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九十一
藍向宏,藍家長子,也是藍氏集團現任掌舵人,藍馨的大哥……
單薇薇整個人都處于僵冷的狀态,藍向宏,藍馨的大哥,她的舅舅……為,為什麽成了她的親生父親,這……
單薇薇整個人都被這個她無法相信以及無法接受甚至,可笑的答案給怔住了。可笑,太可笑了。
“沈湛,玩笑過火了。”單薇薇猛的起身,沒有笑意,但也沒有争吵,只是淡淡的說了這一句。
“你就當個玩笑話吧!”沈湛沒有擋她的路,而是任由着她走了出去。
單薇薇一慣的冷靜,早已見了鬼。她腦子裏空白一片,但步子卻穩健的進了電梯,下了電梯,出了酒店大門,一步一步,她,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只是,不想停下來……
她渾身發抖,僵硬的邁着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下的雪,已經鋪在地上薄薄一層。
她對藍向宏可謂是陌生的,但卻也并不一無所知。
她并不記得藍向宏長什麽樣,因為有記憶裏藍馨便鮮少與藍家來往,那麽小的她更是沒太多印象。藍馨去世之後,兩家幾乎是斷了往來。
她和肖然結婚的時候,藍向晨帶着妻女和藍蘭來的,這也算是,兩家少有的一點親情。
雖然她對藍向宏知道甚少,但她也知道,藍向宏的獨子,藍陸誠比她還要大幾歲。
那天,藍蘭看到相片時的表情,也已經有了答案,她不用再問她了,因為那個女人長的像的,就是藍蘭的大伯父。
這到底是什麽樣的事,什麽樣的一家子,藍向宏和藍馨,是兄妹。
單薇薇咬着牙,特別想咒罵,藍馨,你又做了什麽?為什麽懷了孩子還要生下來,你就不怕是個怪胎嗎?
為什麽生了一個還生第二個,為什麽要生她,為什麽還要嫁給單明江……
“為什麽?”單薇薇一聲壓抑許久的吶喊,在這深夜裏格外的刺耳卻也帶着無法承受的痛苦。
她仰着頭,望着漆黑的天空泛着白毛毛的一片,刺眼的路燈,幾乎灼傷她的眼。
“沈湛,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單薇薇猛的轉身,怒目直視着身後不遠處的人。
沈湛身上的深色尼子大衣,寬厚的肩膀上已經挂上一層雪,他高大的身子就站在她幾米之外,他知道她需要發洩,但她卻沒有,從始至終,她只悲切的喊了那一句,為什麽。
其實她有很多為什麽,他知道她心裏的痛。
畢竟,藍向宏不是別人。
兩人僅隔着幾米的距離,沈湛停在那裏,沒有向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知道,她是相信的。
沈湛邁着堅毅穩健的步子,站定在她面前。
她的目光中有晶瑩的東西,但卻依舊是那麽倔強的人。她渾身都在顫抖連唇色,都那麽的蒼白。
沈湛擡手,撥掉她額頭發絲上的雪花。他晦暗的眸色始終望進她的眼底,緊抿的薄唇,有着說不出的堅毅。
他擡手,觸上她的脖頸,開口道,“對不起。”
他原本不想讓一切發生,如果鐘情不知道一切,事情就不會演變成這副模樣。是他的疏忽,讓一切變得這麽糟糕,沒有保護好她。
“沈湛,我憑什麽要相信你,你的目的一直都不單純,你是替念念報仇的是吧,我就是你報複的手段之一,你接下來要做什麽?還要替念念怎樣報複,明新集團,藍氏,還是拿我命抵償?”
單薇薇的咄咄逼人,并未讓沈湛不舒服。因為他知道,她需要這樣來讓自己轉移話題,轉移痛苦轉移那些任誰也難以接受的現實。
“明新不夠,就用藍氏。如果藍氏也不夠,就拿你來抵。”沈湛順着她的話,目光平靜,字字清晰。
她看不出他的喜或怒,因為從今晚起,她再也看不清楚任何事了,她也看不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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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薇薇病了,高燒燒得人都糊塗了,醒來時,是刺眼的白。
手上有冰涼的液體緩緩流入血液之中,吊着的藥水,已經下去大半瓶。
“醒了。”男人的聲音,很清冷。
單薇薇轉過頭,目光與他的目光相撞,她的眸色與他的黑眸一樣,沒有任何變化,沉靜的讓人可怕。
兩個人沒再開口,單薇薇閉上了眼睛,回到了她的世界。
昨晚她說了很多傷人的話,她已經記不得她說過什麽,但她知道她的每一句都是指責着他,句句針對他,她知道問題不在他,不管他出于什麽目的,不管他到底要做什麽,他從未傷害過她。
打完藥水是半個小時之後,單薇薇要求出院,雖然高燒未褪,但沈湛也未強行留她。
沈湛的态度很淡,這樣也好,淡就,淡了吧!
她沒有去看藍念念,因為她感冒這麽嚴重,怕傳染過去。
昨晚的那場雪,一直在下,雖然以南城的天氣,雪到路上沒多久便化了,但這次卻很嚴重,上了高速走了一半不到,路便越發的難走。
沈湛的車子開的很慢,每一輛車都在蹭着前行。
單薇薇臉頰緋紅一片,沈湛緊鎖着眉頭,眸子泛着冷光。
又過了段路,單薇薇便躺在了後車座去。
沈湛還在開車,後來什麽時候車子停了下來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在叫她。
她睜開疲憊的眼睛,渾身酸軟無力,微啞着嗓子開口:“到了?”
“封路了,前方有事.故,我們要等一會兒才能走。”
單薇薇恩了一聲,又閉上眼睛。
“能堅持住嗎?”他問,雖然極其平靜,但手觸及她滾燙的額頭時,內心還是十分焦急現在的路況。
“沒關系。”她的聲音很累,吐出的氣息也滾燙。
沈湛把她抱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然後拿過大衣蓋在她身上。
單薇薇沒有掙紮,因為是徒勞的。
她和他之間,以前還有些鬥志,但是現在,她累了。
其實,她不單單跟他累了,是她自己,心累了。
回到南城,已經是下午了,單薇薇又被送進了醫院,這一次,來陪她的是唐沐。
沈湛走了,可能因為她确實需要冷靜一下。
藥力作用,她這一覺,從傍晚睡到第二天早上,她再次醒來,是被餓醒的。
唐沐吊着一只胳膊,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擺弄手機。
“我餓了。”這是單薇薇醒來的第一句話。
唐沐擡眼過去,噗哧一樂:“知道餓了,說明好了。”
“我餓了。”她還是那句話。
“一會兒就有飯吃了。”唐沐說着,起身接了杯溫水遞給她。
“扶我起來。”單薇薇雖然身體好了,但确實沒力氣,而且,也不想用力氣。
唐沐把病床調了角度,然後扶她下了床。
“沒那麽嬌貴。”她喝了點水,進了洗手間,洗漱了下。
出來後,又坐回病床上。
“你怎麽不去給我買飯,我餓了。”單薇薇看他人還在那玩手機,操起旁邊的雜志,就飛了過去。
本子角度沒掌握好,直接飛到門口,打在推門進來的男人身上。
沈湛手裏拎着早餐,彎下腰把雜志撿了起來,然後随手關上了門。
“好些了沒?”他走了進來,開口問她。
“已經好了。”
“那就好。”
他把早餐放到餐桌上,把勺子遞到她手裏,又仔細的打開一個個餐盒:“昨天一天沒吃東西,先吃點清淡的。”
唐沐也湊了過來:“沒給我帶點啊,我這夜戰一晚上,也很耗費體力。”
單薇薇嘴角一抽,唐沐這話,真欠抽。
沈湛臉色平靜,沒接他的玩笑話,但這話,确實不太好聽。
唐沐見倆人沒理他的調侃,噗哧一樂:“我先回去換身衣服,補個覺下午過來。”
“不用了,我待會出院。”單薇薇叫住他,她本來就不是柔弱的身子,這次确實是凍着了,再加上心情不好,抵抗力太差導致的。
“成,那有事打電話給我。”唐沐說完又跟沈湛打了招呼便走了。
沈湛看了下時間:“我要去公司,你的假我已經請完了,你再休息一天,晚上我來接你。”
“你忙你的,總是麻煩你,我也過意不去,我自個回去。”單薇薇的話,有禮卻很生疏。
“那好,我下樓直接把出院手續辦了,你打車回去。”
單薇薇握着勺子的手頓了頓,他也很客氣了……
單薇薇吃過飯,剛要換衣服走人,護士進來手裏拿了兩瓶藥。
“我已經辦了出院手續,現在就走。”
“你先生已經交待,讓你打完這兩瓶藥再走。”護士說着,一邊把調好的藥挂好。
單薇薇忽略了那句你先生,沒必要解釋。
挂完藥水便中午了,單薇薇沒有回家,而是打車,回了別墅。
她沒有進別墅,而是站在外面看着籠子裏,師兄和師弟。
師兄很淡定,沖她哼了兩聲便沒理她。
而二貨師弟跳得老高在她面前撒歡。
母親生前很喜歡師兄,雖然師兄很兇,但少了野性的藏獒,也沒那麽可怕,特別是家裏人。
“薇薇啊,怎麽這個時間回家,回來也不進屋,外面多冷啊。”張姨說着,走了出來,還拿着薄毯子給她披在身上。
單薇薇沒有轉頭看向張姨,而目光卻一直落在籠子裏兩條大狗。
“薇薇,你怎麽了?是不是病了,臉色有點紅。”張姨說着,“啊,輸液了?感冒了?”
“小感冒,沒事。”單薇薇淡淡開口。
“哎喲,這孩子,快點進去,別在外面吹冷風了。”張姨說着,不理她的反抗,拽着她的胳膊往裏走,嘴裏一邊念叨,“剛下完雪,風特冷,別再吹感冒了。”
單薇薇踢掉鞋子,赤腳走到沙發前坐下。
張姨急忙拿着拖鞋跟了過來:“把鞋穿上,地毯也涼啊。”
張姨倒了熱水給她,在廚房裏忙乎了會兒,才出來在她身邊坐下。
“有心事?”
單薇薇眨了下眸子,末了,低下頭目光落在茶幾上的茶杯,那是單明江用的一套茶具,上了年紀人,就好這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但玩起茶藝,估計都想給自己一身土豪氣息挂上一層高雅吧。
“吵架了?跟單總?”因為跟肖然已經沒什麽可吵的,反正婚都離了,除了單總能讓單薇薇上心或是真正走心,其它人,她是想不出來。
“張姨,我想去看看媽媽。”
張姨一怔,末了點點頭:“哪天我陪你一起去。”
“我想,現在去。”
“這個大雪天,墓地又在城郊……”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媽媽吧。”
單薇薇沒再開口,張姨也看出她鐵了心要去。便去拿了外套,又上了樓,把原來單薇薇住過的那間房間裏她以前穿過還留下的衣服拿了下來給她。
“剛煮了燕窩給你補補身子,喝完再走。”
單薇薇笑了笑,張姨看她笑了,也由衷的笑了出來。
單薇薇開着車,去了城郊的墓地。
正如她們所想,墓地全是雪,也沒人清出一條路,畢竟這樣的天氣,沒人來掃墓也沒人會來探望這裏安睡着的人。
這次的雪很大,單薇薇在前面踩出一條小路,張姨跟在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大概十分鐘,在一塊位置不錯的墓地前,停了下來。
相片上的女人,很漂亮,是她印象裏的那個人。
溫婉,知性,美麗,看到她微笑的模樣,她也會不自覺的勾起嘴角,一同笑出來。
她無法想像,這樣的女子,會與自己的親哥哥有那種事,更無法想像,她會是那兩個人的傳承……
單薇薇笑了,卻在笑的同時,眼淚也不自覺的掉了下來。
“薇薇,別太難過。”
“張姨,藍向宏,你應該熟吧。”單薇薇突然開口,目光轉向她。
張姨明顯臉色突變,因為張姨那個年代的人,更何況沒什麽社會閱歷,單薇薇這種人精,一眼便看穿了她。
張姨是好人,起碼,對她一直不錯。
“說說他吧,我想聽聽。”
“大少爺,我,我也不是很熟,他人很冷,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很難接近也接觸不到。”
“藍向宏,對藍馨好嗎?”
單薇薇這個問題,直接讓張姨的目光開始閃躲了:“這個,當然好,哥哥對妹妹,哪有不好的。”
“那為什麽這麽些年,他從來不來看藍馨呢。”
“呃,那,應該是小姐嫁給單總,當年大家都不同意的原因吧。”
“藍向宏,也不同意?”
張姨雖然目光閃躲,但還是點了點頭:“恩。”
“強烈反對?”
“薇薇……”張姨叫了她的名字。
“張姨,您說過您從小在藍家長大,我想,你應該對他們很了解吧,說說吧,說說藍向宏和藍念薇。”
在最後幾個字出來的時候,張姨整個臉色都變得很難看,甚至開始慌張。
“張姨,我把您當姨媽一樣看待,真的,您跟她這麽多年,想必,知道很多關于母親的事吧。”
“薇薇,張姨只是個下人,什麽也不知道,大少爺對小姐真的很好,他對她,真的很好,我們看在眼裏,薇薇,過去的事……”
“張姨,既然已經過去的事,沒什麽不能提的,藍向宏既然對藍念薇那麽好,有怎麽好,哪種好,比兄妹還好,有多好,張姨,您告訴我,有多好?”單薇薇幾乎步步逼近,張姨只能節節敗退。
“他們是兄妹,要怎麽好?太好了不怕不要臉嗎?”單薇薇幾乎怒吼出來,她的目光望着墓碑上的女人,她沖着那張溫婉笑容的女人吼道,“為什麽,為什麽?”她連着吼出幾個為什麽,張姨在旁邊落了淚,一邊拉着她:“薇薇,別吵,別吵到安睡的他們。”
“他們安睡了,留我們呢?”單薇薇眼眶裏的淚已經堆積,卻沒有掉出來,她兇狠的淚眸直視着那張相片上的女人,開口道:“我找到念念了,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你到最後為什麽還要瞞着我,你要是早一眯告訴我,你的另一個女兒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單薇薇吼完,扭頭就跑了出去。
這一切的一切,像許多把刀,一刀一刀,都掐在她心口上。
鮮血不住的往外湧,卻無法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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