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碎石揚沙，塵土飛濺。

電光石火之間，莉莉安默念咒語，魔法陣的光輝出現又消失，地上的裁縫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拖走了一般，一把甩到了房間之外。

裁縫抱頭，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卻在轟一聲巨響後發現自己還活着。

“謝天謝地！”

裁縫喊了一聲，手腳并用往外爬的同時尿了褲子，然後腦袋一歪，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白龍眯眼，沉默地怒了。

房間對于他來說過于狹窄，白龍卻非要碾死裁縫，它的爪向前猛然一掏，試圖把裁縫給撈出來。

然而莉莉安的魔法更快，一堵無形的牆抵在白龍和裁縫之間。

魔法的紋章飛速旋轉，火花四濺。

一秒的頓卡，令莉莉安立刻問到：“發生了什麽，他哪裏冒犯到你了？”

方才給賽特量體裁衣的時候莉莉安全程圍觀。

賽特這□□庫都沒炸毛，怎麽輪到斯威特，反而炸了呢？

莉莉安百思不得其解，幹脆出言詢問。

白龍卻眯眼，傲慢地說：“人類，誰給你的膽子來質問我？”

話音未落，如今喜怒無常的白龍便落下攻擊，數十根巨大的冰棱在空中凝結，每一根鋒利的尖頭都直指向莉莉安！

莉莉安瞳孔縮緊。

下一秒，又是轟地！

副樓坍塌了大半，莉莉安卻安然站在原地。

每一根冰棱，都仿佛有自己意識，飄向了除了莉莉安所在的其他方向。

而莉莉安，在破壞的飓風中，額間的契約之印閃閃發光，同時隐隐作痛。

同樣隐隐作痛的……不，在劇痛的，還有白龍。

白龍猛地趴到了地上。

他額間的契約之印也在灼燒炙燙着。

白龍的眼睛都紅了，他不可置信，咬牙切齒地說：“我竟然，和人類……”

“……”

“我竟然和這種人類的小黃毛丫頭簽訂了契約！人類！一定使出了什麽陰謀詭計！可惡的人類！！！啊啊啊！！！”

白龍的後槽牙都咬出了血，很快他內心強烈的殺意令他的契約之印發揮出更大的功效，沒多久，白龍便失去意識，暈倒了。

莉莉安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凝重。

……這仿佛，兩條龍。

雪山上的斯威特讓素昧平生的她留在山洞裏，等雪小一點再走，而此刻的白龍，卻極其憎惡人類，恨不得把人類趕盡殺絕。

仿佛兩個靈魂，困在一副□□上。

莉莉安皺眉。

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啊。

混亂方平息，從星象樓上匆忙趕來的納西瑟斯，和莉莉安一起，收拾了殘局。

龍畢竟是野生動物，最近藍寶石宮的動靜一直挺大的，宮內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拆個把房子而已嘛。

這難道是什麽大事嗎？都是皇城人，見過大場面的，拆，給我可勁拆！

至于說禮官和裁縫們。

納西瑟斯消除了他們的記憶，并治愈了他們的傷口。

莉莉安則利用契約之印，讓白龍恢複了人形。

最後大型複原魔法的金光閃過，藍寶石宮恢複了以往的樣子。

一切悄無聲息，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嗜血暴躁的白龍，也好似幻影一般。

莉莉安抱起斯威特，放進了自己的寝室裏。

納西瑟斯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太危險了，不如放進地窖。”

莉莉安看了他一眼，說：“我的龍我來負責，我有契約之印，不會有事的。”

賽特難得嚴肅地說：“龍的力量過于強大，契約之印不一定不會沖破。”

莉莉安還是沉默。

她沉默，就代表着她堅持。

納西瑟斯非常明白。

金發的俊美男人長嘆一口氣。

他看着莉莉安，眼睛卻仿佛看着她的身後，她的未來。

他說：“他遲早會為你招致災厄。”

莉莉安輕笑。

“正如我出生時候的星象？”

納西瑟斯溫柔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頭。

——正如有些人注定離開的命運。

可這話，金發的俊美男人并沒有說出口。

……

白龍一直在沉睡。

短暫的風波過去，除了莉莉安幾人，無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好似投一顆石子進湖水裏，泛起幾絲漣漪，之後變恢複平靜，悄無聲息。

皇宮內，舞會的準備正在有序進行中。

在成人禮之前，大部分準備工作都在王後茱莉亞的操辦下，進行得差不多了，如今再撿起來，舞會推進工作進行得非常之快。

這也是正常的，因為第一王女有驚無險，帶着兩頭龍回來了，這可是令整個歐萊恩特王國都為之振奮的喜事。

再加上舞會會邀請部分皇城裏未婚的少男少女參加，不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這消息令不少城內、家裏有未婚少女的家庭開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三天，整個皇城的人都洋溢在喜悅的氣氛中。

終于在莉莉安公主平安歸來第四天晚上，舞會開始了。

斯威特在這天下午，才恢複了神志。

莉莉安其實覺得恢複神志的說法并不準确。

量體裁衣時的白龍也有健全的神志，他并不是意識混亂，所以才胡亂攻擊。

只是那個時候的白龍……對她，他們，抱有深刻的偏見和敵意。

現在，那只在她面前，寬厚溫和的白龍，又回來了。

他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神。

清澈的藍眼睛眨了好幾下，聚焦，他才确定自己身處何地。

他睡在女孩華麗的公主床上，有些迷茫。

“莉莉安大人，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說着說着，斯威特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臉上，浮起幾絲淡淡的紅暈。

“侍……侍……”

侍什麽。

當然是侍寝了。

就在斯威特昏睡前的一天晚上，這是他們還讨論過的話題。

雖然當時公主大人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但現在的情況像是公主大人又後悔了，使用了這迷藥那熏香，直接把人拖到了床上。

光看這個情況，莉莉安便明白了，這個斯威特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當時的殺意，也不記得他內心對人類的憎惡，更不記得他當時鬧出了多大的動靜。

莉莉安心中輕輕嘆氣。

面上她卻挑眉。

雖然只是少女，但身材高挑，氣質凜然的莉莉安挑起一邊眉毛，笑得輕佻。

她很皮地說：“侍什麽？你在想什麽呢，當然侍了啊！”

斯威特頓時石化。

就連蹲牆角聽的賽特也腳下一軟，撞進門裏跌到了地上。

“什麽？！”賽特以超大嗓門不可置信地嚎到，“侍寝了？人龍？什麽玩意？！”

斯威特：“……”

莉莉安：“……”

果然不出幾秒，藍寶石宮裏原本不多的人全都跑了過來。

男侍從希賽：“什麽？！”

女侍從瑪麗和琳達：“對我們的公主殿下做了什麽？！”

納西瑟斯只是微笑。

這架勢，仿佛已經證據确鑿，捉奸在床。

斯威特根本沒有昏睡的記憶，他一條純情小處龍也壓根不知道，男性昏睡的話，侍寝這事根本發生不了。

在衆人的目光下，他把臉埋進了被子裏，唯一露出來的耳朵已經紅透了。

莉莉安忍無可忍，一拳把賽特揍飛。

“我說的是侍奉！”

黑龍連為自己申辯的機會都沒有，直接穿牆而出，化作白日裏最閃耀的一顆流星。

……還得自己飛回來的那種。

白龍在昏睡的時候，藍寶石宮的人雖然不用準備舞會，可因為舞會後他們便要告別皇宮，所以這三天他們一直在進行打包的工作。

等可憐的賽特呵哧呵哧地飛回來，莉莉安又立刻命他梳洗準備。

全員換上了正裝，在夜幕降臨之時，前往舞會。

這次舞會來的不僅有經過挑選的未婚平民少男少女，還有前來道賀的外國使臣、貴族。

甚至包括王子……們。

歐萊恩特王國一直與卡欽斯蘭王國交好，通婚是常有的事。

這一代裏，原本公主莉莉安與他們第二王子定下過婚約，但因為公主後選為繼承人，而那邊王位繼承也不明朗，總不能一國之君出嫁，婚約一事便擱置了下來。

因為涉及到外國前來祝賀的使臣，所以在正式舞會前，皇室和外國使臣們，還有一餐正兒八經的晚餐宴。

莉莉安今天穿最正式最繁複的晚禮服，束腰勒得她只能半口半口的呼吸，一口多餘的飯都吃不下去。

這方面她經驗豐富，來之前莉莉安已經墊了點東西，不至于望着滿桌的東西饞得流口水，卻一口也吃不下。

晚餐宴進行到一般，莉莉安正坐得有點累，稍微在桌上活動一下腳踝的時候，腳不小心砰到了桌腳。

就在這時，桌子晃動了。

酒杯搖動，紅色液體灑在潔白的餐桌布上。

莉莉安：“……”

她連忙道歉，立刻有人打圓場，場面倒不太尴尬。

莉莉安卻覺得哪裏不太對。

她剛剛只是碰了一下，絕不可能讓桌子晃起來。

也就是說，有人趁機搞鬼。

這個時候女仆端着新的酒杯上來。

其中一杯放到了莉莉安的面前，莉莉安颔首道謝，她擡眼看了女仆一眼。

……有些眼熟，像是茱莉亞身邊的人。

頓時她心中警鈴大作，直覺這酒可能不對勁。

然而她剛剛才打翻了一杯，這個時候再打翻，就顯得太失禮了。

用魔法誠然可以抽離出來，但這無疑會引起茱莉亞的疑心，暴露她會魔法的事實。

莉莉安的腦子轉得飛快的同時，茱莉亞說到：“想必各位也聽聞了，王女在最近的成人禮上，獵回了兩頭龍呢。”

“真了不起！”

“公主英勇！”

各種彩虹屁立刻吹了起來。

緊接着，茱莉亞舉杯，“那就讓我們為公主的英勇舉杯！”

衆人起立，舉杯，面向莉莉安。

莉莉安不得不站起來，不得不微笑，不得不舉杯。

水晶杯裏寶石紅的液體反射着水晶燈的光，波光粼粼。

莉莉安面上淡定，其實頭皮都麻了。

這該，怎麽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莉莉安：是你主動元跟我下山的！

白龍；我殺我自己！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山石3瓶；

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