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七皇子并不知道小祭司送給他的護身符有什麽含義。

他只記得那天的月光如此溫柔，小祭司的臉紅撲撲的，把護身符遞給他，說先拿這個當訂婚禮物。

所以他一直，一直把這個護身符帶在身上。

因為這是他的婚約者贈與他的禮物。

可是如今——

七皇子動了動已經變成了利爪的手，小祭司就站在他的手邊，拿着那串封印着小祭司與他全部回憶的珍珠。

他很想把那串珍珠搶回來。

但他不敢動。

在這個閉塞的結界裏，他稍微一動彈都有可能傷害到小祭司。

他已經不是那個年輕英俊的七皇子了，不再有人類的雙手可以擁抱小祭司，他只剩下一身的鱗片與尖銳的獠牙，是得而誅殺的怪物。

七皇子能感覺到他身體裏的血不斷順着祭臺往下流淌，他看着小祭司，眼睛無聲地眨了眨。

他無法說話。

但他的心裏卻輕聲地說着——

“不要想起我。”

不然你屠殺我的時候，得多難過。

小祭司避開了七皇子想要阻擋他的動作。

Advertisement

他細細地看了一眼手上的珍珠，即使是再不學無術的神子，也曾經了解過記憶禁锢這項古老的魔法。因為這項內容曾經是魔法史的考試內容。

只是因為年代太遠，如今記在書上的魔咒只是非常淺顯的一章，更深層次的咒語，是無法在課堂上學到的。

眼前這串珍珠，明顯就是一個強大而難以破解的記憶禁锢。

可是小祭司當着七皇子的眼前，捏碎了那串珍珠。

如果是他沒有繼承全部力量之前，他是無論如何都破不開七皇子設下的禁锢的，可是如今他是堅不可摧的帝國守護者，他細白柔軟的手指，在珍珠上輕輕地一擰，那些堅硬的珠子就和齑粉一樣散在小祭司的掌心裏。

無數的記憶像花海一樣撲向了小祭司。

他看見了穿着白色長袍的年幼的自己，在神殿的地牢裏，第一次發現了被囚禁于此的七皇子。

他看見了他越過地牢的欄杆，輕手輕腳地鑽進七皇子的懷裏，從懷中掏出宮廷釀制的酒，小心翼翼地遞過去，咕哝着說大魔導不許他喝酒，所以他偷偷喝。

他看見七皇子在他的記憶裏逐漸長大。

從眉眼英氣的少年人，逐漸變成了可以把他整個圈在懷裏的高大俊美的年輕人。

然後這個俊美的年輕人在他面前了一頭龍，一頭可怕的，傳說裏擁有毀滅大陸的能力的龍類，卻在他的面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接受他的撫摸。

這頭龍和他求婚了。

在滿是龍焰的花園裏，除了他們就只有月亮與星辰知道。

可他們真的訂過婚了。

他與那個在地牢裏牽手的少年定下了婚約，許諾了終身。

小祭司抹了一把眼淚。

他紅着眼睛看着面前這頭眼含悲傷的巨龍，這是他的心愛之人，是和他一起度過無數漫漫長夜的人。

可這個人，居然能狠下心把他的記憶全部奪走。

如果不是他始終在抵抗自己的記憶被清洗，留下了一點殘存的影子，也許他真的會永生都不知道，自己曾經愛過一個人。

“你怎麽能這麽壞呢，”小祭司含着眼淚，啞着嗓子問道，他顫巍巍地伸出手去，就像他接受求婚的那天，抱住了七皇子的頭顱，“你怎麽能給了我戒指，又反悔呢？”

七皇子抹去他記憶的那天，把剛送給他的訂婚戒指也帶走了。

那一枚小小的戒指，曾經這樣天衣無縫地戴在他的手上。

可當他從長夢中醒來，不僅弄丢了自己的愛人，連那枚戒指也一并消失了。

他吻了吻這頭可怕的龍，像在親吻一個心愛的貓咪，他的眼淚掉下來，弄濕了一小片鱗片。

“我們訂婚了呀，”小祭司輕聲說道，“就算沒有戒指了，我也不能再和別人結婚的。”

小祭司的手臂很細，他站在這樣一個龐然的龍類面前，渺小得像只藍尾雀。

可七皇子金色的眼中倒映着小祭司的身影。

他這麽小，這麽稚氣的一張臉，好似還沒來得及長大。

可他卻這麽執着地，拿回了被封印的記憶，還要來擁抱他這頭龍。

七皇子眨了眨眼睛，一滴淚掉了下來。

為什麽要記起我呢？

為什麽不聽我的話，等一切塵埃落定，再來找我？

真是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