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談戀愛

第二天蘭斯沒有像往常那樣早早下樓，事實上他這一天醒的比任何時候都要早，但是他洗漱完畢後就是磨蹭着不出去。

睡了一覺之後，蘭斯覺得自己昨天晚上的舉動實在是太匪夷所思，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是為什麽。

好吧，不就是寫了一本以西裏斯羅為原型的小說嘛，這有什麽？

蘭斯已經下意識地忽略了他可能喜歡上西裏斯羅的這一現實，也許這就是鴕鳥的天性，以為把頭埋進沙子裏就可以萬事無憂了。

最後蘭斯還是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推開了房門，但是下一秒，他的心理建設就全部崩塌——西裏斯羅就站在他的門外，悄無聲息的，不知道待了多久。

蘭斯一驚，下意識地就要把們甩上，但西裏斯羅的動作比他更快，他伸出右手撐住門，然後像一只靈活的獵豹一樣順着門縫擠了進來。

“這是怎麽了？”西裏斯羅輕輕關上門，走到蘭斯身邊。

蘭斯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四肢僵硬，就像一只被強光照射到的游魚一樣動彈不得。

西裏斯羅看他這副樣子，還以為他在生氣，放軟了音調道：“我惹你生氣了？”

他毫無原則，盲目的認錯：“對不起，我錯了，別生氣了好嗎？”

蘭斯有些渾渾噩噩的被他拉着向外走，等被摁在餐桌前才回過神來，莎莉把早餐放在他面前，美麗的棕色眼睛裏盛滿了關切：“怎麽了？少爺，你的臉色很不好看，是昨天沒有睡好嗎？”

蘭斯謝過了她的關心，食不滋味的嚼着自己的早餐，還要分出心神，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西裏斯羅。

其實他完全可以叫西裏斯羅暫時不要來打擾自己，但是出與某種原因，他并不想那樣做，他現在既想遠離西裏斯羅，又想待在西裏斯羅身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只覺得頭腦裏好像塞滿了棉絮，堵住了他所有的神經管道，讓他無法思考，于是只好把決定權交給上帝和西裏斯羅。

蘭斯表面上目不斜視，專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盤，實際上他的全部心神都用來注意西裏斯羅的一舉一動了。

他注意到西裏斯羅拿着刀叉的手修長白皙，他進食時微微顫動的喉結，像一株冷杉一樣挺直的脊背，輪廓分明的側臉……

完了，看來自己是沒救了。

蘭斯木然的想着，覺得自己好像要大禍臨頭了。

不要緊，他安慰自己：他只要不表現出來，那麽什麽都不會發生，而且裝模做樣對他來說不算太難。

其實他也不算太倒黴，蘭斯想起了他和西裏斯羅在那一天下午的對話，他們彼此都信誓旦旦的說要當一個單身漢。

能夠長久的生活在一起，就算不把喜歡說出口又會怎麽樣呢？

也許等到幾十年後，他和西裏斯羅兩個單身漢會變成兩個圍在壁爐邊喋喋不休的老頭子，溫暖的橙色火焰映照着他們的臉，而他們就在這溫暖的氛圍裏一邊喝茶，一邊回憶過去，并被年輕的自己所做的蠢事逗得哈哈大笑，直到同樣年老但還是溫柔淡定的莎莉告訴他們應該入睡了，他們才在爐火前互道晚安。

這一過于美好的想象讓蘭斯頓時振奮起來，他的情緒莫名高漲，連剛才還味同嚼蠟的早餐也變得美味了起來。

“西裏斯羅，你覺得我昨天寫的怎麽樣？”想清楚了一切之後的蘭斯裝作不經意間的詢問道，他現在很想得知西裏斯羅對他作品的評價，就好像剛剛得知尾翼作用的小孔雀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心儀的對象面前展示展示自己。

西裏斯羅不知道為什麽蘭斯突然心情就變好了，但是這對他來說不是壞事，而且對于蘭斯的作品，他是有千言萬語想要說的。

昨天他是抱着一種複雜的心情翻開了蘭斯的作品，他以為會因為這是個愛情故事而感到不适，但很快，他的這種盲目的猜想就被事實打碎。

蘭斯沒有騙他。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合上書後到底想了些什麽，只覺得血液沸騰的就像奔湧的岩漿，但心口卻柔軟的好像藏着奶油，他暈頭轉向，眼前一片星光，恍惚間覺得自己已經身處天堂，等回到現實時，時間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蘭斯，想要和他說話，或是找個天衣無縫的借口抱抱他。

但是他晚了一步。但是好在現在還來得及。

西裏斯羅想要像以前那樣，把蘭斯好好誇贊一番，但是以前張嘴就能來的溢美之詞現在卻讓他覺得無比空洞，他翻遍了自己腦海，只覺得所有的贊美的詞彙加在一起都形容不出萬分之一。

“好，很好，無與倫比的好。”

他最後只能說出最原始的詞彙，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恨自己不是一個滿腹經綸的文學家，否則怎麽會連一句贊美都說不出來。

就連初級學校的最差的學生，估計說的都比他好。

西裏斯羅覺得蘭斯可能會失望，畢竟他這一次做的真的很不好，詞彙匮乏，表情僵硬，就連語氣都幹巴巴的像是在敷衍。

他此刻願意付出他十年的生命回到幾分鐘之前，然後把一切重新來一遍。

但是上帝沒有聽見他的請求，就算聽見了想必也不會回應他這個渎神者，所以他只能僵在座位上等待判決。

他注視着蘭斯的眼睛，既害怕蘭斯眼裏可能會閃過的失望，又想在第一時間捕捉蘭斯的情緒變化。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蘭斯令人感到意外的極好取悅。

蘭斯天藍色的眸子裏閃着光，比昨天他在幻覺裏看見的還要美麗。

哦。

西裏斯羅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像是一個剛剛走過鋼絲的蹩腳馬戲演員。

蘭斯現在的感覺和他差不多，由于心态轉變，西裏斯羅一聲輕飄飄的好就能讓他渾身舒暢，更何況他現在一連說了三個“好”。

這不就是對他的認可嗎？

蘭斯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會經商，也不是當政客官員的料，他僅有的一點可憐的天賦全都點在了寫作上，饒是如此，他還是沾了擁有先進寫作思想的光，不完全是靠他自己，根本比不上西裏斯羅完全靠自己摸索，白手起家。

他曾經聽到過一個說法，只有經濟獨立的人才有資格去談愛情，西裏斯羅早就經濟獨立了，而他雖然勉強有一些收入，可是還遠遠不夠。

別說其他的，就算抛開了時代的偏見和他個人的懦弱，他也根本沒資格去和西裏斯羅談什麽愛情。

所以現在一切都是次要的，他首先要做的是盡快讓自己的經濟獨立起來，這樣，就算有一天，假如西裏斯羅真的頭腦發熱被他騙到手了，他也有足夠的資格不委屈西裏斯羅。

蘭斯早就忘了自己在不久前還想着要把這段感情壓抑下來，不動聲色的西裏斯羅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他那個本來就不堅定的決心被西裏斯羅的一個“好”字打碎的連渣都不剩，一向保守的他居然開始奢望起了一段明顯就非常困難的愛情，這是他從前絕對不會做的事。

蘭斯在小的時候曾經非常渴望養一只貓，但是盡管他日思夜想，最終還是連提也沒提過。

西裏斯羅就像那只貓，但是蘭斯已經不一樣了。

他想，他一定要想辦法得到這只貓，就算最後他失敗了，他應該也不會後悔的。

蘭斯又重新下了一番決心。

這時兩人的早餐時間也已經接近尾聲，西裏斯羅提議去花園散散步，盡管這裏的花園不大，但是用來消食也已經是綽綽有餘的了。

別說是散步了，就算西裏斯羅現在要上天，蘭斯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所以他毫無異議，站起身就要跟西裏斯羅出門。

西裏斯羅還像從前那樣要親手給蘭斯披上鬥篷，管家在一旁也已經準備好了帽子，手套和手杖。

蘭斯從未像現在一樣對自己過去的三級殘廢行為感到羞恥，由于他的懶惰，他現在在西裏斯羅眼裏估計還只是一個需要照顧的孩子。

誰會和一個孩子談戀愛啊？

他堅決的拒絕了西裏斯羅的幫助，自己披上鬥篷，戴好帽子，自覺像一個成年人那樣獨立穩重，他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從明天開始抹發油。

蘭斯不喜歡抹發油，他讨厭自己的頭發變得油膩膩的，但是發油是一個标志，他得讓西裏斯羅認識到他已經長大了。

當然，要是想讓人把你當成一個大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身高和胡須來展示你的成熟，但是現在蘭斯兩樣都缺，撇開身高不談，蘭斯由于先天原因體毛稀疏，而且他根本不願意留胡須，在他的觀念裏，胡須是邋遢的象征，而且就算他願意克服心理障礙蓄起胡須，可西裏斯羅都沒留，他要是留了不就顯得比西裏斯羅老了嗎？這可不行！

他在這邊煩惱，西裏斯羅也在為蘭斯突然的拒絕而心生不安，原本愉快的心情蕩然無存，甚至暗恨自己為什麽要提議出來。

兩個人都很忐忑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