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院

陳曉紅一晚上來來回回催了他幾次，楚陽都堅持陪床，陳曉紅拗不過，也就随他去了。

楚陽難得做了夢，夢見他小時候他媽給他買的風車，一共七個色兒，以前楚陽就拿着風車坐在門口等她下班，老屋子，老擺件兒，直到他爸扛回來那臺電風扇。

那一晚上，一家人圍着電扇吃了一晚上的蛤蜊。

楚陽覺得冷，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

尹向東早就醒了，還是坐在床上發呆。

“你好點了兒了麽？”楚陽驚覺夜裏沒聽見動靜。

“還成。”

楚陽又伺候尹向東喂了點流食，找了張輝過來看，被告誡好好照顧，就離開了。

病房裏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個老太太，也是骨折，就在旁邊的病床上睡覺，呼嚕震天響，兩個人說話自然聲音也大。

“昨天，謝了。”楚陽眼神有點兒飄，不知道落在哪好，最後索性定格在老太太略帶俏皮的嘴角上，隐隐覺得這個老太太眼熟。

“昨天？咋了？我還不知道最後你怎麽逃出來的，話說為什麽我比你傷得重？”

尹向東從醒過來到現在一直很清醒和平靜，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欠兒。

楚陽就當他腦子不好使，嘆了口氣：“反正就是活着出來了，你昏迷的時候——”

“哎呀，兩個小夥子這麽大聲！”

尹向東和楚陽吓了一跳，對面的老太太醒了，自己挪着屁股坐起來，喊：“大夫！大夫！你幫我看看腳，咋有點疼哎。”

“您就是一天問十遍，還是那句話，您躺着吧，沒事兒。”門口路過的小護士往裏探頭，笑着說，順便掃了一眼對面一臉懵逼的楚陽和尹向東，把手放在嘴上，口型是“事兒多”。之後羞澀跑開了。

老太太伸手去夠水，床頭和尹向東的是挨着的，所以老太太沖楚陽道：“小夥子，幫幫忙。”

楚陽屁股才擡起來，門口一個甜聲兒叫喚。

“奶奶。”

楚陽扭頭，發現是李夢茹，手裏提着個西瓜，還冒着水汽，自己則是劉海兒貼在額頭上另一只手拎着挎包，着實狼狽。

“呀！陽子也在！正好，來來吃瓜，對了——”李夢茹将東西放在窗臺上，趴在門框裏面朝外喊：“曉冉！快來啊！”

裴曉冉等着李夢茹的聲音都涼下來，才緩緩從門口兒進來。剛剛收了太陽傘，臉上微微發紅，瞧着裏面楚陽也在，有些尴尬。進了門朝李夢茹奶奶點頭問好，那個老太太則是跟瞎了一樣，壓根兒就沒往裴曉冉身上看。

“小夥子，愣着幹嘛，遞給我水，渴死我不成啊！”老太太沒由來一股無名火，發的楚陽莫名其妙。

“奶奶，還是我來。”李夢茹從楚陽手裏接過水，轉頭招呼裴曉冉坐下。

尹向東腦袋一歪：“你們認識？”

裴曉冉聞聲看去，看到床上的尹向東，雖然頭上裹紗布，手上打石膏，但是裴曉冉冷不丁心裏跳拍，又慌忙沖着楚陽笑笑：“好久不見。”

聲音軟糯，溫和清麗，配上氣質讓楚陽還是情不自禁盯着她看，也笑：“好久不見。”

裴曉冉在L市的大學讀碩士，學編劇，原本是要學表演的，氣質相貌都十分出衆，但是那一年家裏生了變故，陰錯陽差還是與表演無緣。

“你過來。”說話的是尹向東，楚陽過來之後又低低在他耳邊說：“我背癢，幫我撓撓。”

楚陽一臉“就你事兒多”還是坐在床上，把胳膊伸進尹向東肥大的病號服裏，來的時候醫生說沒合适的號兒，就随便拿了一件大號病服。

“往上點兒。”

“往下點。”

“再往...對對！別停！”

就撓個背，尹向東發出的動靜兒很誇張，旁邊裴曉冉臉紅了，慢慢到李夢茹身邊幫襯。

“妮子，太無聊，摁開電視瞅瞅。”

由于鎮政府出錢修繕醫院，近兩年設備都翻新了，這個十來平米的病房牆上還挂着液晶大屏電視。

礙于李夢茹正扶着奶奶找一個舒适的位置，裴曉冉拿了遙控器，點開紅色按鈕。

“明星機場現身引轟動，造成踩踏事故，記者提醒，合理追星，把握适度。”

電視臺放新聞，上面明星的臉打了馬賽克，但是尹向東還是一眼就認出來是之前上過電視沈淼。他自己倒不是對娛樂圈有過多關注，實在是這個叫沈淼的出鏡率太高。

“我家淼淼！”李夢茹走到電視前面，“聽說最近有新戲開拍，叫什麽來着？”李夢茹又拿刀去切西瓜，嘴裏直叨叨。

“《唐戰》。”

李夢茹和尹向東同時開口，聲音重合到一起，莫名悅耳，尹向東的聲音就是透着骨子溫柔勁兒，一不下心就沉溺其中，兩個人說完相視一笑，只是裴曉冉已經從臉燒到耳朵根兒了，像是牛奶裏掉了顆草莓，十分粉嫩。

楚陽看見尹向東和裴曉冉眉來眼去心裏就煩，索性說了一聲就離開，又躲到廁所抽煙去了。

李夢茹的奶奶倒是看着楚陽出門，嘴裏念叨：“我看出門兒那個小夥子比電視上這個好多了，人長得結實，又熱心，還送他哥來醫院，小茹。你們咋認識的，要不給你說說？”老太太一只腳被吊得老高，但是絲毫不妨礙她戴上老花鏡，盯着門口，像是一定等楚陽回來當面談談兩個人的終身大事，最好自己做主，把這件事就定下來。

李夢茹捂着嘴笑，然後像是心虛，眼神閃了幾閃，最後就說了句：“不用了。”

裴曉冉坐到尹向東的床上，把自己一縷頭發掖到耳朵後面，眼神微微羞怯，輕聲問：“你是楚陽的哥？”

尹向東發樂，點頭。

李夢茹湊過來：“楚陽爸爸再婚了？”

尹向東問：“他爸離婚了？”

“沒有，楚陽他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出意外，去世了，他爸就一直心情不好，也沒續弦。”李夢茹大概猜出來，尹向東只是在開玩笑，就收了嘴不再多說。

“結義兄弟。”尹向東說。

“你來這兒旅游的？”裴曉冉身子微微前傾，透過白紗連衣裙的荷葉邊兒，尹向東看見若隐若現的旖旎風景。

“對，之前受了點傷，來這修養，沒想到傷的更重了。”之後尹向東眼睛看向別處。

裴曉冉憋笑，還想再問，楚陽就回來了，帶着一身的煙味兒，裴曉冉眉頭動了動，楚陽因為衣服昨天當繩子綁人了，現在還是光着。肌□□理錯落有致，胸膛還随着呼吸呈現起伏。

其實楚陽不說話的時候看其起來有股子生人勿進的威嚴，尤其是眉毛，擰在一起讓人感覺有大事發生，比如現在。

“咋了。”尹向東看見楚陽一臉不高興。

“沒啥。”

“騙鬼呢。”

張輝進來，先是對着老太太講：“您可以出院啦，最近醫院實在床位緊張，你們先都回家修養就成，不用耗在醫院裏。”

楚陽本以為老太太會現場發飙，但是結果卻出奇的順利。

老太太“嗯嗯”兩聲，就叫李夢茹過來，說是給她爸打電話，上午開車來接就行，楚陽問：“張大夫，那尹向東這腦袋——”

“看精神還不錯，暫時不需要進一步治療，只需觀察就行，也先回去，你好好看着。”

楚陽不放心：“要不讓他再觀察幾天？”

“喲，這麽上心啊？”陳曉紅從門口摸進來，肚子裏還生着楚陽的隔夜氣呢，口氣自然不怎麽樣“他是你兄弟還是媳婦兒，除了夢茹家那個串串，還沒見你對誰那麽上心！”說完，收拾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甩了臉子就走。

被揶揄一陣，楚陽也沒說話。

“回去就成。”尹向東說着就開始下床。

之後過了半個小時李夢茹他爹就開着面包車把老太太和裴曉冉一道接走了，臨走裴曉冉還問：“要不楚陽讓你那個兄弟跟着我們一起吧，你騎車會不會有危險。”

尹向東則是擺了擺手：“我身上淨是臭汗，再上車有味兒，這小子皮糙肉厚的耐操，你們先走吧。”

說笑一陣，就各自分開走了。

等到了家，尹向東關上門就問：“你到底咋了。”

“介意抽煙嗎？”楚陽問。

尹向東聳肩，表示随意。

楚陽熟練從煙盒叼出煙放在嘴上：“沒啥，就是讓辭了。”之後又說：“正好可以照顧你。”

“我出錢，雇你當個男保姆。”

“用不着。反正照顧你天經地義，不想欠你什麽。”楚陽又掃了一眼房間，發現還是昨天自己離開時候的樣子，就連盆裏泡着的衣服也是一動沒動。

“你胳膊別亂動，找個地兒坐着，其他你不用管。”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兩點左右，楚陽回了趟家，看家楚家國已經吃完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心裏稍稍安慰。

“回來了？”楚家國回頭，臉上難得有了泛紅的氣色。

“爸，這幾天我在對面兒，有事兒去那找我。”

老爺子點頭，繼續看電視。

電視放的是《薛平貴與王寶钏》，楚陽記得，媽最愛看。

——

三點，楚陽又到了隔壁。

尹向東已經窩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上裹着毯子，雖然揉皺了，但是楚陽還是依稀認出毯子上印的是尹向東的個人頭像，對此楚陽又對尹向東有了“臭美”的印象，再順着尹向東腦袋往上擡頭，空調開到25度。

楚陽從自家拿了兩根茄子和半斤大米，準備先湊活吃一頓，因為尹向東有傷在身，所以不打算點外賣，吃了不幹淨。

楚陽吧手機放在大理石的廚房臺子上，關上廚房的門，外放音樂，随即切歌。

“你所在的地方，

是觸不到，

是到不了，

我甘心為你俯首稱臣，

只想換你一笑

——”

歌詞略有肉麻，楚陽切着茄子，覺得這歌兒耳熟，唱歌的人聲音清脆空靈，還帶着一絲——

欲|望？

楚陽自己這麽覺得，又發覺在如此這純美男聲的韻律裏這麽想，有點對不起這哥們兒的好嗓子，等蒸米飯的時候，楚陽空出手，點亮屏幕，發現這首歌的歌手就是最近快被提爛的兩個字：

沈淼。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沈淼這個小混蛋，真想讓他出來，變态兒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