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岳州三害
韓松來此純屬巧合, 他奉了王爺之命去查葉全章,卻什麽也沒查到,葉全章雖跟葉家祖上聯過宗也是久遠之前的事了, 說白了是葉家想認下這門親戚, 硬尋了個由頭, 而葉全章家人口極簡單,父母早逝, 靠着丈人家寒窗苦讀, 後得中金榜, 也未忘本,仍娶了小門戶的蘇氏為妻,無論葉全章還是蘇家祖上連個郎中都沒有更別說名醫了。
韓松知道主子讓自己去查葉全章為的是那個在安州扮成小子騙了自己的丫頭,在安州只遠遠照了一面便能看出主子的寒熱相戰之症, 可見醫術高明, 昨兒韓松記起安州的事才想明白,主子讓他查葉全章是疑心給葉府老夫人看病的老神醫就是這丫頭。
本來沒查出什麽很是郁悶, 不想今兒一早卻在城門口看見了出城的梅婆婆,這婆子韓松是知道的,本是定遠侯府的人,後跟着主子嫁進葉府成了葉老夫人身邊的護衛, 這麽一大早在城門口看見她卻有些奇怪, 更何況她行色匆匆, 仿佛有什麽要緊事。
韓松便多了個心眼兒, 随後跟了過來, 不想這一跟就跟到了竹山縣的老君觀,梅婆婆雖是一等一的練家子,可跟韓松這種真正的高手卻是沒法比的,所以梅婆婆能輕易發現慶福堂的夥計跟狗寶,卻無法發現韓松。
梅婆婆是得了棠梨的吩咐回去送信兒的,畢竟來竹山縣的時候不知道會在老君觀中留宿,若不送信回去,老夫人一擔心說不得就使人來尋了,到時候想隐瞞身份也不能了。
昨兒回岳州城的時候天色已晚,便只得轉天一早再出城往竹山縣趕,不想卻帶了個尾巴上山。
故此棠梨救治被豬婆龍咬傷的漁民,盡數落進韓松的眼中,韓松雖已知這丫頭醫術不凡,可知道跟親眼看見又不一樣,在安州山上只是聽棠梨說了幾句主子的症候,并無太多感受,而今天他可是親眼看見那個被豬婆龍咬傷的漁民,從小腿齊齊咬斷了,不管誰看見都知道這條腿算是保不住了,就算不死以後也是個少條腿的殘廢,別說打魚了就是走道兒都難。
岳州水澤豐沛,除了最大的一個湖,還有許多零散的小水域,深淺不一,常有豬婆龍作惡咬傷咬死漁民的事兒,也因此韓松并不覺得奇怪,但他着實被棠梨這醫治手段給驚住了,他就沒見過這麽治傷的,跟縫衣裳似的,拿針線直接把□□起來,要是別的大夫這麽幹,流血也能流死了,偏偏這丫頭那十幾根針一紮,不禁止住了血,看那漁人的樣子,好像還能止疼。
這樣神奇的醫術若非親眼所見,打死韓松都不會相信,且那被豬婆龍咬傷的漁民,被灌了一碗藥湯子之後,已沉沉睡去,看樣子安穩了許多。
這麽看來,這丫頭莫非真是主子要找的老神醫,可這麽點兒個丫頭,如何習的一身神鬼莫測的醫術呢。
棠梨卻不理會韓松怎麽想,處理完漁民的傷,灌了碗老君觀現成的安神藥湯,因常有被豬婆龍咬傷的漁民來求醫,勁節先生也沒有太好的治療方法,唯有包紮止疼,所以老君觀裏常備着安神藥湯,是用來止疼的。
老君觀有現成的藥房,棠梨便又寫了個方子,讓清風去抓了幾劑給那漁人的家屬,囑咐她回去按時服藥,且留下住處地址,說明日自己去複診換藥,那漁人的家屬跪下咚咚的磕了幾個頭,這才擡着人下山去了。
韓松倒是識趣并未留下,只是深深看了棠梨一眼,也跟着走了。
喧鬧的老君觀又恢複的清淨 ,勁節先生鄭重請棠梨進了觀內,在昨兒那間房中落座,明月上了茶,茶亦是竹葉茶,棠梨不禁暗暗搖頭,這竹葉煎茶的确是好東西,滋味清午純和,有清熱利尿,清涼解暑作用,只是既是清熱解暑之物必然性寒,勁節先生本就有風濕,再吃這竹葉茶,豈非雪上加霜。
想到此,便道:“先生大病初愈,卻不适宜用竹葉煎茶。”
勁節先生雖是出家人卻性子清傲執拗,不然也不會因苦修差點兒要了性命,不過若讓他服氣,便也極好說話兒,只是這勁節先生才高孤傲,能讓他服氣的人便整個大梁也找不出幾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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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兒親眼見識了棠梨的急救之術,在醫術上勁節先生服氣了,所以便聽了棠梨的話,讓清風把竹葉茶撤了下去。
勁節先生的目光掃過棠梨身後的梅婆婆,眼底閃過驚詫,他雖如今隐居在這老君觀中,卻是見過大世面的,雖不知這婆子的身份,但也看得出并非尋常人家能□□出來的,倒像是那些世家大族裏出來的人。
而這位小葉大夫,這年紀實在太小了些,若非親身體會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這麽年紀的小子竟有一身神鬼莫測的醫術呢。
且她剛才處理漁民的傷勢熟練非常,仿佛經常處理這樣的傷,這讓勁節先生很有些想不通,念頭至此開口問道:“不知小葉大夫在何處行醫坐診?”
這是問棠梨的家世呢,以勁節先生猜想這般年紀有這樣的醫術,也只有醫道世家才可能有這樣出色的子弟,而醫道世家大都不是開醫館便是藥號,自然也是在自家的醫館藥號裏坐診了,所以只要問出在何處坐診行醫,身份來歷也就清楚了。
不想棠梨卻道:“不瞞前輩,在下只是看了幾本醫術略懂些醫術罷了,卻并非大夫,自然也不能行醫坐診。”
啊?饒是沉着如勁節先生,也忍不住驚呼,這不是開玩笑嗎,這樣的醫術,都能算的上生死人而肉白骨了,她自己卻說不是大夫,只看過幾本醫書,這讓自己這個研習了半輩子醫道的人情何以堪。
棠梨也覺得自己這話有些過于謙虛之嫌,可沒法子啊,自己的醫術來自上一世,真要是說了實話估計這位勁節先生更會覺得自己胡說,明知說不通幹脆就選個最簡單的,即便不可信也找不出漏洞,其實若忽略自己的靈魂,這一世的确也只看過幾本醫書,算不得謊言。
勁節先生看了棠梨好一會兒才道:“小葉大夫說笑了,你這樣的醫術當今世間只怕也難尋出第二人了,怎可能只看過幾本醫書。”
棠梨卻言之鑿鑿,勁節先生不信也得信了。
勁節先生畢竟大病初愈,剛在觀門口又站了許久,如今說了幾句話便有些體力不支,棠梨趁機告辭,打算離開,這人情勁節先生是欠定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也就不用留在老君觀中了。
不想勁節先生卻盛情挽留,說今日被豬婆龍咬傷的漁民就住在山下的蓮花村,住在老君觀,也方便明日複診,棠梨本想着先回岳州城明兒再來的,被勁節先生一說也覺得有理,今兒自己處理那漁民的傷口雖及時,到底消毒條件不能跟現代相比,就算用了自己配置的藥膏,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不感染。
想到此,便未辜負勁節先生的盛情,留了下來,只是如此一來,又得勞動梅婆婆回去送信了,棠梨想到那漁民的傷勢怎麽也得三五天才能安穩,便讓梅婆婆回去跟老夫人說,索性在這老君觀多住上幾日,順便也觀察一下這竹山縣的風土民情,等父親來上任的時候,也好有個準備。
打定了主意,第二日棠梨一早便下山了,勁節先生遣了清風給棠梨帶路,蓮花村是個湖邊的小漁村,棠梨來的時候便看見水面上有好幾條漁船,正在撒網打魚。
棠梨皺了皺眉:“不說湖裏有豬婆龍嗎,怎麽還下水……”話說到一半便明白過來,這些漁民可是此地土生土長的,怎會不知水裏有豬婆龍,只是打魚是他們唯一的生計,別說有豬婆龍,就是有大白鯊,也一樣得下水。
清風道:“這邊水淺又有成片的蘆葦,豬婆龍便常在這邊出沒,除非不下水打魚,不然根本防不住,忍忍都說岳州有三害,這豬婆龍排第三,可把岳州的老百姓禍害的不善,尤其竹山縣幾乎每天都有被咬傷咬死的漁民。”
說着長長嘆了口氣。
棠梨倒有些奇怪:“三害?那其餘兩害是什麽?”
清風:“這第二害是水賊,常四處游走掠搶財物,官兵屢剿不絕,這兩害也還罷了,若運氣好許能躲過去,可第一害卻是想躲也躲不開的,便是疫病,尤其竹山縣幾乎隔兩年便要鬧上一回,一鬧起來就不是一兩條命了,是一村一村的死人,竹山縣的人口越來越少了,正是這疫病鬧的。”
疫病的發生大多伴着自然災害,比如地震水災等等,這竹山縣未鬧水災的時候也有疫病出現,便只有一個可能飲食不潔。
想到此便問:“這竹山縣的百姓平日喝哪兒的水?”
清風:“還能是哪兒,就喝這湖裏的水呗。”
果然,棠梨往湖裏看了看,這裏的水域都是相通的,這邊兒提了去喝,也許前頭便有人剛倒了穢物,這水看似清澈卻遠遠達不到飲用水的标準,若燒開了也許好些,但大多漁民都習慣直接喝生水,喝這樣的水不得病才奇怪。
要想徹底除掉竹山縣這第一害,唯有淨化水源,而棠梨忽然想明白為何葉大人讓父親來竹山縣了,大約也是因自己的醫術,想憑借自己的醫術看看能不能杜絕竹山縣多發的疫病,殊不知有些病卻不是大夫能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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