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1)
“嘀嘀!”一陣傳呼石的脆響,接着,一排魔語的文字顯示出來。
“有客人麽?放心吧,我會好好招待他們的。”
眺望窗外的陽光,他嘆息了口氣:“有十年了吧,也不知那孩子怎麽樣了。他也應該和他們一般年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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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就是麥迪新?”綠發的少年一臉不可致信。雖說一直是在做空中飛行,但在地獄的空氣中迅速穿梭絕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忍受着風沙所帶來眼睛的腫痛,最終以為到達了目的地時,迎接他們的卻只是荒野裏的一塊石碑。
明仔細端詳着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原之中的巨大石碑,上面似乎是加持了魔法,即使在風力持續十級以上且空氣偏酸的氣候條件下,碑上魔語所書的“麥迪新”幾個大字仍沒有絲毫磨損的痕跡。
“不對呀,地圖上明明有這麽一大片的。”蕾雅在仔細端詳了明手中的地圖道,“不會是搬走了吧。”
“搬遷?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卡萊爾沉思道。
風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搬走了?為什麽可以說得這麽輕松!”
“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搬了就去找啰!我們一定會找到的!”蕾雅非常自信的說。雖然她的自信讓人覺得極不可靠。
“那我們下面要往哪裏走?”馬克擔心地問道。但他立刻發現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所有人是死一樣的沉默。凱在分析地上礫石的氣味,蕾雅不耐煩地踢着石頭,風蹲在地上數着石子,卡萊爾撿了塊石頭在手心裏翻來覆去的看,明在這裏最大的石頭——石碑周圍繞來繞去。沒辦法,這裏除了石頭,還是石頭。
絕望,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只見明在石碑上碰了一下,石碑突然轉了起來,然後陷了下去,直到還剩下半人的高度。接着,碑頂螺旋狀的旋開一個口,一個通道呈現在衆人面前。
“走吧!”明回頭道。
“這是去哪……”也許是變故發生的太突然了,蕾雅遲疑說。
“是麥迪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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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搬了嗎?”
“搬了?誰說的?我可什麽也沒說。”明奇怪的看了衆人一眼,率先跳了下去。
“可是你也沒否認啊。”馬克不解地抓抓頭,“但是……為什麽你會知道路呢?”
“因為碑背面有寫啊……”從通道的深處,明的聲音悠悠地傳來。
******
亮光,前方出現了亮光!在地獄走了這麽多天,這點光亮無疑給人一種親切地感覺。明不知不覺加快了步伐。
兩步、一步——到了!真的是出口麽!刺目的亮光襲來,長期在黑暗中的眼睛竟不能适應了。漸漸的,終于能看見了,太陽?沒看錯吧,地獄裏竟然會有太陽?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這裏似乎是地下——莫非地獄的太陽是在地底下的麽?
随着視野漸漸變得清晰,這座地下王國終于呈現衆人眼前。落腳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洞窟頂部的小小石臺,腳下是六芒星形的魔法陣。房屋和街道一層層地鑲嵌在四周的洞壁上,棕紅色的牆壁上盤繞着粗大的藤蔓,紅色的莖葉顯得極為絢爛。而洞窟的中心,竟然真有一個閃着金光的“太陽”!向下望去,洞窟的底部是一個開闊的盆地,五顏六色的花朵在陽光下綻放,散發出沁人的芬芳。
在他還沒适應這樣的變化之時,一陣陣零碎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撲來,接着,他便發現自己的脖子已在十幾只銀亮的槍尖的包圍之中了。“看來我中頭彩了啊。”明無奈地想着。
正當他思忖着如何脫出重圍之時,一種不好的預感閃過腦際,只覺一股熱浪襲來,幾十個火球從天而降。
“哇呀——難道地獄不下雨而是下火的麽?”明近乎絕望的抱緊了自己的頭,護住了那一頭白金色的長發。
在一陣慘叫之後,四周終于平靜了,望了望倒了一地的冒着黑煙的魔兵,明慶幸地摸了摸自己的頭。“呵呵,哈哈哈哈,運氣果然是站在我這邊的啊……”他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擡頭向上望去,因為他突然想起來——這裏好像是地下啊,那麽上面的是?
接着,只覺得眼前一黑,一件東西重重地砸了下來。
“奇怪,明呢?剛剛才看見他的呀?”蕾雅環顧着周圍黑乎乎的魔兵,滿臉疑惑,“難道被火球砸到了?不會吧,這可是我練了九個月的靶子啊,應該不會偏的呀。”就在這時,身體下面什麽東西突然動了起來,“啊——”伴随着一聲尖叫,蕾雅立即本能的一拳砸下去。接着傳來了明的痛嚎:“是我啊!”
在經歷了衆多波折後,明-查加爾和蕾雅-柔斯尼斯終于勝利會師了,不過這也意味着他們和另外的四位失散了。在那條通往麥迪新的地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我們下來後就看到了五條岔道。”蕾雅正在詳細地描述當時的情形,“我們也不知道你走的是哪一條,所以就分開了……”
“有岔道?地道很滑,我記得是一路滑到底了,莫非我就是掉進中間的那條?那麽,其他人到哪裏去了呢?”明埋首沉思。
“我們還是先考慮一下自己的問題比較好。”蕾雅說着指指下面——環繞着岩壁的街道上,黑壓壓的魔兵正向他們的落腳處步步推進。
于是,兩人開始了逃亡之旅。火紅色的牆壁,火紅的街道,火紅的火焰彈漫天飛舞。白色的長袍白色的披風,還有映着金光的長發飄飛,以及身後的漆黑一片,構成一道獨特的風景。而這一切,都落入了隐藏在暗處的一對金黃色的眼睛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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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偉大的劍士曾經問過他的弟子這樣一個問題:“有人向你挑戰,你會拒絕麽?”
弟子答道:“不會!”
“面對強敵,你會退卻麽?”
“不會!”
“即使是必敗,也會迎戰麽?”
“會!”
“為什麽這麽肯定呢?”
“能與高手過招,是我一生的榮耀!”
“你死了怎麽辦呢?”
“……”
當時弟子沒有答出來師傅的最後一個問題,而那次對話也漸漸被遺忘了。但這次,明不得不思考這道題。因為現在,身前是強敵,身後則是洞壁。
“什麽啊,死了還能怎麽辦?什麽都辦不了了啊!”明現在真想把那老頭子揪出來罵一頓,“可是這又有什麽用?現在是即使必敗也必須一戰啊——不是為了劍士的榮耀,而是為了能活下去!”突然,明覺得腦中一亮,“活下去……這才是答案麽?”
不過預料中的背“牆”一戰并未來臨,正當明蓄勢待發之時,只覺得腳下一陷,便再次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頭頂上魔兵的喧嘩漸漸遠去,最終,一切都靜了下來。
“這裏是哪裏?”耳邊傳來蕾雅的聲音。
“好像是在地下的地下吧。”明摸着周圍泥土質感的牆壁答道。
這時,前方的黑暗中現出兩點金光——一對金色的眸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久候你們多時了,來自人間的客人。”
借着照明魔法的亮光,兩人看清了來人:看外表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但眼神卻冷得可怕。他的全身裹在米白色的鬥篷裏,只能看清那張清秀的臉,只是那對金色的眸子——竟然是傳說中禁忌的顏色?
少年對明的反映一點也不奇怪,仍舊一幅面無表情的樣子。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不過你們只需要知道一點,現在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至少我剛剛才從斯瓦德手裏救了你們。”
“斯瓦德?”明重複着這個名字,并不記得地獄有這號人物啊。
“哼。”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沉着臉轉過身去。“跟我來吧。”說完,身形就隐沒在黑暗中了。
擡頭望望落下來的方向,已經看不到亮光了,看來是個很嚴密的機關啊。不管怎麽說,他救了我們是不争的事實,可是這種神秘兮兮的家夥能相信麽?明明是個孩子,卻一幅高深莫測的樣子。
“我們要跟上麽?”蕾雅小聲問道。
明無可奈何地摸了摸頭:“好像是沒有別的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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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他們從監視中消失了,這對地獄的統治者來說絕對不是件樂觀的事。
此刻,一位女子正坐在麥迪新的一家紅樹吧裏品着香茗,她頂着寬沿帽,戴着墨鏡——這在地獄是非常常見的裝束,因為特殊的發色和瞳色很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家族和級別。不過這位女士并沒有看上去那樣悠閑。只見她稍稍壓低了墨鏡,因為前排的一位男子已經引起了她的注意。雖然只是背影,雖然是等級較低的黑發,但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簡單!
“紫色的頭發,可不多見哦,美麗的小姐。”突然,一個聲音傳入她的腦海。與此同時,前排的男子略微側了側頭,向她招招手。“有如此好茶在前,卻無心享用,實在是太可惜了啊。”
“被看穿了?”原來這位便是一直負責監視的紫鳶,而喝茶不過是對情報傳遞的一種掩飾罷了。但顯然現在她已不能繼續下去,放在桌下的左手立即停止了發信的動作,手掌一翻,發信器隐入袖中,掌中多了一把帶鋼索的小刀。
“哈哈,不愧是紫鳶,反應還是那麽快嘛。”男子的聲音還是那麽悠閑,就像是老朋友一樣。“不過依我看還是換個地方的好,這裏的點心還是不錯的,不要糟蹋了啊。”男子說着緩緩站起身來,向店外走去。
“啧”了一聲,柳眉微皺,紫鳶也跟了上去。
出了麥迪新,便又是一片天地,狂風呼嘯,紅沙漫天。麥迪新的大石碑上,男子早已等在了那裏——仍是一個背影。
不用再掩人耳目,紫鳶也恢複了自己原來的樣子,兩手的指尖夾着銀色的小刀,渾身散發出一種肅殺的氣息。當需要執行死刑時,紫鳶也就認真起來,無論對手是誰,即使是個下位她也會以最高效的辦法做出致命一擊,這是她一直保住自己地位的準則。
“啊,等等,就要動手麽?”男子佯裝驚恐的聲音傳來。
“當你知道這些的時候,就已經是死人了。”紫鳶嘴角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形,手中的小刀亦在同時帶着那無形的鋼索射了出去,而對手仍恍若未聞。她幾乎已經看見他死去的樣子了——死人的嘴永遠是最嚴的。
“乒!”令人意外的聲音,她的刀是最快的,她一直有這個自信,但現在竟然被擋住了。不過這還沒完,因為隐藏在刀後的鋼索才是真正的殺招,她要殺的人還從沒有躲過的,可是這次卻出了個意外,撞飛的刀的軌跡是如此的陌生,似乎成了斷線的風筝。而當她還沒明白過來時,一道紫光已迫近眼前。
紫鳶從半空中緩緩落地,凝視着左手上的黑羽。就是這東西砸飛了她的刀,還斬斷了鋼索,最終接到手裏仍震得險些脫手,“好大的力道!可是總覺得他一開始的目标就不是我?”她想到這不禁向他望去,哪裏還有半個人影?這才想起來,自己竟沒看到他的臉。這真是一大失策!
“那他的目的是什麽?難道……是情報?”再一看,發信器已被震裂,同時報廢的還有左腕的傳呼石。這些東西都是專用的,看來不得不跑回去一趟了。
“不過幸好拿到了這個!”紫鳶剛想到這,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手裏哪裏還有一點東西,看來那不過是用魔力凝結的,随着魔力消失,實體便不複存在了。“豈有此理!”
當紫鳶也消失後,原已不見蹤影的男子又從石碑下轉了出來。
“看樣子又惹了一身麻煩啰!”男子撇撇嘴,揀起地上裂成兩半的發信器,在手中嘀嘀嘀折騰了一番,然後興奮地打了個響指:“老三還是那麽懶啊,這麽久了這玩意兒也不升級——幸虧這東西還是老樣子……坐标,哈哈,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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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象在麥迪新這樣一座地下城的下方竟然還會有如此複雜的地道網,明和蕾雅在跟着少年繞了半天後不得不發出這樣的感嘆。
“是為了販賣藥材麽?”明憑着多年的經驗猜測道,“因為這裏有陽光,想必有不少特有東西吧,因此連走私也格外猖獗?竟然有如此龐大的地下走私網啊!”
“走私?你是這麽想的?”少年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逼視着明。
“難道……如果我說錯了,很抱歉!不過怎麽解釋這些呢?”
“人類果然是好奇心很強的動物。雖然只有短暫的生命,卻可以殘存到今天,我終于找到一點理由了。”少年說着,又轉過身去,繼續向前走。
“殘存?怎麽說也比某些瀕臨滅族還渾不自知的家夥好太多了。”蕾雅沒好氣地反駁。
令人意外的,少年竟沒有生氣,反倒大笑起來:“滅族啊,我會看到那一天的,哈哈哈哈!知道麽,這些東西,都是那些有自知之明的同伴埋下的滅族的種子!”少年突然轉過頭來,“而你們,則是它們萌發的催化劑啊,呵呵。”
“你的心裏充滿了仇恨。”蕾雅看到了他身後的陰影。對于負面的情緒,她似乎越來越敏感了。
“他們說我是禁忌!那麽我就會做出禁忌的樣子給他們看的,哼!”金眸發出耀眼的光芒。
“‘禁忌’,的确有這個傳說。可是……你怎麽可能會在地獄,你應該是……”原本以為這是個巧合,畢竟魔族的瞳色本就多樣,可這樣看來,那個預言竟是真的!明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傳說的‘禁忌’?”蕾雅也開始搜刮起腦海中信息的碎片,“金色……勇者……禁忌……聖劍……救世……難道是這個?這不是創世錄末尾的東西麽?因為年代的關系,只是些片斷,有人說這不過是後人加上去的惡作劇,但還是有不少人相信,并且一直在找,可是,這家夥不是應該是個人類麽?”
“這沒什麽好奇怪的,我是個人類,是魔族侵入人間最害怕的‘禁忌’!呵呵,可是卻沒有人賜給我‘聖劍’!太可笑了,就為了這個荒唐的理由,我在這裏過了十年暗無天日的生活!十年啊!不過,一切都要結束了!我會讓他們看到的,‘禁忌’的力量!”
地獄之旅,卻意外地找到了傳說中的“禁忌”!應該高興麽?蕾雅和明都高興不起來,如果“禁忌”是這個樣子,真有點擔心人類的未來。
少年顯然不在意兩人的态度,只是繼續向前,直到一堵牆面前。只見他把手掌放到上面,沒有聲響,很快的,牆就變成一堆土渣了。
“操縱……土元素?”蕾雅有些吃驚,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只有主神才能如此自由的操縱元素,可是,她不記得包括他呀,難道自己還有什麽沒想起來?而明則陷入深深的回憶中,總覺得這個手法有些眼熟。“不對,是劍氣!。”
随着牆的消失,視野突然變得明亮起來。跟着少年步入牆外的平臺,明和蕾雅都被眼前的壯觀景象驚呆了。
“這個……就是那個‘太陽’?”明不禁為這驚人的設計所折服。
原來在這洞窟的下方有一大片夜光石礦。這些光能被特制的晶石收集彙聚後投射到多重打磨的結晶體上,從而均勻地将光芒折射到整個洞窟之中,而地下有限的空間又不會造成光能的流失。
“明明是黑暗中的存在,卻要違抗命運強行制造光明,這不正是他們對人間的野心的縮影?”少年冷冷地哼道。
“違抗命運麽?”這樣有錯嗎?不知道為什麽,明總覺得這個理由不太充分。
“我現在倒是有些同情他們了。”蕾雅又開始無差別大發善心,“相比起來,我們真是幸福啊!”
少年不悅地哼了一聲,“你們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不就是幫你辦一件事,你就帶我們去找我們要的東西麽?放心啦,忘不了!”蕾雅不耐煩的答道。
“你們要做的就是毀了那個!”他說着指了指上方折射出太陽般光輝的結晶體。
“毀了它?!”兩人齊呼。
“不錯,我要剝奪他們的光明!然後,高能的光束将射穿洞頂,引燃支撐洞壁的紅樹藤,到時候,整個麥迪新将變成火海,哈哈,我已經可以看到魔王發怒的樣子了,哼哈哈!”
短暫的沉默……
“我不幹!”兩人異口同聲,之後意外地望了望對方,相視而笑。
奇怪的是,少年似乎并沒有惱,只是緩緩道:“當你們在這裏維護他們的時候,知道他們做了什麽嗎?”在看到兩人意料之中迫切的眼神後,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阿裏琪諾剛剛被攻陷了哦,你們認為光之領域能難得倒精通太古結界的三魔王麽?到時候,人之泉還能堅持多久呢,人類的救星們,哼哼。”
“我們……”
“其實你們的任務很簡單。這個地方絕對不會有魔族,因為這裏有特殊的結界,他們的力量在‘太陽’周圍會受到限制——那位自認為聰明的二魔王一定想不到自己設計的結界竟會是它毀滅的根源,而毀了它的則是人類,哈哈。所以,你們的敵人只有一個人,斯瓦德,一個人類!”
“什麽?人類?!”
“不錯,一個最可惡的人類!魔族的走狗!”
“你這孩子,老在背後罵我。”一個非常好聽的聲音突然從對面傳來,帶着種調侃的味道。三人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在他們對面的地道出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在“太陽”的金光映照下,那頭火紅的頭發顯得極為刺眼。來者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卻給人一種看透人世滄桑的感覺。明明一身吟游詩人的裝束,卻又背了把大劍,臉上卻始終挂着輕松的微笑。蕾雅實在很難把這個人和少年口中的大惡人聯系起來。轉頭詢問地望向明,卻發現這位一向冷靜的專家竟已看得癡了。
顯然,這位就是斯瓦德了,少年的反應便是最好的回答。如果說之前的他是匹藏着獠牙的野狼,那麽現在便是頭暴怒的獅子。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個地方?!”少年怒吼道,蕾雅幾乎可以聽見他磨牙的聲音。
“你的事情怎麽瞞得過我嘛,我可愛的小徒弟。”斯瓦德說着一躍而起,落到了距離三人十步遠的地方。
“我不是你徒弟!”少年幾乎要爆發了。
這樣近的距離,誰都知道動起手來會怎麽樣。蕾雅立刻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可再一看,明竟然仍呆在那裏,只是喃喃的念道:“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而這時,斯瓦德微笑着避開了少年殺人的目光,轉向了他身後的兩人。
“這兩位想必就是來自人間的客人了,兩位遠道而來,我還沒盡到地主之誼,實在慚愧。”說着便深深作一揖。
“哼,你們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蒙騙了,我們說的事你們可不要想反悔!”這兩人向是較上了勁,斯瓦德話音剛落,少年的聲音便立刻傳來。
只見明突然踏前一步……
“不會吧。”蕾雅奇怪的看得他,真的要這樣糊裏糊塗的動手?
而少年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時候,明開口了,語出驚人:“你只有這一個徒弟麽?”
這個問題,似乎連斯瓦德也吃了一驚,臉上挂着的微笑在一瞬間僵住了。不過這只是一剎那的事,很快他又恢複了笑容,“人間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可是我記得!”明竟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的名字是師傅給取的,他希望他永遠向着光明,所以只用了一個明字!”
斯瓦德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這個人,白金色的頭發,清秀的面容,總是喜歡穿着一身白衣,眸子裏總是寫着認真,如果那個孩子在這,也該是這個年齡了吧——十年了啊。
“難道……”
“你真的忘了嗎,我是你的那個傻徒弟啊!師傅!”
“這位就是明的師傅?曾經一個人獨闖地獄并全身而返的的第一人,大陸的傳奇,人稱吟游劍客的劍聖?不是已經失蹤了十年了嘛?聽說是為了救一個人再闖地獄,可是卻沒回來,大家都說他已經不在人世了,明也就是因此才開始研究魔族的。莫非他要救的人是這個所謂的‘禁忌’?不過他找到了‘禁忌’為什麽還在這裏呆了十年呢?劍聖怎麽會為魔族做事呢?奇怪啊!不過總算不錯,師徒重逢呢!”蕾雅有些吃驚又有些激動地望着這師徒倆,“算算也該有七八十歲了吧——還真是駐顏有術!”
“莫非……”
沒想到會有這一天。斯瓦德的身體有了些顫抖,望着久別重逢的愛徒,又望了望那閃着金光的“太陽”。突然,原已準備舉步向前的他向後退了一步,卻是指着上面道:“你一定要毀了它麽?”
“為什麽……會知道……”
“唉,傻徒弟的心思,幾時瞞得過我呀?你們兩個都是這樣,喏,這小子現在八成在想,這老狐貍怎麽還不死?是不?”斯瓦德說着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少年。
“你這個老狐貍!”
明也退後了一步,臉上恢複了平靜。“師傅……您真的……是魔族的……”
“難得啊,傻徒弟也會對師傅用敬辭啦!真不知道為師是不是應該高興一下呢?”
“師傅!”
望着明那幅認真的樣子,斯瓦德有些失望地躍到了上方的結晶體上:“還是那麽認真,什麽事都這樣,真叫人為難哩。看那這小子跟你說了我不少壞話咧!算了,說起來太繁,總之什麽事并不像你想得那樣。為師也很久沒有和你過招了,正好來考核一下,呵呵。”
“師傅!”明有些急了,“人間發生了什麽是您不會不知道吧,難道就不能……”
“沒辦法呀,誰叫我欠了人家人情呢?現在連這條命都不是我的了,哪還顧得了人類不人類的?不過,你若能贏了我,你想幹什麽我都不管了,這樣總行了吧!”
“師傅,這可是你說的!”明擡起頭來,眼睛直視着站在結晶體上的那個人,長劍銀龍出現在了右手中。
晶石上本就沒有多少空間,加上那刺目的金光,斯瓦德幾乎整個的隐了進去,這對明是極為不利的,因此搶得先機給予致命的一擊極為關鍵。一旦一擊落空,兩人擠在那樣狹小的空間無疑會給自己造成很大的被動。因此,當他的眼睛在萬丈金光中鎖定目标後,伴着一道銀光,明便于消失在蕾雅和少年的面前了。
這樣的速度,連同為徒弟的少年似乎也有些吃驚,以至緊咬的嘴唇竟有了一絲松動。
沒想到自己的能力提高了這麽多。明自己也下了一跳,畢竟太久沒有盡全力了。瞬間,斯瓦德的那張笑臉便已擺在了面前,竟沒有任何閃避的意思?“師傅,你也未免太狂了吧!我就不信這你也擋得住!”明不免有些得意,突然發現斯瓦德放在面前的那個古怪的手勢有些熟悉,什麽,那個好像是——暫停?!
“你這老家夥!有這節骨眼上開玩笑的嗎!”明火冒三丈,卻是心急如焚,這去勢哪裏收得住啊!
果然,斯瓦德那張輕松的臉變了顏色,竟大叫起來:“哎呀!你犯規——”可叫是叫得誇張,卻也沒見他怎麽動作。接着,明就發現自己刺了個空,一時收不住,一頭便要撞到了對面的土壁上,好在他也非等閑之輩,立即就勢一個翻轉,變成雙腳向前,用力一蹬,幾個起落之後落在了結晶體頂相鄰的一個斜面上。
“哎呀,還是老樣子!”斯瓦德佯裝埋怨道,“我還沒說開始咧!”
“老狐貍!”站在底下的少年啐了一聲。
“每次都要耍花招!”明也沒好脾氣了,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接着道:“你要再不開始,我可就一劍刺下去了!”說着邊用劍戳了戳下面的晶石,撞得“叮叮”響。
“終于由點樣子了。”斯瓦德竟滿意地笑了起來,“這才像我的徒弟嘛!”話音剛落,就見他把手一揚,一件黑乎乎的東西當胸射了出來。
感覺到撲面的劍風,明心裏一緊:“死老頭!竟然耍詐!”不過他當然也不會含糊,輕松地将身一側,順手一抄,竟把來物接到了手裏,可這一接才發現這射來的東西竟是輕飄飄的。
“這是……”明望着手裏的木劍呆了半晌。
“我也是以防萬一啊。”斯瓦德笑道:“用這把劍才公平嘛。要不然把這地方打壞了,我贏了也交不了差啊!”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解下了背上的布包,而他手中握的竟也是把木劍。“好了!我倆的第133次決鬥現在開始!”話還在舌上打着轉,人竟然已經攻了過來。
“奸詐的死老頭!竟然用這鬼辦法!”當兩人的劍弗一接觸,明便已經在心裏将眼前這人罵了七八上十遍。“這破玩意能用上劍氣麽?一貫上還不被炸爆了?輕飄飄的沒有一點手感,這算是哪門子的決鬥!”
斯瓦德趁這機會将那張笑臉湊得近近的,兩人快鼻尖碰鼻尖了。接着用一種極為失望的語氣道:“傻徒弟,連劍氣怎麽用也還給我啦?算了,只好再教一遍了!”
話音一落,明便覺得心裏一涼。“真的能用劍氣?”斯瓦德給了他答案。明只覺得手裏的木劍開始咯吱咯吱響起來,接着,握劍的手又一陣刺痛。“不好!”明暗叫不妙,立刻閃身避開,只覺得一道涼風擦面而過。奇怪的是,深厚的牆壁竟沒有任何響動,這劍氣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若不是幾縷發絲被削斷,明真會把這當成自己的錯覺。可是面前的老家夥可不會就此罷手,當明轉過頭來時,迎接他的是上百道劍氣!
看在蕾雅眼裏,只見明似乎在極力閃避什麽,但最終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重重砸在後面的洞壁上。石塊和被紅色藤蔓根系包裹的土塊稀裏嘩啦地瀉了下來,封住了下面的地道出口。而被砸到的洞壁上,一點殷紅格外刺眼!
金瞳的少年收回望向土堆的目光,擡起頭來,重新鎖定放着金光的“太陽”和上面那個小小的人影,“哼,動起手來還真是一點也不留情哪!”他一邊說着一邊懶散地靠向身後的洞壁,眼角瞟向站在洞口的蕾雅。“你不去幫他麽?”
金發少女回應般地側過臉來,白了他一眼:“我會在這裏看着你的!”說着就将頭甩了回去,沉沉的聲音傳來:“我相信他!”只是抓着牆壁的手微微顫抖着,指關節已成了白色。“這是他的戰鬥……”
“呵呵……哈哈哈……原來如此!”一個沉悶的聲音從土堆中傳來
就在這時,從土塊上出現了裂痕,銀色的裂痕如蛛網般蔓延着。突然,萬道銀光綻放,沒有聲響,土堆竟然消失在銀光中了。接着,從結晶體上傳來金屬撞擊的聲響。
“不可能!”少年的眼睛緊盯着金光中的兩個人影,從牙縫中擠出來幾個字來。
“明……”蕾雅默默地念着,牆角“沙沙”,被抓碎的泥土落了下來。
巨大的結晶體上,交錯的兩人散開,彼此背對着對方,靜靜地站着。
明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一身白衣已被染得血紅。額上,汗水和血水夾雜在一起,把白金的發絲鍍成了紅色。他用手捂着腹部,血從指間滲出來,滴在了結晶體上。明呼呼地喘着氣,緩緩道:“用自己的意願來操縱氣達到随心的地步,再把劍氣集成一束,在木劍爆裂之前以極快的速度射出,是吧,師傅。”
“你贏了喲,在輸了132次以後——傻徒弟就是傻徒弟啊……”即使在這個時候,斯瓦德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麽悅耳。但是,他那件早已黑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上,胸前卻已濕了。
“噗”的一聲從背後傳來,明不可致信地張大了雙眼。扭過頭去,卻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那個人,眼眶一瞬間熱了起來。
“師傅……師傅……”明伸向他的手在顫抖,心也在刺痛,即使在十年前得到師傅失蹤的消息時也沒有這樣痛過。“真的會死?”這個念頭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為什麽,你不是不老不死的劍聖麽?
斯瓦德費力地轉動着自己的頭,使自己可以看見明的臉,微微笑道:“竟然……避開了要害,看來你找到……答案了……呢。”
“你為什麽不避開!”明用力地吼着,眼淚卻不争氣地湧了出來,你不是教我要愛惜生命麽?可是為什麽當我找到答案時,你卻要我奪去你的生命!“為什麽……”
“因為我避不開啊……”斯瓦德說着頓了頓,眼睛轉向了別處。為了那個人,自己背叛了人類,不過這次算還清了吧……當他的眼睛再次對上明時,竟發出奪目的光芒——這麽認真的眼神,明還是第一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