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3

桓妧進去的時候,屋子裏是一片漆黑,身後跟着的徐志臨解釋的聲音則從旁邊傳過來：“美女，不好意思,我朋友說她這兒的燈剛壞了,反正現在也已經挺晚了，我帶你先去休息吧,注意點兒走廊,別絆倒。”

由于屋內光線太暗，因此兩人三步外便再看不到五官，只能隐隐猜到一個輪廓,更別說屋子的結構與裏面的樣子。桓妧應了一聲,便跟在他身後,在安排的屋子裏,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天剛剛大亮，桓妧便被一陣歌聲吵醒，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唱的是《花兒為什麽這樣紅》，各種不在調的折磨耳朵，桓妧打了個哈欠坐起來，便看見一群人圍着自己，一個個臉上挂滿親切的笑容，一見她醒過來，立即笑道：“美女，歡迎你，早上好！”

桓妧一愣，沒想到傳銷窩裏竟是這個樣子，若是一般懷揣夢想被騙進來的人，怕是會被直接搞暈。她穿上衣服跟着人往外走，外面守着的立即将洗漱用品遞過來，甚至連牙膏都給她擠好了，殷勤可見一斑。

桓妧對一系列的怪異視而不見，洗漱完畢後便跟着他們進了旁的屋子，屋子裏則站了更多的人，正中間則是一張桌子，正想問這是哪兒，門口忽然有人喊了一聲：“開飯了！是白菜炖牛肉！不過牛肉炖的時間有點兒長，都化了。”

正是昨晚帶自己過來的徐志臨，一見到桓妧，立即褶着一臉笑将手上的大盆放到桌子上：“美女，鐘經理見你來了，非要親自下廚做飯，我們先吃吧。”

他口中的鐘總，已經便成了鐘經理。

桓妧聞言，便向那大盆裏看了一眼——一鍋連葷腥都沒有的白菜幫子。

徐志臨卻已經淡定地解釋道：“這是我們這兒的習俗，大家早上都喜歡吃些清淡的。”

說完，立即轉向其他站着的人，大聲問到：“今天我們這裏新來了一位美女，大家都見到了，那麽大家說她漂亮嗎？”

其他人立即異口同聲：“漂亮！”

桓妧的老臉一時間沒擋住，不由囧了囧。

早飯這才算是開始，一整個早上，桓妧都在冷眼看着他們，吃着最簡陋的食物，圍着坐在破桌子周圍說說笑笑，誰說的好，便會多獎勵一勺白菜幫子，而期間最受歡迎的項目，便是講故事。

圍繞着一夜暴富，以及他們所謂的“善意的謊言”，每一個小故事，都是意有所指，并且講完，還會特意看看桓妧的反應。

期間桓妧的态度一直極好，而且即便看到周圍的簡陋與各種落差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徐志臨見狀，便又試探了幾次，覺得這姑娘可是真是個讀壞了腦子的書呆子，現在還沒回過味兒來呢，便笑道：“美女，真誠的友誼來自自我介紹，大家看是不是該讓這位美女介紹一下自己呢？”

周圍頓時一片叫好聲。

桓妧笑了笑，帶了些羞澀道：“大家好，我是桓妧，身高165.236公分，體重50.015公斤，今年21歲零兩個月27天……”

徐志臨再次被她弄得抽搐了下嘴角，急忙打斷道：“這位桓經理是美國哈弗大學數學系畢業的，所以對數字的介紹比較詳細，而桓經理和鐘經理是校友，今後将和我們一起奮鬥！”

這下輪到桓妧抽了，哈弗，還能真編。

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領導來了！

桓妧一愣，便看見周圍這些人呼啦全部圍了上去，仿佛瘋了一般，桓妧跟出去，便看到跑的較快的幾個人竟然跪着抱住了來人的腳，有的甚至拿着衣服給那人擦皮鞋，不由張大了嘴。

她只聽說過傳銷洗腦，卻不知道，會如此的嚴重。

而那過來的“領導”，卻像桓妧立即伸出了手：“桓經理，你好，我是劉華。”

桓妧來沒來得及搭腔，包裏的電話就響了，她看了下來電顯示，不由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不待劉華阻止，便接通了。

後者一見這情況，立即給旁邊的一圈人打了個眼色，一旦她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便會立即撲過來制止住她。

“是我弟弟，不好意思啊。”桓妧當做什麽都沒看見，捂着聽筒對他解釋了一句，這才轉過身，用不大不小，其他人卻恰好可以聽見的聲音道：“桓濤？”

“你在哪兒呢？”

“不是給你說我找了一份新工作嗎，放心，你跟爸媽說，等我賺夠185.4萬，不，只要攢夠101.7萬我就回去！”

劉華聽她說的有零有整，不由疑惑地看了徐志臨一眼，後者立即小聲解釋道：“書呆子，學數學的，剛才你沒見，介紹身高後面還帶了仨小數點。”

劉華這才放下心。

電話那頭桓濤的聲音大到外面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你一聲不吭就走了，你知道爸媽多急？你帶錢了沒，要不要我給你送點兒過去？你現在的地址是什麽？”

桓妧立即掰了掰手指頭：“我算算，好像還剩511塊一毛四，要不你給我再帶點錢過來吧，486塊三就夠了，我算了算，大概要花這麽多，你去我左邊的抽屜拿，最下邊的那個，裏面有兩千。”

劉華等人便又立即相互看了一眼，真不知道她這種小數點是怎麽算出來的。

正想着，卻見桓妧轉過頭來，聞到：“徐經理，我們公司的地址是什麽？我弟弟想送點兒生活費給我。”

劉華等人自然不會将傳銷的地址說出去，但對方既然是送錢來的，也就沒有往外推的道理，便笑道：“正好徐經理一會兒要出差，讓他跟你弟弟見見，幫你帶回來，你看行嗎？省的再送過來，挺麻煩的。”

桓妧想了想，嘟着嘴點了點頭，便重新對電話裏說道：“這樣吧，你一會兒到了汽車站，我們一個經理正好出差，說給我帶回來，你在七路的站牌下面等他，那個好找，大概42歲一個月零三天，個子不算高，266.13磅重，行，那就這樣了……”

說完，便挂了電話，轉過身對劉華等人笑笑：“不好意思，我弟弟也是學數學的，別人老嫌我們倆太愛較真，我看公司裏大家這麽熱情，應該不會覺得我另類吧……”

說着，便略有些忐忑地看向劉華，後者笑笑，顯得十分寬容：“桓經理對數字這麽敏感，想必肯定能最大利潤的做好業績。”

倒是旁邊徐志臨十分不滿地嘟囔了一句：“42歲？你是眼瞎了還是怎麽的。”

劉華立即嚴厲地制止他：“徐經理！”

後者立即閉嘴不敢再說話，足以見得劉華威信之高。

劉華剛想繼續說，便聽到桓妧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個，劉領導，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別介意啊，我看你們這兒有點不太像公司，鐘書遠跟我說你們這是跨國的大企業，可是……”

說着，便環顧了一下周圍破爛的環境，四周全是睡覺打地鋪用的草席，除了早上吃飯的那張桌子，連個小板凳都沒有，再看周圍的牆壁，這明顯是個倉庫。

“我想問一下，你們主要是經營什麽的？”

劉華聞言便意味深長地看了鐘書遠一眼，這才笑道：“不瞞你說，我們是做直銷的。”

桓妧立即長大了嘴，臉刷的就白了：“電，電視上說直銷都是傳銷，你，你們是做傳銷的？”

說着，立即轉向鐘書遠，不可置信地問到：“你騙我來這兒？”

後者臉色立即一片尴尬，頭也快要低到了肩窩，愣是不敢和她對視。

劉華見她這樣，立即和藹的笑道：“你想錯了，我們确實是直銷，不是傳銷。”

“那産品呢？直銷總有産品吧？”

“不，我們沒有産品，”見桓妧又要發火，劉華笑得更加和藹可親：“看來你還不知道直銷和傳銷的區別，不過不用擔心，接下來我們會一起上一堂課，你就會明白的，再說你和鐘經理關系不錯吧，他既然都在這裏，說明我們是正規的公司，否則他為什麽不離開？”

“那是因為你們是一夥兒的，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騙我……”

劉華立即不屑地笑了笑：“桓經理，你說騙，那我問問你，你有什麽可以被騙的？就像你剛才講的，你現在身上只有五百……”

“是511塊一毛四！”

“好好好一毛四，”劉華這下是真把她當書呆子看了：“要說騙財，你這點錢也不值得吧，騙色就更不可能了，你從昨天到現在，難道有人對你動手動腳？所以說沒騙財也沒有騙色，那他騙你做什麽？”

桓妧想了想，似乎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又不知道哪兒不對，剛要說話，劉華便又開口了：“你既然這麽老遠來投奔鐘經理，那說明他肯定比你混的好，對麽？否則你也不會千裏迢迢過來讓他幫你介紹工作，既然他都在做，你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倒不如放開手試一下，反正對你也沒有任何損失，你說是嗎？他總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往火坑裏跳吧？”

桓妧猶豫良久，最後又看了鐘書遠一眼，有些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那，那我就試一天，不行我立馬走！”

“你放心，我以人頭擔保，這個行業永遠都來去自由，你要是覺得不合适，我們馬上給你買火車票讓你離開，你願意把鐘經理帶走都行。”

卻說在青武市中心租的一間房子裏，桓濤坐在床上，将電話裏桓妧說到的幾個數字一一快速記了下來。

511.14、486.3、左、最下、兩千、7、42.13、266.13。

照着這幾個數字，他快速翻起了手邊的新華字典，找到一個，便記下來一個。桓妧走之前曾告訴過他，她說的數字裏，小數點前面的對應頁碼，後面的，對應漢字的位置，511.14便代表第511頁的第14個大字——紅。

桓濤将字典翻得飛快，不一會兒，紙上便排列出了十個字：

紅、頂、左、最下、兩千、七、倉、庫。

再一琢磨，桓濤在旁邊一筆一劃寫道：紅頂批發市場，左拐，到最頂頭，然後直行兩千米，第七個倉庫。

手指一使勁兒，那薄薄的紙張便立即被戳了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