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治不好的

李大娘不覺什麽,李老伯卻是個識貨的,這慶福堂的福牌可不是市面上能見着的,便是那些達官顯貴手裏也不一定有。

便如今不比以往,慶福堂依然是最大的藥號,幾乎有名兒州府都設有分號,拿着這福牌看病抓藥一文錢也不用掏,而且是永遠不用掏,這不僅僅是省了銀子,還有體面,天大的體面。

李老伯不覺有些疑惑,若只為了補償并未出診,用不着送這樣貴重的東西吧,想到此并未伸手去接而是道:“老妻病已大好,慶福堂又把診費退了回來,我們已是心滿意足,這福牌卻生受不起,還是請少東家收回去吧。”

餘星闌知道老人家的意思,索性也不在遮掩直接道:“不瞞您老,星闌尚一事需您老幫忙。”

他這般一說,李老伯暗道果然:“你是慶福堂的少東家,老漢不過一個賣魚的,能幫少東家什麽忙?”

餘星闌:“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就是若這位開方子的老前輩再來,請老伯幫在下留意一下,在下也并無惡意,只是想拜這位老前輩為師。”

說完,也不待李老伯拒絕,把那張慶福堂的福牌放在桌上,告辭去了,李大娘回過神見桌上的福卡,拿起來便要追出去,卻被丈夫攔了下來:“他既非要送,你追出去也沒用。”

李大娘:“我一個婦道人家是沒見過什麽世面,可剛聽你的話也知道,這不是尋常物件兒,咱們哪能收下,況他留下這個福牌是想知道小葉子的底細,這小葉子雖說常來買魚,但底細咱們也不知啊。”

李老伯:“剛出去可是慶福堂的少東家,聽聞也是一位名聲在外的神醫,且他剛給你診脈之後,說的跟小葉大夫一般無二,可見醫術高明,卻口口聲聲說要小葉大夫為師,豈不奇怪。”

李大娘:“是啊,我心裏也疑惑呢,那小葉子瞧着年紀也就十五六,還沒這個什麽少東家大呢,怎麽這位少東家一口一個老前輩的,聽的人好不別扭。”

李老伯:“這事兒咱們想不明白也就罷了。”

李大娘:“你說的輕巧,慶福堂的福牌可在這兒呢,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該咋辦?”

李老伯:“這個容易,等小葉大夫來,我跟她說清來由把這福牌給了她不就行了。”

李大娘也點頭:“這個主意妥當,這東西本來也不是給咱們的,交給小葉子正好,只不過我還真有些好奇,小葉子的年紀怎學了這麽一身好本事。”

李老伯卻未吭聲,雖猜不出小葉大夫的身份,卻知昨兒那位老婦人旁邊的幾個婆子頗不簡單,應該都是高手,身邊跟着這樣的高手,那位老婦人的身份絕不簡單,若這位老婦人的身份不簡單,那麽小葉大夫的身份便也不可能簡單了。

所以這福牌還是交給小葉大夫處置更為妥當,至于見不見這位慶福堂的少東家,就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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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并不知有這番變故,本打算轉天來魚市給李大娘複診,不想舅舅一早來了,便不好出去,棠梨的舅舅蘇定山是她娘蘇氏最小的一個兄弟,是棠梨姥姥姥爺的老來子,年紀比蘇氏這個長姐小了足足一輪,今年才二十,因是老來子,未免多疼些,本想送着去學堂念書,将來萬一要能博個功名也為蘇家光宗耀祖,可小舅舅卻不喜讀書,偏喜歡拳腳功夫,倒也有些運氣,拜了個師傅習了一身武藝,出師之後同門師兄引薦謀了個衙門捕快的差事,先時在個小縣裏,後抓了個什麽江洋大盜有了些名頭,被大名府的知府大人看中,調到了大名府當差。

安州是大名府所轄,因此離着府衙并不太遠,若趕上舅舅出外差,路過安州便會過來看看姐姐姐夫,還有棠梨這個寶貝外甥女。

年齡相差不大,棠梨跟這位小舅舅感情極好,只小舅舅來必會給棠梨帶好吃的好玩的,不過那是前些年,近幾年知道棠梨喜歡看書,便改成了書。

這次也一樣,只不過帶的書多了些,足足一大包袱,放在桌子上都發出一聲悶響,可見頗有份量,放下包袱就嚷嚷着渴,棠梨知道舅舅的性子,便去端了一大碗涼開水來,蘇定山,一仰脖就灌了下去,放下碗拍了拍棠梨的腦袋道:“小梨子,想不想舅舅。”

棠梨笑的眉眼彎彎甜甜的道:“想。”

蘇定山哈哈笑了起來:“嗯,還是我家小梨子嘴甜。”

旁邊蘇氏搖搖頭:“行了,知道你們舅甥倆好,這才多少日子沒見就值當的想了,真是的。”

棠梨:“娘,我跟舅舅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對不對舅舅。”說着還沖蘇定山眨了眨眼。

蘇定山大手一揮:“對,一天不見都想。”

蘇氏笑罵:“舅甥倆一個樣兒,沒正行,行了,快洗把臉,我去竈房看看菜,等你姐夫家來好好喝兩盅,你姐夫一直念叨你呢。”說着去了。

傻姑端了洗臉盆來,甘草遞手巾胰子,洗了臉坐下,蘇定山便拍了拍桌上的包袱:“前幾日去冀州府出了趟公差,趕上有個當鋪壞了本錢,處理存貨,這麽一大包袱書才賣一兩銀子,也不知道裏頭都是什麽書,總歸是有字兒的,索性一股腦買了來,你快看看有用不?”

棠梨打開包袱一看不禁笑了起來,這哪裏是醫書,都是話本故事。

蘇定山見棠梨的神情撓撓頭道:“怎麽,不喜歡。”

棠梨:“誰說我不喜歡了。”說着一把摟住了包袱。

蘇定山咧嘴笑了:“你舅舅我沒出息,一看見書就渾身難過,所以連包袱都沒開,你喜歡就成,以後舅舅再給你找去。”

棠梨:“謝謝舅舅。”把包袱交給甘草讓她拿到自己屋裏去,自己坐到旁邊跟舅舅說話兒。

棠梨:“舅舅,聽娘說你最近差事忙,沒空來安州的?”

蘇定山:“最近是有幾個大案子,衙門裏忙的緊,不過這趟卻是個便宜差事,我是跟着知府大人來的。”

知府大人?棠梨腦子裏劃過那個異常嚴肅的大名府知府,還有那個有着和煦笑容溫文爾雅一身草藥香的青年,後來棠梨從紀婆婆嘴裏知道了他的身份,原來他是慶福堂的少東家,亦是一位名醫。

棠梨對這位慶福堂的少東家并無惡感,相反還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前世的出身境遇跟他有幾分相似的緣故。

只是對于安州的慶福堂,棠梨實在找不出一絲好感,餘寶勝那樣見錢眼開的庸醫,欺軟怕硬的勢利眼掌櫃,狗仗人勢的夥計,這樣的藥號再開下去,還不知多少人要遭殃呢。

行醫本應濟世救人,藥號雖是開門做買賣,也應緊守藥行的規矩,見錢眼開,見利忘義,這些都不該是醫藥行裏該有的。

棠梨甚至覺得與其讓安州慶福堂如此無底線無操守的經營下去,還不如一把火燒了來的幹淨,也免得壞了慶福堂這個數百年的金字招牌,只是這些并不是自己能決定左右的。

想到此,暗暗為慶福堂嘆了口氣,方開口道:“小舅舅既跟着知府大人出公差,來家裏不會有事吧。”

蘇定山:“放心吧,這趟說是公差算起來也是知府大人的家事,安州慶福堂的那個餘神醫惹了禍事,我們知府大人才不得不走這一趟。”

棠梨道:“這慶福堂的餘寶勝,在安州可不是一兩天,還混了個神醫的名頭,之所以敢如此也必是上下打點過了,不然也不會安生這些年,這次倒是什麽禍事竟驚動了府衙?”

蘇定山道:“舅舅跟你說了也沒什麽,這裏頭有個緣故,餘寶勝之所以在安州安生這麽多年,一是打點了安州知縣,再一個憑的就是慶福堂這塊招牌,我們知府大人的夫人可是冀州餘家的姑奶奶,要論起來還是親戚呢,顧着夫人的情面,也不好為難餘寶勝,若這餘寶勝安分守己的開藥號也罷了,偏偏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這下想安生都不能了。”

不該得罪的人?棠梨好奇的問:“莫非餘寶勝治壞了人?”

蘇定山:“這事兒我也知道的不大清楚,只是隐約聽見些影兒,好像是一位京裏的貴人得了怪病,聽說了安州餘神醫的名聲,特意前來求醫,卻并未道明身份只說是京中的富商,這餘寶勝若說不會治也無妨,偏見錢眼開,開了藥方子,只一劑藥那病不僅未好,反而更壞了,那貴人何等身份,豈會吃這樣的虧,昨兒夜裏便把慶福堂砸了個稀巴爛,還給府衙遞了話兒。”

棠梨更有些想不通:“既說是京裏的貴人,砸了慶福堂也就砸了,做什麽還去府衙遞話兒,這豈非多此一舉。”

蘇定山:“小梨子你雖成日捧着醫書瞧,到底不是大夫,不知這有本事的大夫那可是香饽饽,別管平民還是貴人,都是人,人吃的五谷雜糧沒有不得病的,只有了病就需找大夫,這位京裏的貴人豈能例外?要知道慶福堂的少東家既我們府衙大人的內侄又是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

小舅舅如此一說棠梨方明白過來:“舅舅是說,那位貴人給府衙遞話兒實則是想通過知府大人請慶福堂的少東家出手治病。”

蘇定山:“可不是嗎,不過聽說那位貴人的病極為難治,就不知少東家出手能不能治的好。”

棠梨卻猜出了這件事的大致經過,十有八九那位求醫的貴人,便是自己在山上冷泉中所遇之人,因此,忍不住道:“治不好的。”

蘇定山一愣哈哈笑了起來:“我家小梨子倒是能掐會算了,快跟舅舅說說你怎麽知道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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