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9

桓妧蹲在廁所裏,一邊拿手機刷市政務的黨務公開信息,浏覽着半月前政府的最新人事任命,順便用手指頭在梁旭博的證件照上狠狠戳幾下子,一邊聽着廁所外洗手池的大鏡子前,事務所的女助理們各種不着邊際的八卦,直到話題越來越詭異,眼看就要往着袁弈臣的性能力歡脫過去,手上一滑,游戲的節奏音便水銀瀉地般流了出來,外面八卦的兩個助理立即變了變臉色,快速洗完手便匆匆離開了。

桓妧這才慢吞吞把手機塞進兜裏,随意洗了把手,也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這一層男女洗手間離得很近,桓妧穿着保潔人員特制的灰藍色馬甲拿起拖把剛走到門口,便碰到了從男洗手間出來的鐘書遠,後者看見她,立即怔了怔,而後便立即轉過頭,像是什麽都沒有看見一般,快速轉身,邁着大步子很快便離開了。

桓妧摸了摸鼻子,覺得現在這些小孩兒,真不可愛。

【他幹嘛要躲你啊?】

桓妧戳戳它,順帶對廖13跟了自己這麽多年還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默默鄙視了一番:“這你就不懂了,如果讓別人知道他認識一個大樓裏做保潔的,那多跌份兒啊,一群死要面子的小屁孩兒,你看吧,鐘書遠要是不能正視他自己的出身和家庭,就是最後能成功,也走不了太遠,到時候可別再怪我沒認真完成任務啊。”

廖13糾結着眉頭都好像真能皺起來了,但卻不敢說讓桓妧連這個也給破了,它有一種預感,如果再得寸進尺,桓妧一定不會給它好果子吃。

在整個事務所,鐘書遠算是最新來的,再加上身上的鋼釘還沒卸了,便只能來回輕手輕腳地走着給人填水倒咖啡,至于案子,還根本輪不到他。

剛将坐在最外面孫律師要的蛋撻買回來,旁邊四十多歲禿頂的實習律師丹衛國便直接将手上吃完後剩下的紙袋丢向遠處鐘書遠座位下面的垃圾筐,那食品袋被卷成一個卷當着鐘書遠的面飛掠過去,在垃圾筐邊緣跳了一下,重新跌回地面。

“不好意思,沒扔準。”丹衛國笑笑,眼裏沒什麽誠意。

鐘書遠立即回了句沒關系,彎腰将垃圾撿起來,丢好,姿态倒是放地極底。見自己的框子快要滿了,便撈起垃圾筐,準備拿去倒。

丹衛國見挑釁失敗,立即又笑道:“這又不用你倒,直接叫保潔過來就行,你先幫我買杯咖啡去吧,就長安街西頭那家的,要blue mountain。”說着便要掏錢。

鐘書遠接過錢笑笑:“哎好,我先倒了馬上去給你買。”長安街離這兒有兩條街,打的過去都得十幾分鐘,旁邊孫茗一聽就笑起來,陰陽怪氣道:“喲,丹律師,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愛喝咖啡了,該不會看小鐘新來的,怕人擠了你的位置,才使勁兒折騰人家吧?”

這倆人一直不對付,平時也沒少打嘴皮子仗,丹衛國喊她老處女,孫茗就喊他老禿驢,一天得攻擊百八十回,如今戰況因着鐘書遠的到來立即轉到了他身上,偏孫茗還不想讓他置身事外,只扶扶眼鏡問:“小鐘你不會還真要給他買去吧?要我說這人啊,就是醜人多做怪,特別是又老又醜的,想喝自己買去,指使人家一小孩兒算什麽。”

鐘書遠拎着垃圾筐被夾雜兩人中間,說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見兩人的視線越來越灼人,計上心來咬唇一笑:“茗茗姐我正好也要出去買趟東西,也路過長安街,能幫丹哥捎回來,你看你要不要我帶什麽東西?正好一起。”

孫茗被鬧了個無趣,又發作不出來,撇撇嘴轉身坐回去不再理他,鐘書遠讪讪笑了笑,拿着垃圾筐拐出門。

正碰到桓妧下班前來收最後一次垃圾。

鐘書遠被裏面幾個人擠兌出的火氣一接觸到她這身衣服,噌得就又冒了出來,當即伸手拉住桓妧便往茶水間走。

“你幹嘛?”剛到茶水間,桓妧就一把甩開他,明知故問。

“我幹嘛,桓妧你有點兒追求行不行?你好歹也是211畢業的,又不是找不到工作,在這兒給人打掃衛生回頭你怎麽跟你爸媽交代?”

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張卡來:“這是我跟boss預支的薪水,裏面是欠你的錢,你拿着,好好找份工作去。”

說着就要往她手裏塞,桓妧站着沒動,那卡脫離鐘書遠的手沒放穩,便順着她灰藍的保潔服跌了下來,落到兩人雙腳之間,鐘書遠愣了愣,下意識就要彎腰去撿,卻忽然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身份,若是讓別人看到,還不知會傳出什麽樣的閑話。

彎腰的動作便随即頓住了,而後脊椎重新挺直:“總之你自己看着辦吧。”說罷,轉身就要下樓去買東西。

“鐘書遠。”

聽到桓妧叫他,鐘書遠腳步一頓,快速回過身,小聲問:“什麽事?”

“沒事,就是覺得你挺可笑的,”桓妧彎腰把銀行卡撿起來,拍拍并不存在的灰塵,好像是要打掉什麽不好的東西,方才插回自己的兜裏,臉上看不出哪怕一絲勉強或者尴尬:“還有,我現在忽然覺得,我有點兒讨厭你了。”

說完,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重新拿起裝垃圾的大袋子,進了自己的小隔間。

其實她對鐘書遠一直都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哪怕當初知道“桓妧”是因為被他設計而意外自殺,廖13叫嚣着讓自己報仇的時候,桓妧也從沒對他有過什麽帶着私人感情的想法。

每個人的選擇不同,心性不同,對她來說鐘書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其實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就算是知道自己的任務人是他,桓妧也沒覺得有什麽。

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成功的權利,她活了那麽久,根本就沒有必要跟這種小屁孩計較。

但今天确實覺得讨厭了,特別是那張卡掉在腳邊的瞬間,哪怕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桓妧的雷區,還是被他踩中了。

某種程度上,哪怕活的再久,有些不能被碰觸的東西,也根本不會随着時間而消逝,一旦碰觸,就絕不可饒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腦中的系統再次露出它要作死的節奏:

下達任務命令:排除異己

任務人:鐘書遠

任務目标:幫助任務人順利打敗擠兌他的丹衛國

任務獎勵:10%進度

桓妧愣了愣,這次的反應有些詭異,倒不像是平日聽到系統不合理要求時的深度吐槽,而是靜靜站在原地,沒一會兒,嘴角露出個讓人起滿雞皮疙瘩的冷笑。

廖13抖了抖,小心翼翼問道:【桓妧你,你沒事吧?】

“十三,其實我剛才就想送給他一句話,不過忘了說了,現在原封不動地送給你。”

【什,什麽?】

她面無表情地脫下保潔服,換鞋,收拾東西,關門,下班,動作一氣呵成,方才緩緩道:“不作,就不會死。”

“十三,你和我在一起這麽多年,總該知道,哪怕我必須完成任務,你讓我不痛快,我也不會讓你好受……恭喜你,終于做到了。”

說完,不再理會廖13的撒嬌忏悔,這麽多年第一次,從腦域屏暫時蔽了它的信號接收。

這才掏出手機,撥通了袁弈臣辦公室的號碼:“袁律師,我是桓妧,是這樣的,我看辦公室政府法律事務科的空調好像出問題了,你看是不是找人來修修?”

袁弈臣還以為她找自己什麽事,一聽到這兒,立即冷笑道:“你看我像修空調的?你自己不會打114問這點芝麻……喂?喂!”

袁弈臣拿着手中被挂斷的電話,不由一陣哭笑不得,這小孩兒又鬧什麽脾氣?

想着,就已經不自主站了起來,反正手頭也沒別的事,順便溜達過去瞧瞧,明天再給這小孩唠叨唠叨。事務所現在有金融、房地産、公司法律事務、涉外法律事務、普通民商事、勞動争議、知識産權法律保護、刑事和政府法律事務九個科室,彼此隔開不遠,他一路晃到政府法務科,閑的蛋疼地挨個空調都看了一遍,卻沒發現有問題,便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那小孩兒給涮了。

當即搖搖頭,頗有些新奇地嘿了一聲,這才又晃晃悠悠往回走,政府法務科旁邊就是刑事科,他恰好想起晚上有個飯局需要鐘書遠一起過去,便順拐子往裏看了一圈,當即就蹙了蹙眉:“新來的那個小家夥呢?”

袁弈臣自己是個工作狂,曾經為了一個案子連吃了十五天方便面,最後直接胃出血從法庭上下來後便被人擡進的醫院,因此最看不慣的就是上班期間渎職的,當然,他自然忽略了自己現在也在瞎晃這一事實。

丹衛國立即幸災樂禍道:“好像是出去買吃的了。”

掃了眼表,袁弈臣的臉色當即就有些不大好看。

鐘書遠拿着咖啡與掏腰包請同辦公室人吃的小點心進來的時候,迎上來的就是袁弈臣一頓臭罵,他本來嘴就毒,更別說此時剛經歷過被桓妧耍了的小郁悶,當即嘴皮子就跟漏豆子似的,說的鐘書遠連頭都幾乎要擡不起來。

連明罵帶暗諷的,這一吵就幾乎半個小時,鐘書遠整個人都快縮進塵埃裏去了,方才停下口,毫不客氣地拿過他手上的咖啡悶了一口:“正好,你不是願意買嗎,以後辦公室裏所有的咖啡都由你去買好了。”

說着,再次把咖啡杯塞進他懷裏,撇撇嘴:“這什麽東西放這麽多奶,喂孩子呢是吧?還有你們,都看什麽看,不幹活我發你們薪水是看熱鬧呢是吧?”

說完隔空點了點鐘書遠:“你跟我出來。”

鐘書遠忐忑着一顆心小步跟他挪出去,已做好了再次挨罵半個小時的準備,袁弈臣卻已經忘了剛才的事,直接指了指他身上的襯衣:“晚上換件衣服,跟我去參加個飯局。”

桓妧走出事務所大樓沒多久,電話就響了。

待看到上面的名字時,不由愣了愣,腦中飛快閃過幾種可能,而後才接起來:“我是桓妧。”

那頭将近五個月沒聽到的聲音裏帶了一點點笑意:“我聽說你現在在青武市工作,我半個月前也調過來了,今兒正好有空,不知道你今兒有沒有時間賞我個臉,一起吃頓飯?順便我再讓小武給你道個歉。”

被無線電傳播後有些失真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比以前更沒什麽情緒的波動,桓妧頓了頓,覺得自己一個保潔估計和這個副市長也牽扯不上什麽了,便當即要拒絕,誰想不等她開口,電話那頭的男人就仿佛已經料到她會說什麽,立即道:“正好,我順便把錄像還給你。”

桓妧一口老血咯在嗓子眼裏:“還給我做什麽?删了不就行了,梁旭博你個變态!”

“那變态問你,你到底過不過來?”

桓妧露出個嫌棄的表情:“那地址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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