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不同的路
察覺到朱昔時話裏玄機的盛子駿,頓時急得雙腳直跳,立馬反擊到。
“你想訛我!朱姑娘哪有你這樣的?!不厚道!”
看來盛子駿倒是不笨,很快就反應出她在套話,朱昔時也沒什麽好避諱的,又重新躺回炕上,側過身不鹹不淡地回答起來。
“我訛你什麽?!難道我朱昔時拿刀架你脖子上威脅你不成,還是逼你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眼皮驟然一跳,盛子駿臉色顯出了尴尬,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好的說詞反駁她。
“盛大夫。”屋子裏安靜了許久,突然間,背着的朱昔時從炕上轉身來喚上盛子駿:“明人不做暗事,我也直說了吧。我求你的這檔子事情,我不僅今天要說,明天要說,以後還要天天吵着你耳根子說;在你沒答應我之前,你到哪裏,我朱昔時就跟到哪裏,就是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求到你答應為止,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莫名間,一個激靈倏然間竄遍盛子駿全身,驚地他目瞪口呆!死纏爛打還是陰魂不散,有必要這般執拗嗎?上輩我欠你三千兩?!震驚之餘,他突然想起了某一位類似奇葩,再瞧瞧朱昔時那不茍言笑的臉,頓時領悟到這樣的可能極大!
女人,你千萬別随便招惹,拗起來真折騰死你!驚愣了片刻,盛子駿臉色才擠出點幹巴巴的笑容,好聲好氣地勸到朱昔時。
“朱姑娘你又何苦為難我,到頭來折騰的還是你自己。我還是老話,你求的事情風險太大,恕在下愛莫能助。”
“你有你的原則,我不勉強你。可我亦有自己的堅持,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能等待盛大夫開金口答應的一天。”
“你這人怎麽這般認死理!變瘦變漂亮真比性命還重要?!”
“是。”分毫不曾猶豫,朱昔時斬釘截鐵地回上盛子駿的質問,神情不見動容:“從小到大,我因這身肥胖受盡別人白眼,奚落,嘲笑,個中滋味盛大夫你是不會明白的。我不想再做那個任憑別人輕視的朱昔時,既然老天要我再活一回,那我朱昔時就要活出點人樣來!”
瞧着朱昔時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盛子駿只能選擇無奈地退敗下來,直搖頭。
“無可救藥。”
“那盛大夫你就是冥頑不靈。”
分毫不讓地朱昔時即可回敬上盛子駿,頂得他啞口無言。如今話不投機半句多,盛子駿也不再多勸她什麽,袖間甩下一地清冷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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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子駿走後,朱昔時一個人黯然地躺在炕上,直愣愣地望着屋頂出神,久久之後,一雙大眼間閃爍出一片晶瑩之色。
她的固執不是任性的要求,朱昔時此刻只想活,有別于從前地好好活下去。二十年的肥婆生活,回頭展望過去盡是道不盡的心酸……
轉眼間,一個多月的時間就這麽悄然無聲地過去了。
當護送趙真元的馬隊,再次經過安德鎮三十裏外的山道,他們的行色不再匆匆,而是選擇停留。
山崖邊,呼嘯肆虐的寒風正胡亂地撩撥着鬓間耳發,如墨藻般飛舞開;大傷初愈的趙真元和蕭毅等人,默默地站在這曾經玷染血腥的舊地,心中的感概也是良多。
“朱姑娘,你一路好走!”
蕭毅渾厚的聲音,借助着迂回的山谷蕩漾開來,凄凄涼涼;從籃子裏抓起一把紙錢就當空散開,頓時間紙錢就像柳絮般淩空飛揚開來,朝着深不見底的山壑之下飄去。
蕭毅的悼念之聲,無疑是刺痛地在場所有人。若那日沒有朱昔時挺身而出與陰屠子同歸于盡,那他們現在就不可能安然地站在這裏。
雖然到如今都未曾找到朱昔時的屍首,可大家心中都明白着,掉下山崖的朱昔時幾乎是沒有生還的可能性。這麽一個心善的女子,到頭來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叫人怎麽不心酸,不自責。
“把紙錢給我。”
山崖邊沉默了許久的趙真元,淡淡地知會了蕭毅一聲,便從他遞過來的籃子中抓起一把紙錢,當空揮灑開。
“西施,你走好。”
刺骨的寒風疾勁地在山崖邊游走着,吹得人腦子越發清晰了。此刻悼念着朱昔時的趙真元,腦子裏盡是昔日這個胖嘟嘟姑娘的一笑一颦在閃過,她的離開,似乎帶走了世間上一份快樂,以後都不會聽見她那純淨豪氣的笑聲了,也不會聽見她那些刀子嘴豆腐心的唠叨了。
莫名間,趙真元的眼眶濕潤了許多。
空中再次揚灑過一片紙錢,趙真元執起手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睛,轉而代替先前那抹悲愁,臉上露出一方好看的笑容。
“我要啓程回臨安了,你要多保重。”
這樣輕松恣意的笑容維持不了多久,就在趙真元臉上發酸發澀起來,讓跟在他身邊的人瞧着心裏也是一片愁雲慘淡。大恩難酬,豈是一言皆能道盡的?更何況,那些今生難還的恩情,無形中變成了日夜煎熬在心中的愧疚。
“謝謝。”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囊括了趙真元心中的千言萬語,太複雜的話反而顯得是巧言令色。
嘆息之間,蕭毅擡起頭看了看天色,心中雖多有不舍,可還是好心提醒了一句沉浸在緬懷之中的趙真元。
“王爺,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動身為妙。”
“知道了,你和手下的弟兄們先去整理下,本王想再多呆一會兒。”
“是。”
臉上的沉郁有濃厚了幾分,想說點什麽可蕭毅也是一時詞窮,不知如何勸慰崖邊的趙真元;長長地舒了一口悶氣,懷揣着一顆沉重的心領着手下兄弟先行離開了山崖。
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山崖邊,只有皚皚白雪,嶙峋山峰,刺骨寒風相伴;靜谧中思量恍身之間,一股熟悉的幽香傳來,再次吸引上趙真元那落落清歡的眼睛。
火紅的山臘梅。
天寒地凍中,這山臘梅寄身在懸崖峭壁之間,淩寒傲放開出一片燦爛之色。那如火般的喜紅色看着看着,不由地給人一種溫暖感,也勾起了趙真元腦海中,與山臘梅不屈不饒性格相似之人的記憶。
朱昔時,一棵綻放在嚴冬風雪中的山臘梅。
遠去的馬蹄聲,将山道上的寧靜再次歸還給這裏,而那空無一人的山崖邊,一枝開得正豔的山臘梅,正靜靜地躺在崖邊的雪地中,輕抖着火紅的花瓣追憶着那記憶中的樂觀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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