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開嗓

楚陽換完衣服出來，李夢茹已經來了，穿着黑色的長裙，外面裹着黑紗，在酒吧燈火的掩映下面，倒是顯出幾分苗條，又畫了濃妝，整個人的氣質仿佛又回到那年的夏天。

她在全校面前，肆意開嗓，那首歌兒，到現在楚陽還記憶尤新。

“來了？”楚陽打了招呼，也坐下。

“怎麽樣？”楚陽拿煙屁股指了指唱歌的臺子：“去不去？”

李夢茹眼裏閃光：“來都來了，你說呢？”

十五分鐘後，酒吧燈光轉換，音樂開始變得頹|靡|低稠，李夢茹擅長爵士，天生一副深情嗓，後來胖了之後，聲音越發息穩沙|糜。

下面沒注意到換了人，直到第一聲聲音順着收音設備傳到酒吧每一處縫隙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往臺子上看。

楚陽和尹向東也看着臺上與平日完全不像的李夢茹。

濃妝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是感覺的到，她是快樂并且享受的。

李夢茹坐在高腳櫈上，雙腿微曲，黑發散在雙臉兩邊，只留着一雙同樣深情的眼睛，四處飄離。

“花也如你，

樹也如你，

我所有的頹靡，

狂躁與情|欲，

眼裏，

夢裏，

肮髒的思想裏，

浮着你的屍|體——”

尹向東情不自禁閉了眼睛，出門帶了的眼鏡也摘下來，雙手蓋在眼睛上。

楚陽轉身看尹向東，看見他露出的蘿蔔水兒的鼻子，微微慌神。對方的嘴唇輕輕開合，像是在說話，喉結也在上下晃動。

楚陽不知道怎麽回事，想來是這首歌太過撩人，看着尹向東晃動的喉結，自己也跟着動了動。

郝浩從樓上下來，眼睛盯着李夢茹走到楚陽身邊，拍了拍肩膀：“行啊！陽子，靠譜！”自己要了杯酒，開始聊天。

尹向東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沒動，耳朵可是還通着。

聽見郝浩說：“妹子絕對的潛力股，我給你倆撮合撮合？上次喝酒還看見你們來着。”

“你就別瞎操心，現在就我這頭不頂天，腳步入地的，誰要我？”楚陽又摸出一根煙，卻被尹向東攔下來：“少抽點兒。”

楚陽把煙遞給郝浩，拾起桌子上的眼睛給尹向東帶上：“你這樣好看。”

郝浩看着他倆，手指頭輕輕翹着，眼珠子滴溜溜的轉：“陽子，還有麽？人不夠。”

酒吧裏頭至少得有幾個唱歌兒來回竄場子，一個音兒，聽多了也膩。

“沒了。”楚陽也就認識這麽幾個人，在要找，實在是沒轍。

尹向東把啤酒喝了個透：“陽子，你去呗，反正在這看場子也無聊，就當KTV了。”

郝浩問：“你認真的？”

“不然呢？”

楚陽拿胳膊肘搗尹向東：“你他媽再說這個就沒勁了。”

楚陽嗓子差不是一天兩天了，小時候誰都拿這個說事，逢年過節這茬倒成了打招呼用的了，聽了這麽多年，要說心裏沒感覺才是放屁，自尊心早就被楚陽跟着原本的臉皮扔了，但是也受不了一個人天天往垃圾堆裏翻，還說“真香”的。

特假。

“你要是想看我笑話，回家看，我就算丢人現眼也輪不到你指揮我。”陽子混，但是脾氣好，郝浩看陽子動怒也是頭一回。

“你覺得我在拿你開玩笑？”尹向東推了推鏡框。

“是不是心裏沒逼數麽？”楚陽甩了臉子就走，晃蕩到門外頭。

郝浩給尹向東倒酒，酒花子滿出來，說：“陽子還是挺在意那件事兒的。”

尹向東也就是從這天晚上，從郝浩嘴裏知道，楚陽的媽媽是楚陽很小的時候發燒，出門給楚陽拿藥的時候，出了車禍，楚陽也是因為那次生病，嗓子就落了病根兒。

李夢茹的聲音還在回蕩，尹向東喝了幾口，擡了屁股跟出去。

郝浩摸着下巴，轉着椅子打轉。

晚上風有點冷，尹向東出門一眼就看見在胡同裏邊兒蹦的火星子，一閃一閃的。

走進去，尹向東先說了聲抱歉。

楚陽把煙掐滅，聲音有點悶：“原諒你了。”

尹向東笑出聲：“這麽随便，不懲罰我點什麽？”

楚陽順着牆根兒站起來說：“給我捏腳。”

“成。”尹向東答得幹脆，楚陽倒是驚了，也不說話。

胡同裏的過堂風比街上還冷一些，尹向東頭發比楚陽長一些，有幾根吹到臉上，尹向東靠近楚陽，頭頂上不知道是誰家的白色塑料布裹着自家陽臺，這會子正鼓起一個大包，呼閃呼閃，嗡嗡響者。

“但我不是開玩笑，我剛才是為我的态度道歉，但是話是認真的。”尹向東又靠近一點，感覺自己的胸已經貼到楚陽身上才又說：“比李夢茹唱得還好聽。”

楚陽推開他，走到胡同外邊，深吸了一口氣，扭頭說：“沒完了你？”語氣卻是輕快許多，進了酒吧，李夢茹已經在臺子下面休息，神經兮兮的盯着手機。

“完了完了完了。”嘴裏念咒似得，配上黑裙子神神道道的，剛才臺子上唱歌兒的氣質蕩然無存，看見楚陽進來了，李夢茹拉着他的手：“陽子救我！”

尹向東從後面跟上來，站在他倆中間，遞了杯果汁給李夢茹問怎麽了。

“我爸給我打了二十個電話！我回去咋說？”

“就說——”

“約會得了，說跟楚陽，你爸鐵定沒的說，你家奶不是還在麽。”郝浩出主意。

“對呀，陽子你就再救我一回，以後只要是來這唱歌就說跟你約會，我奶奶肯定壓得住我爸。”

“那也不長久。”尹向東說。

“瞞一時是一時。”李夢茹又搭上楚陽的胳膊，出了門，趁着月色發了張和楚陽自拍，發給他爸。

半天，他爸回了句：“好好玩兒。”

又一句“你奶奶叫發的。”

李夢茹哈哈大笑，站在街上。

幾個人回到酒吧，李夢茹如釋重負，開始刷手機，碰巧酒吧裏又是沈淼的歌兒，《唐戰》主題曲《盛唐大典》。

尹向東喝了幾杯酒，頭有點發漲，楚陽坐在旁邊用身體支撐着他。

李夢茹說：“沈淼出道的時候叫沈林來着，小火一把就把名兒改了，是說是不是他命裏缺水啊？”

郝浩湊過去：“你就別管他缺水還是缺樹林子了，臺子上還空着，剛才效果挺好的的，還有人點歌兒呢。”郝浩把歌單遞過去，李夢茹打眼兒瞧，揶揄道：“不唱。”

“你這小妮子。”郝浩撓頭皮：“又不是不給你錢，叫什麽勁，是不是不會啊？”

“呸，就沒有我不會的歌兒，他的歌以後都不唱，他沖着陽子了，埋汰朋友的事兒不幹！”喝了一大口果汁，看着楚陽，臉上還很驕傲，意思是“怎麽樣，夠不夠朋友，感不感動？”

尹向東接過來：“我的咖啡？”

楚陽耳朵動了動。

“我就來了幾次，次次有人點，聽不膩歪啊？”尹向東扔了給郝浩。

“這不都是小姑娘點的，你想想，有夠麽？姑奶奶，你就救救場子，陽子也幫着說說。”郝浩知道楚陽和她關系不錯，這歌兒又是因為陽子才不唱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

楚陽心裏壓根兒就沒把那事放在心上，再說還是朋友的場子，也跟着說：“我沒事，浩哥難得求人，幫襯一把，也沒便宜外人不是？”

李夢茹還是不為所動：“我不管，他是他，我是我，反正我決心脫粉，就不會再挨着他的邊兒，這叫原則，奶奶教我的。”黑色的指甲油泛着光，摩挲在杯子上，大有混社會的架勢。

那邊幾個小姑娘一直往這邊看，幾個人就往這邊走：“老板，我們點的歌兒呢？就要走了，還聽不聽得着啊？”

其中一個紅短發，露着細長的脖子頸，脖子上也有一條咖色的紋身，沈淼同款。

“唱不唱啊你。”語氣挺沖，對着李夢茹。

李夢茹站起來，比那女孩兒高，身形又結實，在起身的時候氣勢上已經贏了大半兒。“不唱。”說着掰開對方的肩膀，就往外走。

紅頭發跟着上去，也扯了她的肩膀：“你給我回來，話說清楚，怎麽就不能唱了？沒給你錢麽？”

酒吧裏混響全開，兩個人對話跟喊，沒什麽區別，所以外人看來，就是吵架。

尹向東上去，順手摟過紅發的肩膀，笑嘻嘻說：“別着急，這姑娘不唱是因為這歌啊她不會，讓座椅上子的唱。”

紅發瞟了一眼楚陽，又看了看尹向東，收斂了語氣：“這樣啊，那我們回去等着，快點兒啊。”

臨走又和尹向東閑扯幾句，想讓尹向東過去坐坐，尹向東笑着打哈哈，等紅發走了，尹向東對楚陽說：“趕鴨子上架。”

李夢茹本來打算要走，又坐回去了。

尹向東問他的時候，她坦然，從來沒聽楚陽開嗓唱過，小時候诳過他，也沒成。

郝浩雙手合十在臉上來回晃：“陽子，幫幫忙，就當做慈善了。”雖然面子上求人，但是他自己是不相信楚陽楚陽唱歌有能耐。

“尹向東，我真是怕了你了。”楚陽瞪了他一眼，擡了腳蹦到臺子上。

音樂一轉，燈光聚在楚陽身上。

尹向東心裏念叨，真是牌亮條順。

作者有話要說：

東子日漸沉迷楚陽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