嫂家玩一玩。”

楚青看了看她,不語。

阮秋開口了,語氣有點沖:“他這個鬼樣子,我們怎麽結婚?”

“這是什麽語氣?親家還在,別讓人看笑話了。”穆娜出聲責備,她的目光輕輕掃過楚青:“我知道,你是一個重感情的孩子,跟青青這一個月的時間,是不是有感情了?呵,沒事兒的,媽媽和你叔叔阿姨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楚白現在身上這傷的确需要休養一下,那婚期就往後延一個月,是不是啊?親家?”

黃蘭聽見穆娜的話點了點頭:“都怪這個不孝子,添了這麽多麻煩。”

她去看楚天賜,不知道怎麽了,從女兒進門開始,他就一言不發。

“那就這樣了。”

穆娜一向是決絕強勢的,她看了看表:“我還有事兒,先走了,正好人剛回來你們聊一聊,哦,對了,阮阮你裝修的婚房也該派上用場了,明天就讓小白搬進去。”

一步一步。

她籌劃的滴水不漏。

不給任何人喘息的時間。

穆娜看了看阮秋,把随手的一個密封的袋子遞給她:“跟憶風發展有關,你自己看看。”說完,她離開了。

黃蘭看了看楚青,又看了看楚白,想說什麽,楚天賜緩緩的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走吧,給孩子們留下些空間。”

這下子,所有人都走了。

空蕩蕩的客廳就只剩下三個人。

誰都沒有說話。

阮秋面色鐵青,咬着牙看着天花板,楚白原本是坐在沙發上的,此時,他的手抱着自己的頭痛苦不已。

楚青走了過去,細心的查看楚白的傷口。

如果妹妹怪他還好,越是這樣,楚白的心裏越是難受:“對不起……妹,對不起……”

阮秋安排的的确很謹慎。

楚白和雪蘭去哪兒,走哪一步,都會有專門的人保護随行。

可是……

天有意外。

也許是最近這段時間太過奔波,身體本就羸弱的雪蘭病倒了,剛開始就只是咳嗽,楚白告訴了身邊的人,已經決定第二天一早去醫院了,可晚上就演變成了高燒接近四十度。

這種時候。

楚白怎麽能忍受?

如果雪蘭真的有什麽意外,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好過。

到了醫院,醫生檢查說雪蘭已經轉成肺炎了,必須要住院。

就這短短的時間裏,楚白在窗□□費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拍,他一擡頭,看見的是楚天賜。

楚白試着掙紮,試着再跑掉的,可他身上的傷就是逃跑的代價。

楚天賜一直很沉默,目光沉沉的,一句責備沒有一句問候也沒有,可就是這樣把楚白帶了回來。

下飛機的時候。

這麽多天來,楚天賜第一次開口對楚白說話了,“穆娜是一個寧願壯士斷腕也要達成目的的人,阮氏是她的心結,她想要的就一定要達到。你若果為了雪蘭好就乖乖聽話,光憑阮秋是無法與她對抗的,你們太小瞧她了。”

是啊。

是他們自不量力了。

原本以為這一切都逃開了穆娜的眼睛,可誰知道,每個人都是她手下的棋子。

楚青與阮秋在一起這段時間,阮秋分給了楚家的資源不多,可是卻給予了大量的人脈,楚天賜以前沉淪太久,如今,真的整頓起公司來,寶刀未老,短短一個月時間,真的讓公司煥然一新,但終究無法與阮氏抗衡。

他感覺到了穆娜的控制,這個人真的是心如針尖一樣細密,她一方面要借助楚家原有的資源,另一方面,又要控制着他不能太快成長,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

如此,穆娜也是機關算盡了。

別的對楚白都好說,他臭命一條誰想哪去都無所謂,可是雪蘭……那就是他的全部,不允許任何人去動。

聽完這一切。

阮秋和楚青都很沉默,經歷了這麽多,從來都是笑嘻嘻的楚白如今堂堂七尺男兒也落下了滾燙的淚。

他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雪蘭了。

他都要瘋了。

一夜未眠。

所有人都是心事兒複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阮秋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外走,腦袋像是被掏空一般,昨天她想了很多辦法,想了很多種對策,可最終都被否定了。

絕望,痛苦,再找不到其他來形容阮秋的心。

從小到大,阮秋受過很多挫折,當年,她當兵執行任務的時候,右胳膊被人生生的給掰斷,她咬着牙疼到不能呼吸,卻沒說過一句害怕的話,她的心裏滿是勇氣,任何人也打不到她。

而如今,當阮秋打開穆娜離開時交給她那份密封的袋子時,她連那一份勇氣都被穆娜剝奪了。

那裏是足以摧毀楚青讓她崩潰的身世真相。

原來……

原來穆娜一直都知道。

她什麽都知道。

阮秋心事紛雜,她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擡起頭看向客廳,餐桌邊,楚青向以前一樣紮着圍裙,頭發挽着,露出修長溫柔的脖頸,她看了看阮秋輕輕的笑:“阮阮,過來,吃飯。”

那一刻。

那一刻啊。

阮秋瞬間淚蹦了,隐忍許久的眼淚成行往下落,她的手握成拳頭努力承受着不想哭成聲,身體都在顫抖,指甲陷入了肉裏。

楚青走了過去,她執起阮秋握在一起的手,一根一根把手中掰開,她又擦幹阮秋臉上的淚,輕輕的将她抱在懷裏。

溫熱的懷抱,沁骨的香氣,以及那讓人着迷的柔軟。

楚青輕輕的拍着阮秋的肩膀:“好了,阮阮,不要哭。”

阮秋剛開始還壓抑着,如今,徹底的崩塌,她的淚猶如斷線的珠子,一行一行往下落。

她受不了了。

真的受不了了。

昨天穆娜的那些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她承受了這麽多年的痛苦,壓力,全然崩塌。

止不住的淚。

阮秋感覺随着落下的淚,支持了她這麽多年的勇氣一點點随着流逝。

一直到什麽溫熱的柔軟輕輕的吻上了她的額頭,臉頰,直至唇,阮秋麻木的心才解凍,她呆呆的看着楚青。

楚青的臉上也都是淚。

這麽久了,從最初的強壓,到後來的小矛盾,再到故意的欺負。

阮秋從來沒看過楚青落淚。

楚青看着阮秋,睫毛輕輕眨動,還帶着濕潤。

她兩手猶如珍寶一樣捧着阮秋的下巴,閉上眼,吻了上去。

輕輕,柔柔的吻。

滿是深情與缱绻。

時隔太久的初吻,阮秋想不到竟是楚青主動的。

不知過了多久。

楚青才離開阮秋的唇,她的臉頰泛紅,眼中氤氲着水波:“阮阮。”

阮秋看着她,臉上全是桃花一樣的粉紅,她整個人都要炸了。

楚青看着她,無比認真:“我愛你,阮秋。”

——我愛你。

一股子潮濕的眼淚又将阮秋整個人席卷,她看着楚青,淺淺的淚落下,只是這一次,不再苦澀。

“你愛我嗎?”

楚青的眼中氤氲着水光,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身子輕輕的顫抖。

阮秋上前一步,抱住了她:“愛。”

愛。

很愛。

愛死了。

她這一輩子,如果沒有楚青,可能真的再沒有什麽能支撐着她走下去的理由了。

從小,她就是受到譴責的。

長大後,人人都忌憚她。

她們說她蛇蠍心腸,說她善于算計,說她這個人心思頗深,全都遠離,不敢靠近。

誰都不知道,阮秋承擔了什麽又肩負了什麽。

只有楚青,唯有楚青,一直默默的相信她。

當楚青看着她的時候,阮秋感覺自己是這個世上最純潔的。

楚青笑了,她的笑中有阮秋想要的勇敢:“只要相愛,就沒有什麽能分開我們。”

她們倆人就像是被這個世界殘忍抛棄的兩枚棋子。

從小,有的就只是指責痛苦與隐瞞。

而如今,她們找到了彼此。

緊緊擁抱那一刻,陽光終于肯輕輕的撫摸她們的臉了。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是溫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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