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又見神醫
蘇氏見女兒出神,伸手拍了她一下:“想什麽呢,娘的話可聽着了。”
棠梨深知便宜娘若是唠叨起來可就沒完了,忙道:“聽着了,娘放心吧,這幾日棠梨不去采藥就是。”
蘇氏點點頭:“聽見了就好,也省的娘擔心。”說着又嘆了口氣:“盼着這位葉府的老夫人快快好了吧,阿彌陀佛。”想是心中着急,還念了句佛。
棠梨:“聽娘這話倒像不想讓這位葉大人在驿館常住似的。”
蘇氏唬了一跳,忙四處看看沒外人方道:“這丫頭胡說什麽呢。”
棠梨湊到她娘耳邊道:“難道女兒說錯了,說起來這位葉大人可是封疆大吏,若是去旁的州府驿館,那些當官的估計能歡喜死,怎的娘卻發上愁了。”
蘇氏明白女兒的意思,搖搖頭:“你爹若是那樣的性子,咱們也不會來這安州了。”
棠梨心裏暗暗點頭,是啊,便宜爹雖心懷抱負脾性卻有些清高,最不善溜須拍馬之道,莫說這位葉大人是布政使,就是親王公候的來了,以她爹的性子也絕不會谄媚逢迎,所以這葉大人對別人來說或許是機會,而到了便宜爹這兒卻不然,且葉大人之所以來此,是因葉府的老夫人病的重,無奈之下才暫時留在安州。
棠梨不懂官場卻有常識,這官員上任何其要緊,若誤了可是大罪,這位葉大人卻下令留在安州,可見是一位孝子,若他的老母親在安州有個好歹,極有可能遷怒爹這個驿丞,若果真如此,非但無福反是飛來橫禍。
想必她娘擔心的是這個,想明白了,棠梨道:“娘可知這位老夫人得的什麽病症?”
蘇氏一聽,立馬警惕起來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棠梨:“那個,沒什麽随便問問。”
蘇氏哪會不了解女兒,白了她一眼:“你要學什麽醫術,爹娘都由着你,平日家裏人有個病什麽的,你要看也便看了,旁人可不許你胡來,更何況,葉大人可是朝廷二品大員,這位葉府的老夫人更加是一位老封君,真要是瞧病便是那皇宮裏的禦醫也尋的來,就算在這安州城裏還有一位慶福堂的餘神醫呢,你這丫頭瞎逞什麽能,看過幾本醫書,就真當自己是大夫了不成,若是如此容易,這天下還不都是大夫了,聽娘的話不許胡鬧。”
棠梨有些哭笑不得,她沒想到有一天會有人會質疑自己的醫術,這倒讓她想起自己上一世在中醫科實習的時候,因為年紀每每被質疑,這也不奇怪,一提起中醫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老中醫,認為越老醫術越高,棠梨卻覺老并不能代表醫術高,高明的醫術後是豐富的經驗,
也就是說看的病多了,經驗越多,才可能提高醫術,且要努力鑽研,多看醫書醫案,能做到這些,哪怕只是二十多歲的年輕大夫,依然算得上醫術高明,而許多中醫大夫卻是混日子,求得不過是當個太平醫,治不好病無妨,只要治不死人就好,這樣的大夫又怎麽會花心思去鑽研醫術,即便年紀再大也不過是個庸醫罷了。
而棠梨更為得天獨厚,她自小跟在爺爺身邊,爺爺雖不在醫院坐診,卻常常深入偏僻的山區義診,有些山區甚至連一條正經路都沒有,進出完全靠兩條腿,而那裏的人生病了也大都不會送醫院,甚至不舍得吃藥,只是扛着,實在抗不過去就等死,她跟着爺爺看了許多危重病人,這些經驗也是她後來行醫的最大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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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己這些經驗到了這裏卻毫無用處,甚至自己稍微問問便宜娘便一臉警惕,生怕自己去給那什麽葉老夫人診病,若是上一世,想挂自己這個軍總中醫科葉主任的號,得提前排三天還不一定能排上呢。
便宜娘當真不識貨,蘇氏生怕棠梨陽奉陰違招出天大的禍事來,又絮絮的叮囑了許久,直到棠梨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會偷偷跑去給那位葉老夫人看病才放過棠梨。
棠梨大松了口氣,便宜娘這個唠叨的功夫,真讓人招架不住,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如何不知輕重,哪會輕易去給那什麽老夫人看病,不過是好奇問問那位老夫人是什麽症候,竟嚴重到耽擱在了安州。
只不過,便宜娘這幅如臨大敵的樣子,自己還是不問的好,免得她娘又要唠叨個沒完,還是熬魚湯吧。
這魚湯熬得頗費工夫,至掌燈時分方熬成,棠梨自己嘗了一口,味道鮮美之極,便裝了一碗端着去了書房,她知道平日這時候她爹都會在書房料理公務,這驿丞雖是個不入流的小官,事情卻一點兒都不少,且異常瑣碎,害的便宜爹總是從早忙到晚,辛苦非常。
棠梨剛到了書房窗下,便聽見裏頭便宜娘說話的聲音,微微笑了笑,想來娘心疼爹,特意送了吃食過來,想着還是不要打擾爹娘恩愛了,轉身要走,卻聽見裏頭提起了大夫,不禁愣了愣,倒站住腳,底細聽了聽。
蘇氏本是給丈夫送吃食過來,順便問問前頭的事兒,她都擔一天心了,把吃食擺好又把筷子遞給丈夫才道:“前頭如何了?可去請了大夫?”
提起這個葉全章嘆了口氣:“大夫倒是請了,請的還是咱們安州城赫赫有名的神醫。”
蘇氏忙道:“神醫,是慶福堂那位?”
葉全章點點頭:“正是他。”
蘇氏道:“聽說這位餘神醫一天只看三個病人,慶福堂外頭天天都是排隊瞧病的,能請的來嗎。”
葉全章哼了一聲道:“尋常人想請這位神醫只怕請不來,可葉大人卻不然,根本不用親自去,只遣了跟前兒的小厮走了一趟,到了慶福堂門口把葉大人的牌子一遞,這位餘神醫便颠颠的來了,可惜了慶福堂這樣數百年的老藥號,據史書記載這慶福堂曾屢次幫着朝廷救助災民,前朝還曾獲封天下第一藥號,不想竟出了這樣趨炎附勢的子孫,着實可悲。”
蘇氏:“有道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慶福堂餘家都傳了兩朝數百年了,聽說在前朝慶福堂可是皇親國戚,了不得世家大族,這樣的大族出幾個趨炎附勢的子孫有什麽奇怪的,官人生這樣的閑氣做什麽,況只要那神醫來醫好老夫人的病,平安的送着葉大人出了這安州城便萬事大吉了。”
葉全章搖頭:“若果真醫好,我也不會如此生氣了。”
蘇氏一驚:“怎麽竟沒醫好?不說慶福堂這位神醫醫術高明的緊嗎,可瞧了脈?是什麽症候?開了藥方不曾?算着這前後不過幾個時辰,就算吃了藥也沒這麽快的啊。”
葉全章:“這個餘神醫的藥方子倒是開了,可葉大人不知怎的,一見那藥方子便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大罵一聲庸醫,便讓人把這餘神醫趕了出去。”
蘇氏:“這葉大人好沒道理,藥沒吃呢怎就知道不管用了。”
葉全章:“我也是納悶呢,私下裏跟那管家掃聽了一下,好在那葉府的管家是個好相與之人,跟我透了幾句,說這餘神醫開的藥方跟前頭幾個大夫開的一般無二,老夫人先頭也不過是着了風寒有些發熱罷了,正是吃了這樣的藥,才越發病重,本來葉大人暫留在安州也是有計較,一是老夫人病重,不好趕路,再有便是聽聞了慶福堂神醫的名聲,想着讓這神醫瞧瞧,誰知竟跟前頭幾個大夫開了一樣的藥方子,豈有不怒的。”
蘇氏:“如此一來,葉大人即便嘴上不說,心裏豈不要遷怒官人。”
葉全章沒說話只是嘆了口氣,蘇氏便越發愁了上來:“這可如何是好?要不官人再去尋旁的大夫來。”
葉全章:“慶福堂的餘寶勝是咱們安州最有名的大夫,他都不成,還能尋誰來?”卻忽想起什麽看向妻子:“要不讓棠兒……”
葉全章剛起了個頭,就被蘇氏截住話頭:“閨女年紀小愛逞能,你這當爹的也糊塗了不成,棠兒那丫頭不過就是看了幾本醫術藥書的,就算治好過幾次病症,也不過瞎貓碰上死耗子,你怎麽還真把自己閨女當成大夫了不成,這醫術哪這麽容易就學會的,且此事非同小可,若有閃失,便是天大的禍事,更何況,棠兒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也不好抛頭露面的去給人診病,傳出去像什麽話。”
葉全章見妻子惱了,忙道:“夫人莫惱,我不過随口一提罷了。”
蘇氏:“此事提都不能提。”
葉全章好脾氣的道:“好,好,為夫以後不提便了。”蘇氏方才緩了臉色。
窗外的棠梨暗笑,不用看都能知道此時便宜爹的表情,一定賠着十分的小心。
說起來好笑,便宜娘在外頭表現的溫婉賢良,可到了便宜爹跟前兒便愛使些小性子,他爹正相反,想來正是因為如此互補,夫妻相處起來才異常和諧。
聽見裏頭便宜娘的笑聲,棠梨也不好再聽壁角,低頭看看手裏的魚湯,還是先端回去放到竈上溫着好了,過一會兒再讓甘草送過,也免得擾了爹娘恩愛。
雖白跑了一趟,卻聽到那個餘神醫被葉大人罵了出去,棠梨心裏舒服了許多,那樣只認錢而沒有醫德之人,不配當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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