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初進岳州
能暫時無礙也極難得了, 畢竟齊王殿下這病了不是一兩日,且連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沒想出法子來, 跟棠丫頭比差遠了, 想到此老夫人點了點頭:“盡人事聽天命吧,這也不是咱們不治,是這病太難治了。”
旁邊的花管家也是暗暗點頭, 可不是嗎,齊王殿下這一兩年裏四處奔走就是為了治病, 要是容易治, 也不會想方設法逼着老爺交人了,如今雖交不出人,卻有了治病的法子,好歹也能應付過去。
說話間便到了岳州,船還未靠岸便看見了岳州城, 這是一座古城,因臨着大湖而建, 遠遠看去仿佛籠在了水霧蒸騰之中, 初升的朝陽在天上鋪陳開來,映着浩蕩的碧波, 傾了半湖絢爛的霞錦,真如海外的仙人之城一般。
棠梨忍不住道:“這岳州城果真是名不虛傳。”
紀婆子聽了笑道:“好是好卻也讓人又愛又恨啊。”
棠梨疑惑的道:“卻是為何?”
紀婆婆:“姑娘不知,這岳州湖大水多又有山, 的确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卻也愛鬧水, 這水一鬧起來,便成了一片汪洋,岳州城還好,到底是州府大城,雖臨湖卻建的地勢高,即便水患鬧得再大,除非把整個岳州都沒了,不然絕不會淹到岳州城的,可別的地方就不成了,一鬧起水來,站在岳州城頭往下看,湖面上飄着密密麻麻的死人,瞧着都瘆得慌。”
棠梨嘆了口氣,果然是水火無情 ,大自然是厚待人類的,大方的給與了廣博的土地,豐饒的物産,陽光,雨露,風,讓人們能獲得了豐足的衣食得以繁衍生息,而有時候也是殘酷的,一旦鬧起災患,人在大自然面前便如同蝼蟻。
紀婆婆又道:“便不鬧水的時候日子也不好過,這邊靠近岳州城,外圍有水軍駐守,還算安生,可再往外就不成了,常有水賊草寇出沒劫掠百姓不說,還有吃人的豬婆龍,這岳州都是湖,百姓自然是打漁為生,一個不小心便讓豬婆龍咬住,少個胳膊腿兒算是有運道的,大多都是讓豬婆龍生吃活嚼了,我就親眼見過一個打魚的漢子,被一頭豬婆龍咬住半截身子,嘴裏還喊救命呢,下半截已經沒了,血乎流爛,吓的我老婆子做了好幾個月的噩夢呢。”
豬婆龍?棠梨微愣了愣才想起,紀婆婆說的豬婆龍其實就是鱷魚,棠梨記得看過古醫書上說過,江南常有豬婆龍出沒,咬傷漁人,記錄了一些急救外傷的法子。
而棠梨對古人聞之色變的豬婆龍唯一的印象卻是皮包,她知道鱷魚皮裝作的包包貴的要死,是最頂級的奢侈品,後來被管控不許獵殺,就更貴了,卻未想到這裏多到成了災難,還有水賊,這岳州哪裏是好地方,分明比窮山惡水還可怕。
不禁道:“不說有水軍駐守嗎,怎會任由水賊劫掠百姓。”
紀婆婆搖搖頭:“岳州城外雖駐守了數萬水軍,可想剿滅水賊也是難上加難。”
棠梨奇怪的道:“這是為什麽?”
這次紀婆婆沒說話,卻是梅婆婆開口道:“這岳州多水澤湖泊,水道交錯,水賊又不會湊在一起劫掠,莫說岳州只有這數萬水軍,便是再多一倍也無用。”
棠梨暗暗點頭,可不是嗎,水軍是官兵,統一紮營集中練兵,有組織有紀律,可水賊卻不一樣了,就如土匪一般,占個山頭扯上一面大旗就成了夥,這偌大的岳州還不知有多少夥水賊呢,這些人都是各自為營,劫掠百姓也是打游擊,官兵來了就躲起來,官兵一走接着出來幹自己的營生。就算官兵兵強馬壯,若是兩軍對壘怎麽都好說,可對付這些草寇就力不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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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忽然想起,聽老夫人略提過一句,好像葉大人正是因治河得利,方得以升任,這麽說來皇上倒真是知人善任,而只要葉大人在任這幾年,岳州不鬧水患,剿滅作亂的水賊草寇,便是最大的政績,也必然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了。
正想着船已靠了岸,一搭好跳板,早已等候在岸上的葉全豐王氏夫人便先一步上了船,棠梨扶着老夫人一出來,葉全豐夫妻便跪了下去:“母親大病初愈兒子卻不能在身邊侍奉實在不孝。”
老夫人擺擺手:“行了,別一見就跪啊跪的,公務當前,有什麽不孝的,便你在我跟前兒能做什麽,更何況還有棠丫頭在呢,她的本事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棠梨這才上前蹲身行禮:“葉……”剛要叫葉大人,瞧見老夫人一臉不滿便又改了口:“大伯安,大伯母安。”
葉全豐難得露出一個笑容,已算十分難得了,蘇氏道:“這碼頭風大,有什麽話回府再敘吧,母親這病雖大好,身子到底有些虛,可不能吹風。”
一行人這才依次上了車,棠梨跟老夫人坐了中間一輛,聽見車夫吆喝了一聲,便踢踏踢踏的走了起來,進了岳州城便換成了轎子,棠梨這才跟老夫人分開,坐了後面一頂轎子。
換乘的時候,棠梨瞧見旁邊不遠有一個三層高的樓,中間門樓子上挂着招牌寫的是觀潮閣,隐約有絲絲縷縷的茶香飄過來,想來是個茶樓,正在城門處,建的又高,品茗觀潮倒十分應景。
不過一瞥之下,并未細看便上了轎,殊不知齊王殿下正坐在觀潮閣三樓的雅室之內,棠梨擡頭的一瞬他也正往下看,瞧了個正着。
齊王略怔了怔,何以這姑娘如此面善?倒想哪裏見過一般,正想着,卻聽韓松道:“是他。”
齊王不禁道:“你說誰?”
韓松指着下面:“剛那丫頭就是咱們在安州山上碰上的那小子,我就說怎麽瞧那小子怎麽別扭呢,原來是個丫頭。”
齊王這才想起來,怪不得瞧着面善,果真是見過的。
韓松道:“他不是安州人嗎,怎麽一轉眼就到岳州來了,還是跟葉老夫人一處來的,莫非她是葉府的小姐?”
齊王:“葉府的兩位小姐都已出嫁,不會在岳州。”
韓松:“是呢,看她的打扮該是未出閣的姑娘,怎會是葉府的小姐,許是親戚家的女孩兒。”
齊王:“遇到她的那日葉全豐剛進安州城。”
主子一提醒韓松點點頭:“是啊,那天葉大人也剛到安州。”
齊王又道:“我記得她說她是大夫。”
韓松臉色一變:“屬下想起來了,這小子不禁說她是大夫,還說出了您的病情,跟慶福堂的餘星闌說的一般無二。”
齊王吩咐了一句:“查查她的身份。”
韓松應了聲是,身影一閃便消失在雅室之中。
齊王拿起茶盞啜了一口香茗,忽覺一股燥熱從小腹升起,接着一股寒氣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與那股燥熱糾纏在一起彙聚成一股狂躁幾乎要炸裂開來,齊王忙靜心凝神運動,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方吐出一口氣。
韓松進來的時候,齊王整個人已經入水撈的一般,韓松不禁大驚:“主子莫不是發病了。”
齊王擺擺手:“不妨事,如何,可查清楚了?”
韓松:“回主子話,那丫頭叫葉棠梨,是安州驿丞葉全章的女兒,也是葉府的遠親,不知怎麽就認下了,跟葉老夫人頗為投緣,便跟着老夫人來了岳州,還有一事,吏部已發了文書,葉全章升任竹山縣知縣,不日便會前來岳州上任。”
齊王略沉吟片刻道:“你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跷嗎,葉全豐并不是個講人情的,以他的性情絕不會毫無緣由的提拔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遠親,而葉全豐之所以在安州城停留也不是因為探親,而是因葉老夫人病重。”
韓松心道,是啊,葉老夫人病重才不得已留在安州,也是沖着那個慶福堂餘神醫的名頭,可那個餘寶勝根本是個庸醫,後來葉老夫人病愈,葉全章便成了葉府的親戚,這事情越想越蹊跷,這葉全章跟葉老夫人的病有什麽幹系不成,忽想到那小子在山上說的話,不禁道:“主子莫不是覺得,葉棠梨跟那個老神醫有什麽幹系吧。”
齊王:“這卻不好說,只是事情太過湊巧,讓人疑惑,不過這疑惑也許很快便能解開了,老夫人既回了岳州本王也該去葉府走一遭了。”
再說棠梨跟着老夫人一進葉府,便被蘇氏拖進了書房見葉全豐,葉全豐也不想這麽急,可剛齊王那邊兒遞了話來,言道齊王殿下聽說葉老夫人回了岳州,一會兒親自登門拜見。
葉全豐自然知道這是客套話,以齊王殿下的身份,當今天下有資格讓他拜見的唯有慈安宮的太後,便是皇上都是他的晚輩,如今說是來拜見其實是為了他的病症。
到了這時候也沒必要繞彎子了,直接道:“匣子裏的方子你可看了?如何?”
棠梨:“看了,從方子上瞧殿下這病已成寒熱相鬥之勢,若驅寒勢必會加重熱毒,若清熱又會使寒邪愈重,徹底治愈的法子,目前棠梨還未想到,只想到了一個暫時抑制之法,因需藥方配合行針方能見效,棠梨不便出手,故此需您出面請出一個人來。”
葉全豐一聽微有些驚詫:“什麽人?”
棠梨目光一閃道:“慶福堂的少東家餘星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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